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歌桑？”橋本奈奈未輕輕轉(zhuǎn)著手上的水杯，一邊感受著掌心的紋路摩擦著的感覺，一邊在腦海記憶的旋渦之中，搜尋著能夠和眼前陌生男人的匹配上的面容。
但是顯然，她不出意外地失敗了。
“抱歉，您也是我之前認識的人吧？”女士的煩惱似乎只是停留了一會兒，接著，她又帶著歉意，笑著問道，“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
“...不，您猜錯了。我們，我們是第一次見面的。”將手上的勿忘我整齊地插進房間內(nèi)桌子上的空曠花瓶之中，林朝歌搖了搖頭，看著橋本，這樣說道。
“我是，我是接下來長伴您的主治醫(yī)生?！蹦腥藦淖约旱念I(lǐng)口中掏出了剛剛掛在脖子上，像是證件般的東西，輕輕彎下了腰以便適配橋本的身高，對著女士展示著自己的頭像。
雖然對于眼前的男人毫無印象，但是莫名的，反而是這張年輕許多的證件照，卻讓橋本奈奈未產(chǎn)生了熟悉的感覺。
“渣男...”
“您說什么？”幾步之外的林朝歌沒有聽清楚女士的喃喃自語，好奇地問道。
“啊，沒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一晃神，抬起頭來，剛才男人的臉就仿佛新新刻在石頭上了一般，清晰地在這遍布了迷霧的在橋本的記憶之中。就如同他本來就在那里一般。
“林醫(yī)生，那請問里見醫(yī)生呢？”自己以來的治療都是里見薰負責的——里見薰是這所醫(yī)院的神經(jīng)醫(yī)，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在治療認知衰退這一類疾病之上，卻有著不淺的造詣。
“里見醫(yī)生剛好有別的病人，最近實在忙不過來。橋本桑不用擔心，您的情況，我已經(jīng)從她那里都知道得很清楚了?！绷殖杩粗鴺虮灸文挝辞宄旱难凵?，卻怎么也看不到自己想要看見的東西。男人即便清楚的知道那是奢望，可是他仍然期待著。
“這樣嗎...”走到桌子前，橋本奈奈未和林朝歌對著站著，然后伸出了手，修長的手指，指著男人身側(cè)的椅子。
“您要不先坐下來吧?”她自己先坐了下來，然后微笑著，抬頭看著男人。
“今天來看我，想必林醫(yī)生也有和我要說的事情。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聊?！笨吹搅殖璧莫q豫，她又趕緊補充道。
“好的。謝謝橋本桑?！崩_椅子坐了下來，兩個之間，便只隔著那瓶剛剛插上去的，卻無法阻攔視線的勿忘我。
“不客氣啦。您剛才說，我的情況都已經(jīng)從里見醫(yī)生那里了解了？”她有些期待地問道。
“是的。”男人點了點頭。
“那我能向林醫(yī)生問一件事情嗎？就一件?！彼斐鲇沂值氖持?，語氣誠懇地比出了一個一的樣子。
“您說?！?p> “林醫(yī)生知道，我現(xiàn)在的治療費用，都是誰出的嗎？”橋本奈奈未看著男人答應(yīng)了下來，語氣也突然摻入了興奮。
“我的家境我也知道，母親退休，弟弟只是一個普通的老師，家里就算有一些積蓄...也是根本負擔不起在這個病房的開支的?！彼p輕咽了咽口水，接著繼續(xù)說道，“我想請問林醫(yī)生，我是不是有別的朋友，關(guān)系很好的那一種，在一直幫助我?！?p> “又或者是，我其實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呢？”橋本奈奈未看著眼神毫無波瀾的林朝歌，詢問道。
“...”
“也許是朋友吧?”他撓了撓腦袋，裝作迷糊地樣子，似乎林朝歌真的對此不太了解。
“那您知道他為什么沒有一直來見我嗎？是不是有別的什么原因啊?！笨磥砼孔罱鼤r常因為這個而苦惱，見男人沒有否定，就趕緊接著問道。
“也許吧。橋本桑，”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連帶著表情也沒有之前的生動，“我只是您的醫(yī)生，所以這些事情，我真的不太清楚。只要您還在醫(yī)院里，還在接受我們的治療，那一切都是沒有問題的?！?p> “好吧...”輕輕嘆了一口氣，女士有些失落地靠回了椅背上。
“如果有機會，我還想和他見見面呢...”她看向一旁，剛好沒有捕捉到林朝歌顯些動搖的表情。
“...”
