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葉吃完收拾好，就躺回床上給老板發(fā)了一封郵件。把動物倫理委員會報告的事說了一下，然后表示很抱歉給實驗室惹麻煩了，雖然是誤會，但她愿意按江波建議的寫個書面陳述，只要實驗室不關(guān)門，要她做什么都行。又講了一下自己受傷的事，可能一兩周不能去實驗室了，問他是否介意她找同事把最近的實驗數(shù)據(jù)拷回來，在家分析。
還在出差的老板當晚就給她回了郵件，讓她好好養(yǎng)傷，周二回實驗室再跟她視頻會議細說。
周一在家追了大半天的劇，穆葉有些眼睛發(fā)澀。從屏幕上挪開視線，才覺得這一整天都太過安靜，連一個電話或短信都沒有，有點微微的失落。
閉目養(yǎng)神，順便思考一下晚上是點個中餐外賣還是繼續(xù)方便面。俞昭然終止了她的糾結(jié)，打電話說給她送餃子。
吃完飯把俞昭然的玻璃飯盒洗好，放在了那個青釉瓷盅的旁邊。瓷盅簡潔淡雅，溫潤幽藍，倒是物如其人。它的主人什么時候會來把它取回去呢？
******
周二，穆葉按照跟老板約定的時間準時出現(xiàn)在了網(wǎng)上。
“你出差一切可好？”穆葉先程序般的問候。
“我很好，但你看起來不太好??！惹了大麻煩?！逼綍r和顏可親的老板沉了尾音，一臉嚴肅，完全沒了一向的老小孩樣。
穆葉心里一緊，“實在對不起啊?！比缓笮⌒囊硪淼膯?，“我們真的得停止實驗接受審查嗎？”
“不是我們，是你?！?p> 穆葉微微舒口氣，“不是整個實驗室，那比我想像的好一點?！?p> 看穆葉一副惶惶的樣子，老板突然哈哈大笑，“難道你不是要停兩周實驗嗎？你準備帶傷做實驗??！太好了！”
穆葉才反應(yīng)過來被老板耍了，訕訕的笑笑，“哦！那動物倫理委員會的事，我還需要寫個報告解釋一下嗎？”
“誰讓你寫報告的？江波？這個事情輪不到他管。這是我們實驗室的事，他沒有權(quán)利讓你這樣做?！?p> “那這個事……”
“我一會兒給委員會主席打個電話解釋一下，只有沒腦子的人才會認為有人會把小鼠的操作用在兔子上，完全行不通嘛?！?p> “啊？”
“咳……我當然不會直接說他們沒腦子了?！崩习逄鹧壑榻苹霓D(zhuǎn)了轉(zhuǎn)，又放回來看著穆葉說:“你先休息一周吧，平時也辛苦了，就不用趕著分析數(shù)據(jù)了。當然如果你實在閑的無聊了，我也不反對，反正我還在付你錢?！?p> 打完電話，本來像積了厚重的烏云隨時會下雨的心情突然放晴。
穆葉自然不會把數(shù)據(jù)就那樣拋在腦后。當天就請了實驗室的臺灣女孩兒幫忙把數(shù)據(jù)拷了回來。
******
接下去的兩天除了司靜來送了一次飯，一切平淡無奇。
那天，司靜帶了兩菜一湯過來，跟穆葉一起吃晚餐。
“你不用讓我這么感動吧，還做了這么豐盛的一桌菜，還有排骨湯?！备氯~一樣，司靜周中的時候基本都是十二個小時待在實驗室，并沒有什么富裕的時間做飯。這點跟俞昭然以電腦工作為主，時間隨機自由很是不同。
“長城飯店買的，你吃不出來?。课业乃娇杀冗@個高多了?！蹦氯~才留意到是一次性飯盒裝的，他們剛換了餐盒的包裝，一時沒認出來。并且司靜也沒吹牛，她做的菜確實色香味俱全，比附近蹩腳的中餐館水平高不少。平時三個女孩湊在一起做飯，都是她主廚，昭然穆葉打下手。
“那倒是。你說誰要娶了你，得是多少年修來的福氣??？”
司靜微微笑笑，伸手捏了捏穆葉包了一嘴食物鼓鼓囊囊的腮幫子，“這些花架子都沒有一張漂亮的臉蛋有用。”
“不是說胃是通往男人心里的路嗎？”穆葉抹了抹剛被蚊子叮過一般的臉頰。
“那你得先到他的胃才行吧?！彼眷o說著把剛才拼的一個漂亮果盤拉過來，“你說這些水果為什么五顏六色的那么好看呢？因為它們需要好看，才能讓人有嘗一口的欲望，只有嘗了一口才能知道好不好吃不是。食色性也?！彼眷o一直對自己外表不是太滿意，也總是把至今單身這件事歸罪于此。其實她的五官長得還蠻周正的，尤其是眼睛水靈水靈的。唯一拖后腿的就是皮膚偏暗，還長了不少的痘痘。穆葉覺得要是有誰能夠透過暫時的表像看到她內(nèi)在賢良淑德的本質(zhì)就真是賺了。
女生是為悅己者容，但這些水果……
“你確定這些漂亮的水果希望被人吃嗎？”
司靜無奈的咂了一下嘴，“它們不想，我想，不可以啊？就是舉個例子?！?p> “真不害臊。”穆葉笑著剜了司靜一眼。
“我都快成大齡剩女了，再像小姑娘一樣矜持，不得熬成老巫婆啊？”
“這都什么年代了，沒男人還不活了不成？你成了老巫婆，我陪著你。”
“這得看廣大男士是否愿意？”說到男人這個物種，司靜的八卦熱情又上來了，“對了，那個見色起義的，有沒有繼續(xù)獻殷勤？”
“哎！沒有了，就是周日的晚上送過一次湯，就沒再出現(xiàn)過?！?p> “呃，聽起來怎么語氣有點不太對呢？”
“怎么不對了？”穆葉語氣中的失望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你不會對他來了感覺吧？”
“怎么可能？”穆葉不是覺得他不好，但她篤定的是日久生情，顯然只見過三次面的Isaac不在此范疇。只是她忘了當初那場還沒開始就結(jié)束的網(wǎng)戀，便是始于一聊鐘情。
