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你在看什么呢？”提示發(fā)車的音樂響起，電車的門也慢慢地被合上。
下一站是東新宿。
山下美月看著玻璃車門外的眼神，也被白川林澗的話語拉扯了回來。兩人此時正并肩坐在較為空蕩的車廂之中，感受著金屬造物向前的加速度。
“沒有看什么呢。”有些疲憊地彎了彎眼睛，山下有些熟練地將白川冰涼的手握住，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面。
女孩有些臉紅，但是在抽出和不動之間激烈地搖擺后，還是微微扭著頭，讓自己有些冰涼的指尖，靜靜感觸著山下手心的溫暖。
“今天，謝謝前輩了?！卑状ㄒ苍S知道，在山下今天的計劃中，自己的出現(xiàn)，是屬于完完全全的意料之外的累贅。
“謝我干什么？”山下美月于是裝作迷惑的樣子，問著。
是該謝謝今天請我吃的午飯么？還是謝謝不追究自己對她計劃的打擾呢？
“前輩本來，是想...是想一個人來找林朝歌桑的吧？”山下感到女孩的手變得僵硬，然后她便聽到了鼓起勇氣后，再被吐入空氣的話語。
有些事情，就算雙方都心知肚明，但只要不說出來，還是能夠用無言的默契遮掩住將將崩裂的尊嚴。
“...”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說出來了。畢竟就算自己能夠讀懂他人的想法，卻還是無法讓人將之放棄。
電車加速的過程已經(jīng)結(jié)束，再平穩(wěn)行駛一會后，就會又忙不迭地將好不容易維持起來的速度，重新消耗在車輪和軌道之間無謂的摩擦之中、
“是又怎么樣呢？”抿了抿嘴，山下美月裝作不經(jīng)意地說道。
“...”慢慢抽回雙手，白川的悄悄擰住了自己的上衣邊緣。
“美月桑，你...你喜歡林桑么？”猜想證實后，便是自己也知道蒼白無力的嫉妒——她只能這樣問著，然后期待著否定的回答。
“...”山下美月有些吃驚，但是一切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女孩看著自己眼前穿梭過的景致，一瞬間有些恍惚起來。
她應該說不，就像所有擁有常識的人知道如何回答的那樣。可是又不知道為什么，山下又產(chǎn)生了一股率直袒露的沖動——就像一個居住小巷之中自暴自棄的畫手，承認了再也畫不出不到自己曾經(jīng)擁有的才氣，只能對著街角奔跑而過的旅人無力地吶喊。
“是又怎么樣呢？”回過神，她輕輕地回答道——和剛才相同的答案，卻是齋藤飛鳥也沒有獲得過的直接回答。
車輛開始減速了。
...
“娜娜敏...”
“娜娜敏桑...”
似乎剛才同幾人告別的話語還留存在耳邊的空氣之中，西野七瀨長吸了一口氣，接著便將自己戴著口罩的臉，深深埋到雙手之間。幾個小時前那堅定的心，此刻卻被攪亂成像米飯上的納豆一般，令人生畏。
出租車駕駛位上的老爺爺關(guān)切的眼神，經(jīng)過后視鏡的反射，落到了女士的身上。
雖然自己本不應該多嘴，但是今天的乘客，似乎情緒有些不正常。想著新聞報紙上刊登的許許多多因為心理原因自殺的人們，老人還是被惻隱之心驅(qū)動著，開口問道。
“小姑娘，是遇到了什么麻煩的東西么？”
“...”猛地抬頭，西野七瀨才發(fā)現(xiàn)，對方問詢的對象，應該是自己。
“啊，沒什么的...”平靜地回復著，西野確實覺得自己應該沒有什么事情。
“...”余光又看了一眼女士，老爺爺也沒有多說什么。既然顧客不想說，自己那還是別再問了。
車輛平穩(wěn)地行駛著。
直到后座的乘客漫不經(jīng)心地再次開口道。
“您...我可以問您一件事情嗎。”她擺了擺頭，秀發(fā)撫過林朝歌曾經(jīng)貪戀的肌膚。
“哦，當然可以的?！崩先祟┝艘谎畚饕?，答應道。
“我...我有一個朋友?！闭遄昧似蹋窟@樣開場道。
“我的這個朋友，有著很美滿的家庭——新出生的可愛孩子，愛著她的丈夫，還有自己喜歡的工作?！崩先水斎徊粫柍?，這個朋友是不是你的愚蠢問題。
“可是就在孩子出生后不久的一天，她突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好朋友，卻是自己丈夫的舊日戀人——而且，而且似乎想要和他破鏡重圓?！蔽饕捌降財⑹鲋?，就像是真正地在討論屬于她的朋友的瑣事一般。
“您覺得，這時候的她，應該怎么辦呢？”她輕輕地問道。
“...”老人在紅綠燈前停下了車輛，枯瘦地食指敲打著方向盤。
“孩子，我能體會你的...你的朋友的心情?！崩先嘶貞浿?，“我的妻子以前，也碰到過這樣的情況?！?p> “那個男人，雖然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但是和我比起來，不知道要優(yōu)秀到哪里去?！?p> “我當時...我當時也想過放棄。畢竟如果我一個人受傷，也比三人一起痛苦要好一些。至少跟著什么都干不成的我，她們也會有更好的生活?！毙盘枱艮D(zhuǎn)綠，車輛再次發(fā)動起來。
“但是我的妻子，她還是拒絕了。我很幸運...但是現(xiàn)在還是后悔著...——當時，當時，她已經(jīng)得了血液癌，如果不是跟著我...”