“是的，”猶豫了一下，林朝歌接著說道，“我想如果真的是您的朋友的話，她也一定想和康復(fù)的您再見一面的?！?p> “康復(fù)嗎...”女士下意識用左手的食指卷起了頭發(fā)，“那如果一直康復(fù)不了的話...”
“請相信我，你一定會好的?！蹦腥擞行┘拥厍皟A了身子，打斷了橋本接下來的話語——讓她有些驚訝地側(cè)過頭，有些不解地盯著他。
“抱歉...這只是我作為一個醫(yī)生的判斷?！逼拮拥难凵褡屗靼琢俗约旱氖Т?，于是又趕緊平復(fù)著心情，用著正常的語氣，這樣解釋著。
“林醫(yī)生這么有信心嗎？”橋本奈奈未問道。
“是的?！?p> “哈哈，那就，那就拜托林醫(yī)生了?！闭f完這句話，橋本也不知道如何繼續(xù)兩人之間的話題了。陌生的感覺讓她有些不適，也許自己應(yīng)該和眼前的這位林朝歌更加熟悉一點才好。
“...”
“...我今天來，也只是見橋本桑一面?！闭酒鹕韥恚殖栎p輕說道。向下耷著的眼皮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也讓橋本看不清他的眼睛，只是隱隱約約感到了那種悲傷。“看到橋本桑這么精神，我也就放心了。”
男人的情緒，也讓橋本感覺到低落起來。可是當她抬起頭，看著男人有些反青的胡茬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出自己應(yīng)該說的話語。
“那我今天，就先離開了。就像今天預(yù)約的這樣，之后的每天，如果橋本桑方便的話，我都會來的?！绷殖栊α诵?，然后把自己的工牌塞進衣服里。
“好的。謝謝林醫(yī)生了?！弊谝巫由希瑯虮灸文挝炊⒅腥俗哌M病房的大門，將手搭在了把手之上。
“哦對了，您剛剛拿來的花，這是勿忘我吧？”她看向余光中的花，在林朝歌將要出去的瞬間，開口說道。
“很漂亮哦。”男人轉(zhuǎn)身的時候，橋本奈奈未也笑了起來。
女士的笑容，讓他產(chǎn)生了不顧一切沖上去擁抱她的沖動，他想告訴她，他是多么想她，是多么地想要抱住她，是多么地想要抱住她大哭一場?？墒沁@一切，卻最終還是被理智所阻止。
“娜...橋本桑喜歡就好。”
“想起來，之前好像有位姓西野的女士也給我送了勿忘我呢。”
...
“西野七瀨桑？”走廊盡頭的窗前，背對著陽光，橋本奈奈未重復(fù)了一邊正在自己對面所站立著的女士，剛剛所的自我介紹。
這位女士，穿著米色的碎花寬松長裙，手中捧著一束小花。一頭似乎是染出來的純黑色波浪卷發(fā)，正反射著金色的陽光。
“娜娜敏，你可以叫我娜醬的哦?！彼χ?，露出了作為女生的橋本，都覺得十分可愛的白色前齒。
“好的...可是...”明明是自己眼中的陌生人，卻對她如此的熟稔，讓橋本奈奈未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娜娜敏已經(jīng)不記得了，但是我是你以前的同事?！笨粗q豫的橋本，西野七瀨接著解釋道。
“同事...”
“是的，我們以前在一個老板很差勁的事務(wù)所下面工作，做些和音樂和舞蹈相關(guān)的事情，”西野說著，“我們的關(guān)系的話，我覺得，還是挺好的。”
“啊，是這樣嗎...可是請原諒我，我還是...”她抱歉地支支吾吾道。
“沒事的哦?！?p> “我們可以慢慢來?！蔽饕拜p輕吸了吸鼻子，然后伸出了沒有拿花的右手。
“就從互相稱呼名字開始吧？我想，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彼氖滞Ｔ诎肟罩?，似乎是等待著橋本的動作。
“啊...好的，西野...七瀨桑?”
“可以叫我娜醬哦?！币姌虮具€是有些猶豫，西野直接靠近了來，主動地拉住了她的手。女士的手軟軟的，自己是不是以前真的牽過呢？
“娜娜敏，請多指教?！彼难劬妥约簩σ曋?，似乎想跟自己說些什么。
“...請多指教，娜醬?！?p> “娜醬，我好像真的認識你?！笔种械挠|感越來越熟悉，她想起了什么。
“我好像，有什么話想對你說一聲...是什么呢...”
“應(yīng)該，好像是，是謝謝？”
不知為何，聽到這聲謝謝，西野鼻尖的酸澀，再也控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