景王和皇帝的關(guān)系向來親密,他很清楚自己這個弟弟心中屬意的人選是二皇子,也隱約猜得到太后和皇后有扶持大公主上位的心思。
兩邊立場對立,但平日里瞧不出任何的齟齬與不快,因為這種敏感話題一般都止步于“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程度,免得傷了和氣。如果挑明了,總有某個親人得受到傷害,那就不利于“家和萬事興”了。
是以景王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幸運”的聽到一場開誠布公、針鋒相對的爭執(zhí)。
“朕知道你們打的是什么主意,三公主代表的不是三公主,月鶯代表的也不是月鶯……你們要推三公主上去,是想借朕的口,給錦之造勢對不對?”皇帝說著說著,先把自己給說怒了,語氣聲調(diào)逐漸激昂,“朕不是你們手中的泥巴團,由著你們搓圓弄扁的!”
相比之下,太后就顯得氣定神閑許多。
“不是我們非要推舉三公主,而是她實力過人,實至名歸??!現(xiàn)在問題出在你自個兒身上,你有沒有仔細想過,你為何會如此排斥錦之當(dāng)太子,為此甚至不惜陷害三娃兒?就因為三娃兒和我們錦之不是兒男么?”
太后并沒有留給他回答的時間,緊接著就自言自語地抱怨起來:“養(yǎng)了你們兩兄弟以后,朕可算是看明白了,兒男屁用沒有,還是閨女好,這天下就是朕送給咱孫女兒的禮物,誰也不許搶了去!”
被親媽當(dāng)面吐槽,皇帝和景王兩人聽著都有些尷尬。
“母后,您誤會了,朕沒有那個意思?!?p> 皇帝求救的眼神投向皇后,先前囂張的氣焰蕩然無存。“阿顏,你是最了解朕的,朕心里一直最愛的就是你和錦之,哪會厚此薄彼欺負(fù)錦之呢,對吧?你快替我向母后解釋一下……”
圣真皇后矜持端莊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見皇后不肯幫自己講話,皇帝只好自力更生,堅強面對來自親媽的暴風(fēng)雨。
“江山社稷,能者居之。我考慮泱兒,并非是因為偏愛,而是因為他有心計、有野心,馭下有方,君王要知人善用懂管理,立太子不是看更愛誰,而是看誰的能力更強。何況群臣也更希望依照慣例,繼續(xù)由男太子領(lǐng)導(dǎo)下去,我們何苦逆他們的意、非對著干不可呢?”
老太太沒被他糊弄過去,翻了個白眼,嗆聲道:“說得好像這些本事我們錦之就沒有似的……既是要能者居之,那就更得選我們錦之了!她一個女娃娃,要是能力不夠強,根本連被考慮的機會都不會有。她能上臺競爭,說明一定是比同臺男人更厲害的角色,所以閉著眼選她就對了!
至于那幫因循守舊的老古董,早該淘汰了,誰管他們怎么想?”
皇帝眼皮一跳,強撐著說道:“那不成的,這只是您的一面之詞,算不得數(shù)……”
老太太柳眉倒豎,眼睛一瞪,中氣十足地質(zhì)問:“有什么不行的,什么本事沒有卻當(dāng)上皇帝的庸君海了去了,廢物男人可以當(dāng)皇帝,廢物女人為什么不可以?何況錦之樣樣出色,你還有什么好不滿意?”
皇帝灰溜溜地低下頭,他無話可說。
沉默了一會兒后,皇帝打起精神,重整旗鼓,這回把進攻的目標(biāo)換成了景王。
“皇兄,你怎么看?”
