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鏡世界(43)
市區(qū)空曠寧靜的郊外,一座龐大而華麗的莊園矗立在那里,樹木蔥郁、動物環(huán)繞,偶爾有人匆匆走過,旁邊的小動物也只是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著。
它們一點也不怕人。
只是往常這些人類忙碌一會兒就會停下來給予它們些吃食,或摸摸它們,或抱著它們?nèi)ズ屯檎f話。
今天……忙碌的時間倒是格外的久。
察覺到異樣的其中一只小動物好奇極了,它抖了抖自己的小耳朵,決定悄悄跟上去。
它是方圓幾里地中最可愛的小貓,料想跟蹤被發(fā)現(xiàn)了也不會有什么事。
于是它跟呀跟,跟著那些人們來到了莊園里的一處小房子。
木制的小房子樸素又簡約,與這座華麗的莊園格格不入?yún)s又帶了難得的溫馨。雖然有些老舊,但從細(xì)節(jié)也不難看出房子的精致。
而這里邊,躺著那么一個被白布纏滿全身的小孩兒。
看樣子他傷的很重,連生命的氣息都很虛弱。
床上,安梧迷迷糊糊睜開了雙眼,頭腦還是有些沉重暈眩,鼻尖縈繞著濃郁的藥味,身體干燥卻移動不便。
陌生的天花板、久違的軟榻,溫暖、舒適……
他恍然驚醒,在昏迷前瞧見的那一抹光亮,聽見的那一聲聲呼救——
“不是夢?”
明明被救是一件好事,而現(xiàn)在安梧心里卻只有惶恐。
是誰救的他?
為什么要救他?
救他的人是不是……
驚慌中安梧想起身逃離,但這時候他才意識到——
逃不逃由不得他。
被下的手試圖縮緊,卻被腫脹和繃帶束縛。微微的用力讓他麻木的手又開始疼痛。
他現(xiàn)在就是個重傷的廢人。
不管救他的人是不是實驗室的人,他都沒有選擇的余地。
當(dāng)安梧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的時候,門外卻傳來了點點動靜。
開始他沒注意,只是時間久了,想不注意到都難。
似乎有什么動物正撓著門,力氣有點小,爪子似乎也不粗壯。
換在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候,安梧聽到這動靜一定很興奮,因為他又要有新的伙伴了。
可現(xiàn)在他只是一動不動,沒有任何想法。
當(dāng)然,他也動不了。
爪子抓撓的聲音似乎有些急切,漸漸地安梧想起了巷子里的那條狗、想到了那個莫名“正義”打了他的女人又想到了自己曾撿回家的幾只小動物。
門外的聲響還在繼續(xù)。
安靜的環(huán)境中,一點細(xì)微的聲音都會不斷放大,于是撓門的聲音在安梧耳邊也就越來越大。
“……”
雙眼無神,如果說剛剛安梧驚慌地想逃離,那現(xiàn)在的他就只想用被子蒙起頭,還自己一個清凈。
人會因為泛濫的善心去同情去幫助、收養(yǎng)那些小動物,那他呢?
他救助了那些可憐的小家伙,然后自己沒了家,在外邊辛苦流浪避開追殺,想要吃一口東西都要被所謂的“可憐的流浪狗”盯上……
他在搏命。他從不覺得自己侵?jǐn)_到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流浪狗的地盤是正確的選擇??墒撬娴臎]地方走了,走不了了??!
沒有人施舍他,沒有人在意他!他只是想翻點垃圾填填肚子。他拼了命了和那狗戰(zhàn)斗,可是不知道從哪竄出來一個人,用一根棍子,寥寥幾句話就把他為求生做的所有努力都貶低進(jìn)了塵埃。
他只是想活著,他做錯了什么呢?
軟榻上,少年疲倦地合上了雙眼。
實木的地板、梨木的桌子、各種樣式復(fù)古卻干凈嶄新的小擺件,天花板上是些許仿真藤蔓,中間點綴著一顆普普通通的老式電燈泡。
整個屋子的畫風(fēng)都是充滿森意和復(fù)古的。每當(dāng)陽光照射進(jìn)來都會透過那些點綴的藤蔓,葉影會隨著光風(fēng)搖擺,好似真的植物一般生機(jī)盎然。
可這畫面又那么灰?;业暮湍翘斓南镒記]有任何區(qū)別,灰的……讓人心生倦意。
屋里少年靜謐不動,仿若一具尸體一般,于是就只剩下了屋外爪子刮擦和某貓急得喵喵叫的聲音。
“……”
吵死了。
剛剛閉上的眼睛又豁然睜開。與惡犬搏斗的后勁還在,他實在無法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入眠。
或許是門外的小貓動靜太大,一旁有忙碌的傭人終于走了過來。
“你在這里干什么呀?”
