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懲惡①

　　阮孑垂下眸，心中有些意外，略有遲疑地伸手輕輕攥住他的袖管，拿余光打量他，看他沒反應，然后手指長了腳似的往上爬，得寸進尺地抓住腕骨。

　　注意力重新投放到熒幕，她抿著唇，壓下嘴角那抹竊笑。

　　大約十點半時，電影結(jié)束，膽小的人驚出一身汗，燈光啪嗒一聲悉數(shù)大亮，照清一張張或驚魂未定，或嬉嬉笑笑的面容。

　　觀眾相繼起身離場，只有阮孑還坐著，那只抓著他的手始終沒放，任它掌心沁了汗。

　　看著前后左右的位置空了大半，她心中只遺憾地嘆：歡快的夜晚總是稍縱即逝。

　　等清潔人員各排清理垃圾時，十方才緩聲叫她：“阮小姐？”

　　他只以為她是沒緩過勁來，所以也十分耐心地等人都散去。

　　“走吧。”她略有些食髓知味地松開他的手，拿起東西起身。

　　二人原路返回浙菜館取車，一路閑聊。

　　阮孑問：“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p>　　聞言，他面上掠過些笑意，并未說話。

　　“你笑什么？”她也糊里糊涂地跟著笑問。

　　“雖說我行動不便，但阮小姐到底還是女孩子，讓你相送，這說不過去?！痹捖湔f道：“十二已經(jīng)來接我了?！?p>　　話一入耳，她頓時一陣失望，臉上卻還不能表現(xiàn)出來。

　　“這位十二不是你的同事，是私人助理才對吧?！?p>　　“用你們的話來說，也相差無幾。”

　　“我們的話？”她疑惑，我們的話是什么話。

　　三幾分鐘到了菜館的露天停車場，阮孑果見先前見過的男人已停在SUV前等待，見著他們，迎上來：“先生，阮小姐?！?p>　　還是那樣子的客氣尊敬，讓阮孑有種魂穿世家大戶的錯覺。

　　她也禮貌地回以頷首。

　　十方將她送上車，親自開了車門，細心叮囑：“夜里視距短，慢點開?！?p>　　“你們也是?！?p>　　坐在車里，她看著十二替他開了后座，他彎腰上車。

　　低頭看看安全帶，她搖頭嘆息一聲，認命地系上，發(fā)動紅旗率先離去。

　　紅旗駛出一兩公里，車速并不快，也不知是不是聽了他的話，而那輛SUV在后面跟上，隔著二十多米的距離，卻不超越。

　　一直看著她的車駛進公寓停車場，后座上的人方才出聲：“過去吧?！?p>　　SUV穿過公寓，在前面左拐，漸漸遠去。

　　黑色座駕在夜里低調(diào)駛?cè)胍黄臒o人煙的廢棄危房群，在破舊的小道上七拐八拐后，停車熄火。

　　一幢幢危房的盡頭，獨有一處亮著微弱的燈光。

　　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正在派放書包，中等身材，小圓臉，濃眉小眼睛，肚子滾圓，憨態(tài)可掬。

　　書包是統(tǒng)一式樣，但顏色不一，男為黑，女為粉，而男子身前站著兩橫排學生，第一排男，第二排女，清一色某中學校服。

　　眾人耷拉肩膀，面上無一不是怯懦與顧忌。

　　“老規(guī)矩，明天早上入了關之后，書包里面的東西，除了衣服外，所有的都倒在送達地準備好的空箱子里?！蹦凶诱f話的神態(tài)語氣冰冷嚴肅，與其憨厚形成十分違和的分裂感。

　　“之后往袞南街方向走一公里，會有人安置你們、給你們發(fā)放零食玩具，當天晚上7點前再過關回來，各自分開回學校?！?p>　　“過關口時，該嬉笑打鬧就嬉笑打鬧，該聊天的聊天，不要出現(xiàn)現(xiàn)在這副嘴臉，聽明白了嗎？”

　　學生們紛紛囁喏回應：“明白了。”

　　“要是被抓到，怎么說？”男子銳利目光在一張張稚嫩面孔上巡過，最后指著其中一名男生：“你來回答?！?p>　　“經(jīng)過瑪華巷的時候在一個流動小販上買的?！?p>　　第二排，有個女生哆哆嗦嗦地舉起手。

　　男子問：“什么問題？”

　　“?！?校長，我做完這次，可…..可不可以….不做了?！?p>　　聞言，他臉上的神情并沒發(fā)生多大變化，只瞥了面前兩個男生一眼，二人當即害怕地往兩邊讓開位置。

　　校長提步，從縫隙中間走到女生面前，背著手忽而和顏悅色地問：“我剛剛聽得不太清楚，孩子，你再跟老師說一遍?！?p>　　她低著頭，抱著粉色書包，腿都在打戰(zhàn)。

　　“沒事，你再說一遍。”

　　她只好咬著牙關再重復：“我…..我不不不不敢做…….”

　　豈料話沒說完，‘嗙’地被一記響亮耳光打碎。

　　他用手機背面狠狠扇過稚嫩的一張臉蛋，女孩應聲倒地，下一刻被踩住手背用力地碾壓。

　　孩子疼得冷汗涔涔，哆嗦著唇連聲求饒：“我錯了，我不敢了，校長我不敢了…….”

　　旁邊的同學想幫不能幫，想扶不敢扶，只縮著肩膀不敢動。

　　抬起腳，校長旋身回到原位，目光一掃：“你們自己什么身份、德行，自己心里應該明鏡一樣，全校大考小考排名最末的總有你們的名字，想畢業(yè)，就安安分分地做好分內(nèi)事?！?p>　　這威脅聲落，沒有一個人再反抗，他臉上拂過滿意神色：“把東西帶好，上車?！?p>　　然后自己率先走向門口，這廢舊的四面都是斷墻，頭頂上的天花板也破爛得露出鋼筋，既荒涼也不具什么隔音效果，所以當他跨出幾步，便聽到了前方傳來的一陣異響。

　　腳步一停，后面正欲跟上的學生們也都一同止步。

　　校長瞇眼聆聽，那聲音從遠至近，越發(fā)清晰，‘篤、篤、篤’，像人的腳步，又像是物品敲擊地面發(fā)出的聲響。

　　那聲音穿破屋外昏淡的光線，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野中。

　　校長視線先掃過站在前頭的男人，再落到一步之遙的另一個瘦小隨從，一臉警惕：“你們什么人？”

　　十方西裝革履，單手抵著手杖，鳳首之上，指頭骨節(jié)分明潔凈修長，皮鞋因走過破舊的土路而沾了塵污，卻半分不影響其雅氣。

　　他望定對方，禮貌地告知來意：“有人請我來清理一下垃圾?！?p>　　一個瘦小，一個殘廢，成不了什么威脅。

　　這般想著，校長底氣再度歸攏，譏誚地冷笑一聲：“不管誰請的你，只怕你們兩個今天不留一層皮下來，是回不去了?！?p>　　他一個響指，斷墻外凌亂腳步忽然紛沓而來，從另一個方向涌進屋內(nèi)，將十方二人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