司靜賢惠的幫穆葉把吃完飯的狼藉都收拾好了以后才離開。
******
穆葉又窩回了床上，打開電腦，想著司靜的話，鬼使神差的在搜索引擎里輸入了“Isaac Wong”。2010年A大本科優(yōu)等生畢業(yè)，2013年A大法學院J.D.（法律職業(yè)博士）優(yōu)等生畢業(yè)，目前在A大法學院的Ph.D. Program。穆葉才知道法學也有哲學博士的學位。在A大要以優(yōu)等生畢業(yè)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看來他還是個學霸。
看著電腦上那張微笑著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牙齒的證件照，穆葉拿起手機，想著給Isaac發(fā)條消息。
“你什么時候來取盛湯的瓷盅？”寫完了覺得好像不夠有禮貌，又加了一個“你好，請問你什么時候來取瓷盅？”這樣聽起來似乎怪怪的。又換成英文，“How are you doing? Could you let me know when you will come to pick up the soup container?”他會不會覺得是在催他。
想不到合適的措辭，穆葉泄氣的放下握著手機的手。
“?！钡囊宦?，穆葉條件反射的舉起手機，“Can I come over to pick up the soup tureen tomorrow afternoon around 4PM？（我可以明天下午4點左右過來取湯罐嗎？）”
穆葉確定了一下，她的消息并沒有發(fā)出去?？磥硎廊硕际遣唤?jīng)念叨的。
******
第二天，穆葉吃完午飯就把自己稍稍捯飭了一下。雖然Isaac說的是大概四點，但卻幾乎是踩著整點按響的門鈴。
“很抱歉，這么久才來取。這一周有點忙?！盜saac一見穆葉就道歉，雖然說得話很像應(yīng)付的借口，但眼里盡是真誠，讓穆葉相信他確實很忙。
“哦，沒事兒的?！蹦氯~早把瓷盅裝在了一個口袋里放在了門口的鞋柜上，拿過來遞給他，“謝謝你了?！?p> Isaac看到門口的傘架才想起來，“你的傘還在我車上，我去拿上來?！?p> “哦，不著急，下次再拿吧。反正最近也不會在下雨天出門。我這樣子也打不了傘?！?p> Isaac點點頭，低頭看了看穆葉的腳，“你的腳好些了嗎？”
“好多了，已經(jīng)不用吃止痛藥了?！?p> “那就好?！?p> 穆葉以為他該走了，但Isaac停了停，又往屋里看了看，“嗯……有垃圾需要扔嗎？我順路。”
“哦，沒有?！弊蛱焖眷o才幫她把垃圾扔了。
“你會下樓了？”
“還不會。”穆葉慚愧的笑笑。
Isaac抬腕看了看表，“時間還早，要不我?guī)湍憔毦毾聵前??！?p> “不會耽誤你吧？”穆葉嘴上客氣著，眼里卻是這敢情好啊。
“不會，反正就是回家，早點晚點沒有關(guān)系?！?p> 穆葉從鞋柜拿出一雙網(wǎng)球鞋，才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她只需要一只鞋。把左腳的鞋子又放了回去。
門口沒有凳子，她左右看了看，拄著拐杖彎腰準備拿鞋進屋坐沙發(fā)上穿。
“我?guī)湍惆伞！盜saac說著蹲下把穆葉的鞋帶松了松，又把鞋舌往外扯了扯。
穆葉怔了怔，遲疑了。
看穆葉沒動，Isaac抬起頭，用眼神示意她把腳放進來，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穆葉也不好太過扭捏，那樣倒矯情了，撐著拐杖把右腳放進了鞋子。
“謝謝你了。”穆葉看著低頭認真系鞋帶的Isaac說。
穆葉小時候練過幾天體操，平衡感不錯，被Isaac視為危險動作的拄著雙拐下樓，對她不過是“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試著下了兩梯就掌握了用力的竅門。
當她邁下最后一階樓梯，穩(wěn)穩(wěn)的站在一樓樓梯口時，Isaac像鼓勵小朋友一樣笑著舉起大拇指，“不錯嘛！”
穆葉驕傲的笑。
已經(jīng)一周沒有下過樓了，正是瞬息萬變的時節(jié)，不過一個星期，原來的枯樹枝上已經(jīng)競相開出了黃的迎春花，粉的櫻花，白的山茱萸花。穆葉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春天的空氣，“真漂亮?！?p> Isaac看著穆葉向往的神情，“你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嗎？我可以帶你去?！?p> 穆葉搖搖頭，“不用了，你不是要回家嗎？”
“不著急的?！?p> 穆葉仰頭凝視了Isaac兩秒，看不出他究竟是客氣，還是真心的想陪她。心思一動，她突然就想試探一下，“聽說北邊的X州立公園有山有水，很漂亮。但我從來沒去過，會不會太遠了？”
“不會啊，開車也就半小時。”Isaac答應(yīng)得很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