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巷道的盡頭走來一群人,當先那人身穿鴉青色宮婢服,身形微微圓潤,灰白交織的頭發(fā)上攢著一個素銀嵌翠石的簪子,手腕上帶著一個金絲纏花的翠玉鐲子,看成色就知定不是凡品。
謝婉寧在眾人都看向那人的時候,才走了出來,不聲不響地站在眾人后面。
來人她認識,是當今太后身邊的蘇嬤嬤,長著一張冷面,不愛說笑。說話做事都一板一眼的,是個極為刻板的人。
時常掛在嘴邊兒的一句話就是,“規(guī)矩”。
“見過各位主子,老奴蘇玲,奉太后娘娘旨意前來迎接各位,各位日后的衣食起居皆由老奴安置?!?p> 一眾官家小姐見這人是太后的人,瞬間息了三分火氣,不敢怠慢,更不敢露怯。
衛(wèi)瑯這個時候向前一步,微微低頭漏出纖細的脖頸,聲音柔和婉轉(zhuǎn):“衛(wèi)瑯見過蘇嬤嬤?!?p> 蘇嬤嬤向來沒什么表情,只是仔細打量了衛(wèi)瑯幾眼,點了下頭。
她是太后身邊的人,任誰見了她都不敢輕易得罪,眼前的這些小姐們還沒有受封,就更不會放在眼里了。剛剛說的,也只是場面話罷了。
眾人聽見衛(wèi)瑯的話,紛紛垂首行了一禮,齊聲喚了一聲“蘇嬤嬤”。
蘇嬤嬤側(cè)頭吩咐跟著自己同行而來的人,將諸位小姐帶來的東西檢查一下,無誤就統(tǒng)一帶進宮中。
隨后蘇嬤嬤側(cè)身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諸位主子請隨老奴來。”說完當先向前走去。
一路上蘇嬤嬤說著在宮里要遵守的規(guī)矩,哪些事兒能做,哪些事兒不能做。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等等。
話畢,蘇嬤嬤在一處宮殿門前停下,一雙眼角低垂的三角眼掃過眾人,見眾人皆低下頭去,才慢悠悠的開口:“老奴知道各位小姐出身名門,被家里寵愛著長大。只是這宮里,活的人不缺規(guī)矩,死得人,不缺寵愛?!?p> 眾人聞言有的心驚膽戰(zhàn),有的小臉煞白,站在最前面的衛(wèi)瑯反倒鎮(zhèn)定自若。
一旁的姚僖咬著嘴唇,眼神飄忽,她本以為進宮了能有好日子,誰成想光這個嬤嬤就怪嚇人的。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有些丟臉,于是側(cè)頭去偷看蕭絲崎,見蕭絲崎白著一張臉,心里這才好受一些。
人群最后面的謝婉寧低著頭面無表情,聽著蘇嬤嬤與上一輩子一般無二的話,心里早就波瀾不驚了。
蘇嬤嬤又說了一些提點的話,見規(guī)矩立的不錯,也就放過了眾人,帶著眾人進到宮殿里去。
這個宮殿名為漪瀾宮,所有人暫且住在這里,每日都由蘇嬤嬤等人教授宮中禮儀,等待一個月之后再由皇上親自選妃進行受封,最后再單獨安排住的宮殿。
眼下有十二位官家小姐,各自又帶著四個婢女,漪瀾宮再大也放不下這么多人,所以蘇嬤嬤只讓每個人身邊留兩個近身侍候的婢女,剩下的則另安排住處,負責為各自主子盥洗等雜活。
四個人同住一起,各辟了一間屋子,隨行的婢女則住在外間。
蘇嬤嬤說了大致,然后靜立不語。
已經(jīng)有人開始尋找合住一起的人了,謝婉寧站在原地想到以前,卻兀自一笑,她以前的人緣實在不怎么好,同住的也就和曾經(jīng)的毓妃、趙玉容還算聊得來,其他的……
“這么巧。”
一道聲音清晰的傳進耳中,謝婉寧循著聲音看去。
衛(wèi)瑯雙手交疊在身前,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緩步走了過來。
謝婉寧看向其他投來不怎么友好的目光,而后驚喜的上前握住衛(wèi)瑯的手:“衛(wèi)二小姐,原來是你呀。”
衛(wèi)瑯打量著眼前人燦爛的笑容,手輕輕地從謝婉寧的手中抽出:“想不到姑娘也是入宮人選?!睙魰侨账彩且娺^皇上的,最后還為皇上擋了一刀……
就是不清楚她知不知道那人就是皇上。
謝婉寧毫無波瀾的收回手,神色不變:“是呀,這叫什么?有緣千里來相見,看來我與衛(wèi)二小姐當真有緣。”
衛(wèi)瑯笑了一下,語氣淡淡:“姑娘的傷痊愈了嗎?”
謝婉寧故意執(zhí)起衛(wèi)瑯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手背:“自是無礙,你別擔心?!?p> 誰要擔心你!
衛(wèi)瑯盡量保持著涵養(yǎng),可鋒利如刀的眼神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誒?這大大小小的宴會、詩會,我也參加了許多,怎么瞧著姑娘很是眼生?”姚僖邊說邊走了過來,最后站在衛(wèi)瑯身旁,目光帶著審視還有不滿,她怎么不記得上京城還有如此姿容出挑的人?
衛(wèi)瑯沒有說話,姚僖說的何嘗不是她心里的疑問。
蕭絲崎見姚僖都說話了,自然不愿意在衛(wèi)瑯面前落了下乘,于是一開口語氣更是不客氣:“莫不是不入流的人冒名頂替的?”
眾人看著謝婉寧的目光頓時變了,正如姚僖所說,這上京城里的貴女之間聚會頻繁,有的雖然不熟悉,但看著絕對不會陌生。小門小戶的女子沒有赴宴的資格,自然也不會在進宮的圣旨里。
更何況還是這副容貌的女子,就更讓人難以忽略了。
蘇嬤嬤帶著人安靜地站在一邊,將眼前的一幕收于眼中,不打算插手。
謝婉寧笑容恬淡,向眾人行了一個平輩禮:“免貴姓謝名婉寧,是翰林院修撰之女。本是個坐不住的性子,所以很少參加閨閣女子的聚會?!?p> “謝婉寧”這個名字,在閨閣女子之前流傳的不算廣,鮮少有人知道。
可在男子之間卻是“如雷貫耳”“大名鼎鼎”。
男子比女子少了許多約束,大多時候都是在外面與好友聚會,談天論地。
而女子的聚會則開在府邸之中,男子因為避嫌不會露面,平常也不會跟家人討論別的女子,所以這個名字眾人聽著并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
在謝婉寧說出自己的名字之后,衛(wèi)瑯嘴角微勾,唇齒之間磨磋著一個名字“沈昭兒”。
衛(wèi)瑯接著道:“我與謝小姐相熟,你我便住一起吧?!?p> 謝婉寧自然不會退縮,笑的更像是一朵花一樣:“我也正有此意。”
姚僖趕忙說道:“還有我!我也要跟衛(wèi)小姐謝小姐住一起?!?p> 蕭絲崎剛要說話,卻被身旁的人拉拉衣袖,這才想起來已經(jīng)答應(yīng)別人了,頓時心中不快,瞪了一眼沾沾自喜的姚僖一眼。
“那便再算我一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