輕嘆了口氣,傭人將小貓抓起,想著里邊人出事的可能,又推開門查看。
這一開門,一走近便看到那雙漆黑的眸子。
“??!你醒了?!我去叫醫(yī)生!”
對!還要把小姐叫過來!
她眸光閃閃,激動地跑了出去,一路嚷嚷著這個好消息,周圍忙碌的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隨即動作更迅速了。
暫時得了清凈的安梧松了口氣,那雙本該明亮的眸子卻毫無波瀾、麻木死寂。仿佛對于未來的一切都不再抱有期待,不再抱有僥幸。
凱瑟琳是隨著醫(yī)生進(jìn)來的,她就在旁邊看著醫(yī)生給少年診斷,邊詢問著少年的狀況邊注意少年的神色。
得知少年脫險,她心安之余下意識看向了少年——
那是怎樣一幅表情???
沉默、麻木,就像是任何生命都活躍不起的死水,靜寂的像暗夜里棺木中的活尸,睜著眼睛看著棺材板,不發(fā)一聲……
看久了,凱瑟琳只覺得莫名驚悚,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就這些了。只需要靜養(yǎng)就行,不出意外三個月能恢復(fù),如果有發(fā)熱的狀況及時叫我就行?!?p> 醫(yī)生的叮囑讓她回了神,有條不紊地應(yīng)下后,凱瑟琳遣走了屋內(nèi)所有的傭人。
“……”
氣氛有些尷尬,面前的少年似乎不愿意面對她,在看見只剩她一人時連眼睛都閉上了。
“我叫凱瑟琳?!?p> 最終,她還是自顧自地開口。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我撿到你的時候,你正暈倒在垃圾堆旁。
這片地域,準(zhǔn)確來說,這個小城市是由我所在的家族代管的。有人舉報說c區(qū)垃圾堆旁有人施虐,所以我就帶著人過去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你這么小的年紀(jì)會一個人流浪在外,但……
我不會不管你。至少等你痊愈之后。如果在那之后,你需要一個討生計的地方,可以繼續(xù)留在這里。
至于你受傷的原因……
方便的話,可以和我說一下么?”
凱瑟琳神情真摯,絲毫沒有剛剛被嚇到的樣子。
“……”
床上的安梧還是閉著眼睛,他呼吸平緩又弱小,仿佛下一秒就要離開這個人間。
凱瑟琳知道,他還是不愿意說話。
不,或許他從自始自終就不愿意去相信她。
這個孩子的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才會導(dǎo)致他生成了面對救命恩人都不愿意開口,連看都不愿看一眼的警惕心呢?
凱瑟琳不解,這種情況下如果不相信她,那到底還有誰更值得這孩子的信任?
目光深沉,倏而,她嘆了口氣,“好吧,有什么需要的就喚西林吧。西林,就是那個看見你醒過來去叫人的女傭,你當(dāng)是見過的。
等什么時候你愿意說了,就叫西林喊我,作為小城的負(fù)責(zé)人,我們不會放任罪犯逍遙法外?!?p> 說完,凱瑟琳轉(zhuǎn)身離去,沒有半點留戀。
屋內(nèi)又剩下了安梧一個人,陽光從窗外照射進(jìn)來撒在柔軟的被褥上,風(fēng)掃過樹葉沙沙作響,鳥兒嘰嘰喳喳……
“負(fù)責(zé)人嗎……”
原本“睡死”的少年緩緩睜開了眼,如深淵般,吞噬著周圍的光明。
——
凱瑟琳出去后叮囑了下西林便迅速回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大人,這是您離開時總部發(fā)來的文件?!?p> 凱瑟琳接過文件,隨意翻看了幾下就丟在了辦公桌上。
她靠坐在真皮座椅上,抱著胸,睥睨著助手。
“想問什么?說?!?p> 命令式的話語讓助手心中緊了緊,按理說給完文件他就該出去的,現(xiàn)在卻一直沒走。
但他也沒慌了神,畢竟也輔佐了這位大小姐多年,她知道的,自己從不問多余的事。
“那孩子的事您打算怎么解決?”
凱瑟琳神情一凜,“先去調(diào)查一下那孩子在c區(qū)的經(jīng)歷?!?p> “是?!?p> 助手接下,便退了出去。
經(jīng)歷?