三個人,六只眼睛,齊刷刷看向還沒有表過態(tài)的景王。程文景心頭一突,瞬間感到壓力山大。
皇室最愛上演兄弟鬩墻的戲碼,為了守護成果不被偷摘,占據(jù)上風(fēng)的往往會選擇乘勝追擊、不留余地,直接把兄弟弄死,避免夜長夢多、節(jié)外生枝。
景王算是一個非常少見的例外。
他之所以能安然無恙存活至今,一是因為和皇帝同母所生,感情深厚;二是因為凡事都支持皇帝的決定,從無異議;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當(dāng)初是他自己主動要求放棄皇位,此等壯舉足以取信任何一個多疑的帝王。
理智告訴景王,他應(yīng)該依照慣例無腦站隊;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十分害怕看到程金喜失望的表情。
兩種不同的想法在腦海中激烈交戰(zhàn),很快分出了勝負(fù)。他決定順應(yīng)自己真實的心意,助三公主一臂之力。
當(dāng)然了,事后倘若皇帝私下有所怪責(zé),他也準(zhǔn)備了充分的理由:娘親之命,不得不從,否則實為不孝。
除此之外,這場對局,即使景王跟皇帝統(tǒng)一了戰(zhàn)線,表面上看似是二打二,但實際上還得牽扯到大公主、三公主和二皇子的勢力,那就變成了四打三的局面,皇帝占不了多少上風(fēng)。
又不是一錘定音,透口風(fēng)的機會多的是,既然打不過,不如順勢賣個人情,把它變成慶祝三公主回歸的賀禮,既展示了為君為父的仁德,又拉攏了人心、利于家庭和睦;更妙的是,還能迷惑太后方的人馬,叫祂們暫時放松警惕延緩工作進度……
一舉多得,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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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上最了解皇帝的人,除了他娘,還有他哥。
不管景王具體說了些什么,總之他最后成功地說服了皇帝。
程金喜如愿以償拿了第一。不過她對名次不太看重,對她來說最要緊的是拿到出宮令牌這個獎勵,這才是目的。
一切結(jié)束、塵埃落定之后,景王特意來向她道喜:“三公主恭喜了,回去早點休息、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明日的流水筵席是為你而設(shè),你是主角?!?p> 其實接下來的項目,程金喜都不感興趣,她的心已經(jīng)完全飛到宮外去了。
尤其是,當(dāng)她在筵席上得知了自己將要開始上學(xué)堂的消息以后,更是只想遠遠的逃離開。
所以等整個春日宴完全結(jié)束以后,程金喜趕在正式開學(xué)之前,急急忙忙把一個月一次的出宮機會用掉了。
夏云安沒把自己跟景王合謀的那些彎彎繞繞告訴她,畢竟還只是個孩子,若是程金喜知道皇帝處心積慮的要奪她的第一,只怕會惶恐不安,很難高興得起來了。所以夏云安只告訴她去找景王借人,好廣派人手,快點找到失蹤的真·三公主。
程金喜依言去了,收獲頗豐,離開景王府時帶著一行十幾個人,別提有多威風(fēng)了。
宮里公主被調(diào)包這種事是絕對的機密,哪怕是景王,事實上也并不清楚內(nèi)情,只以為當(dāng)年心上人使了某種法子,把孩子扔去冷宮給夏云安撫養(yǎng)……聽起來有點玄乎,但在他心里白月光神通廣大,就沒有做不到的事兒。
尤其是見到程金喜的樣貌后,更是堅定不移、沒有任何懷疑了。
是以程金喜雖然搞來了人手,但是卻有點兒無從下手,不知道該拿祂們怎么用才好??偛荒艽髲埰旃牡闹苯诱野伞螞r即便是破釜沉舟,區(qū)區(qū)十幾人在一天時間內(nèi)也不夠跑多遠的,對結(jié)果毫無意義。
苦思冥想了一路,在留意到都城最繁華的街道中心有設(shè)高臺時,電光火石之間,程金喜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最簡單省事的辦法,不是海底撈針,而是亮起一個靶子,吸引對方主動找過來。鬧得越轟動越好,引起越多人注意越好,有人討論就可以不斷傳播,要不是這里條件不允許,程金喜都想砸錢去買條熱搜了。
說干就干,景王借人時說了,但憑她吩咐行事,還給了不少銀錢方便她出游使用。她于是隨便派了個前去商談,得知今日無人租賃后,當(dāng)場租下今天的使用權(quán)。
場地有了,今日恰逢集市,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的特別多。正是天時地利齊備,只差人和了。
這方面程金喜有經(jīng)驗,她才組過一個臨時女團,知道怎么安排指導(dǎo)能讓人最快上手,趁經(jīng)驗還新鮮熱乎著,抓緊時間輕車熟路的對景王府的侍衛(wèi)們進行了一番緊急特訓(xùn),然后趕鴨子上架把人全趕臺上去了。
抽調(diào)來的十幾個全是男侍衛(wèi),年輕力壯,平日里穿盔甲舞刀弄槍時胳膊腿兒都弄的很利索,但這會兒換了布衣、拿起彩絹,反倒是束手束腳、僵的跟木頭人似的,完全放不開。
程金喜不得不在臺下繃著臉不斷提醒:“大點聲兒,吼出氣勢來!你們是侍衛(wèi),不是寺人!無精打采軟趴趴的像什么樣!”