“算了...總之，我知道你的感受的。但是我可能也無法給你任何有用的建議——我只能說，孩子，人不一定要為一個人而活著。如果你的丈夫還愛著你，自然再好不過——但是如果他已經(jīng)選擇了，你也要該斷則斷?！?p> “是這樣嗎...謝謝您?！蔽饕暗椭^，林朝歌和橋本親昵的互動，又不受控制地浮在在了眼前。
就這樣吧，趁著一切都沒有發(fā)生，就不要再給大家?guī)韨α?..
剛好趁著這次節(jié)目的機會...
下定了決心，女士卻發(fā)現(xiàn)自己鼻頭處浮現(xiàn)出了酸澀的感覺。接著，晶瑩的冰涼，便從眼角處滲出。
那就，那就還是放棄吧。
...
“這一款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啊?！绷殖杼嶂?，看著眼前彎著腰上，仔細打量著底層貨架上商品的橋本奈奈未。
“我覺得總可以嘗試一下。聽說總給孩子使用一種奶粉，對他以后的發(fā)育不太好?！迸窟x定了兩桶奶粉，便伸出手，將金屬的罐子攬起，放在了已經(jīng)快要堆滿的購物車之中。
“就這些了吧?！蓖熘殖璧氖?，橋本奈奈未有些別扭地黏在了男人的身旁——讓后者心中那種不自在的感覺，更加的強烈。
“娜娜，你今天沒事情吧？”他問著。自從中午在食堂的那一段時間開始，自家的妻子對自己，就顯得異常地親密。
“當然...沒事情了。嫌棄我？”吞吞吐吐的否定后，女士突然的話語又顯得有些生氣起來，將靠在他身側(cè)的頭抬起，質(zhì)問起來。
“當然沒有！我只能說是...受寵若驚?！绷殖璧那笊?，總是顯得分外地強烈。
“哼哼…”橋本放過了他。
“母親還有什么要買的東西嗎？”排在結(jié)賬的隊伍中，林朝歌問道。
今天之所以奈奈未能夠得閑出來拉著林朝歌來超市采購，則是因為她的母親剛好從旭川過來探望自己一家人。
至于為什么突然出現(xiàn)在早稻田，只能說是因為虛渺的女人直覺吧。
“沒有了吧。我覺得這些就可以了。”輕點了下購物車里的東西，橋本說道。
等到夫婦二人經(jīng)過某一柜臺的時候，想了想，橋本突然又從上面拿起兩盒小紙盒包裝的商品。
林朝歌偷偷挑了挑眉毛，但是什么都沒有說。
偷偷看了看男人，見他的眼神又開始躲避著自己，橋本奈奈未只能紅著眼睛，自顧自又看起了面前的地板。
“不準笑！”沒有回頭，但她突然低聲訓斥道。
“我沒有…”無力的辯解，帶著藏不住的笑意。
等到結(jié)賬完，在橋本的幫助，林朝歌將東西一件件搬到了車里。準備回家。
兩人坐進了車里，但是在林朝歌打開燈前，突然，女士的手，抓住了他的小臂。
側(cè)過頭等著問題，男人卻發(fā)現(xiàn)奈奈未沒有看著他。她只是一個人出神地看著車頭前閃爍著的，車庫內(nèi)的燈光。
“小朝，有些事情，如果你不說的話，我會不高興的?！彼f道。
“...”
“好?！焙诎抵校粗鴺虮灸文挝吹膫?cè)臉，林朝歌點了點頭。
但他什么也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