倒也不難。
辦公室內(nèi),凱瑟琳悠悠轉(zhuǎn)了座椅,看向了一旁的落地窗。透過落地窗就是莊園里最漂亮的花園。
里邊不僅有花,還有她和祖輩命令人從各地搜羅過來的珍惜“動物”——
經(jīng)過人工飼養(yǎng)繁殖,留下最聽話,最漂亮的一個。而這留下的,便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寵物”。
瞧著里邊“寵物”們天真爛漫的樣子,時不時互相打鬧,追著蝴蝶,時不時搖晃過來透過窗子用渴望的眼神望著她,渴望她的垂青……
“呵……”
當(dāng)真是……可愛的緊。
這日子啊,是過的越來越好了。當(dāng)然,也希望以后能過的更好。
——三個月后——
小屋不遠(yuǎn)處的人工湖邊,安梧坐在草坪上往水里丟著石頭,旁邊的小貓則無聊地玩起了他的褲腿,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安梧也不理它,只自顧自地“玩”。
最開始他是極度反對這貓留下來的,可是無論他怎么冷淡,這貓都要跟著他,西林?jǐn)f都攆不走……
許是沒見過這么貼冷屁股的,安梧逐漸默認(rèn)了它的存在,但也不理它。
他現(xiàn)在并不需要玩伴,也不需要更多的照顧。所以在修養(yǎng)兩個月的時候就拒絕了西林的照拂,現(xiàn)在倒是只有這只貓粘著他了。
喜歡?談不上。但真要在這個時候讓它離開……
安梧也沒有想過這個情況。
這三個月里他仿佛又回到了當(dāng)初和父親在一塊的時候,安逸、寧靜、沒有任何生活上的壓迫。
吃飽喝足的生活足以讓任何一個經(jīng)歷過饑荒垂死的人放下戒備。
安梧雖然口上沒有說,但是心底卻是悄悄放下了些許警戒。否則他該是連房門都不會出一步的。
他也沒有想過要逃。
“小城負(fù)責(zé)人”這幾個字看起來沒什么,但深究一下,在這個偏遠(yuǎn)又破爛的小城,負(fù)責(zé)人又等同于什么地位?
也只有土皇帝了。
他這樣的身體,這樣的狀況,在全員皆為眼線的情況下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就算沒有人,那監(jiān)控呢?除去監(jiān)控以外他接觸不到的各種監(jiān)視類高科技設(shè)備呢?
他不信一個“負(fù)責(zé)人”的家里沒有這些。
同樣的,他怎么逃過監(jiān)控遠(yuǎn)足到這里……
回想起父親將他送出來的場景,搭在膝蓋上的手微微縮緊。
他能感受到,送他出來的那股力量已經(jīng)消耗殆盡了,現(xiàn)在……他可真的沒辦法逃過了。
弱小的他只有一個選擇,去“信任”這個給他暫時帶來安全的人。
等待痊愈后的放歸。
安梧靜靜地看向水面,漸漸地沒了動作。眼簾輕闔,思索著出去后的未來。
或許……
或許也沒有未來。
沒有未來?還是不敢去想未來?
睫毛輕顫,不愿去想何去何從,安梧直起身準(zhǔn)備回屋。
只是今天,注定與往常不一樣。
“……您好?!?p> 眼簾遮住好看的眸子,安梧半低著腦袋,有些瑟縮地問好。
“回來了?”
凱瑟琳挑了挑眉,熟稔地推開了門,大方又開朗地朝著安梧點了點頭——
“今天事情少,我過來蹭個飯。”
說著,待安梧進(jìn)去后她便邁著大步走了進(jìn)去。
“這些姑娘們啊,你來這里后的伙食是一天比一天好,每天不重樣。我這個老板呢?每天可可憐憐兩道菜,全部都是青菜燉咖喱,番茄拌西紅柿,偶爾一點白水肉。
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要破產(chǎn)了,不然怎么每天只有這些。偶爾看到了她們給你準(zhǔn)備的東西我才知道……
咱家沒破產(chǎn)。全被拿去伺候你了?!?p> 聞言,安梧悄悄抬起了頭,小心翼翼又遲疑,“對不……起?”
凱瑟琳:“……”
嘖了一聲,她看著安梧恨鐵不成鋼,“誰讓你說對不起了?吃就吃好點唄,我不讓她們給我做固定的菜,她們敢就給我吃這點么?”
說著,她叉了一大塊炸雞排。
安梧默,他跟風(fēng)搶走兩塊牛排。
兩個人在飯桌上你爭我搶打的不可開交,熱鬧非凡。直到凱瑟琳搶走了最后一塊牛排。
她囫圇吞棗咽下了最后一口肉,優(yōu)雅掏出了手帕擦了擦嘴,饜足地嘆了口氣隨后道——
“其實,今天過來還有個問題。
小安,你來這里已經(jīng)三個月了對吧?”
“是?!?p> “我一開始和你說過的,你現(xiàn)在怎么打算?
還有當(dāng)初對你……那個人,你真的沒有什么要告訴我的嗎?”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22-04-13/fe21ce65d22720b501ec977121ca1cd2o9fsic4T5Z5FC80.jpg)
卿卿桃夭
已經(jīng)禿了,在想要不要去醫(yī)院,最近很慌,這半年來過得兵荒馬亂的,又是考試又是考研… 改了一下,后邊隨緣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