寺人即太監(jiān),自詡剛強的男侍衛(wèi)一向看不起宮里的閹人,何曾想過有一天自己竟會被拿來與他們作對比,瞬間被激起了滿腔斗志,哪怕是豁出臉皮,也勢必要勝出一頭。
于是音量陡然加大,不像是在唱歌,簡直就是在咆哮了。
“我找你,你找我,夏雨天寧在哪里……我找你,你找我,媽媽不要擔(dān)心我……”
“我愛你,你愛我,安莉安莉你快來……我愛你,你愛我,我們相聚甜蜜蜜……”
由于時間關(guān)系,程金喜簡單粗暴的采取了洗腦廣告法,用容易記憶的旋律不斷循環(huán)重復(fù),爭取達到魔音穿耳、加強印象的效果。
歌詞她稍微修改了一下,把真公主的名字融入進去,夏雨寧只要聽到肯定會上心。根據(jù)她的了解,這里的人很喜歡用否定來表示肯定,比如“我很尊重寺人,但如果你說我是寺人,那我就要跟你翻臉”的真實意思是“我歧視寺人”,所以“媽媽不要擔(dān)心我”這句歌詞的意思其實是在說“媽媽很擔(dān)心你”,希望雨寧妹妹知道以后能盡快跟她們聯(lián)絡(luò)。
至于安莉的那一段,則是出于私心,想試試看能不能順便吸引到神出鬼沒的當(dāng)前星際最大私運勢力紐璀團的注意。平心而論,在宮里當(dāng)假公主的生活真的不錯,但是程金喜心心念念的還是要離開……
但凡有機會出現(xiàn),她都不會放過。
十幾個男人當(dāng)街載歌載舞,唱的還是火辣奔放的大白話,三教九流誰都能聽得懂,自然震驚路人,周遭很快便擠得水泄不通。
程金喜從從容容在舞臺旁邊搭建了個小棚子,上書幾個大字——粉絲后援會。
她自個兒往里頭一坐,又給桌面上貼了張紙,龍飛鳳舞寫著“信件收集處”。
“有問題隨便問?!背探鹣餐低甸_了揚聲器,笑瞇瞇地沖圍觀群眾們招手示意。
見她態(tài)度親和,很快有人扯著嗓子詢問。
“粉絲后援會是干嘛用的?”
“喏……你瞧瞧臺上那些人,喜不喜歡?”
“長得還行,我挺喜歡的?!?p> “你喜歡他們,那你就可以算是他們的粉絲了。但光看著不過癮對不對,你想不想跟他們互動一下?大家要是有什么想說的可以直接告訴我,等結(jié)束了我?guī)湍銈冝D(zhuǎn)告;若是不方便說出來也可以寫信,我這里先保管著……”
“傳話有什么意思,能選別的互動方式嗎,花錢能取回家去做夫郎嗎?”
“不行!你還有沒有別的問題,沒有的話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