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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葵花殘本(一)

無限硬幣 鯉禮salty 3586 2021-07-28 23:01:56

  16 葵花殘篇(一)

  一天前。

  司空晦拉上鐵柵欄,熄滅手電。

  “你,你要干什么???”

  “噓~”

  司空晦給了竹村一個噤聲的眼色,向著柵欄外望去。

  這里,可能是埃蘭城下的排污溝渠?

  ——在來的路上,司空晦的確經(jīng)過了排污渠,但一路走來,漸行漸下,作為一座工業(yè)時代的城市,排污系統(tǒng)修到這么深的地下,自然是極不合理的。

  柵欄外,是開鑿得不規(guī)整的圓形通道,崎嶇的巖石上,爬滿了某種不斷蠕動著的,泛著淡淡熒光的肉膜。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噠噠噠噠噠!——”

  奇怪的聲音從通道的盡頭傳來,竹村聽到那聲音,霎時間滿臉煞白。

  “它來了!它追上來了!”

  他驚聲尖叫:“啊啊啊啊!——我們要死了!我們要死了!我就不該聽你的!我就不該離開保羅老大的身邊!”

  司空晦斜視他一眼,捏緊拳頭,然后又松開。

  給他兩巴掌,他就安靜了,但這具八十歲的肉體打不過他,萬一讓他情緒徹底崩潰,自己反倒危險……

  他現(xiàn)在只要不發(fā)瘋就好。

  至于那個東西……

  司空晦看著通道那邊,已經(jīng)漸漸現(xiàn)出真形的怪聲來源,插上柵欄的插銷,稍微后退了半步,但也沒退太遠(yuǎn)——他得提防著竹村發(fā)瘋之下打開柵欄沖出去。

  所幸,竹村雖然已被嚇得癲狂,但還沒做出什么過激之舉,他只是站在司空晦身邊,渾身顫抖的看著那個東西。

  那個塊長了十對手腳的肉塊。

  不算四肢,啊,不對,是不算二十肢,主體軀干大致上和一頭熊差不多,豎直起來有超過三米,沒有眼睛鼻子,只有一上一下長在軀干最中央的,兩個圓形口器。

  它的手腳就是人類的手腳,關(guān)節(jié)以詭異的弧度扭曲著,像是蜘蛛一般,從遠(yuǎn)處飛快爬來。

  咔嚓聲是兩個口器發(fā)出的。

  噠噠聲則是手腳上的堅硬角質(zhì)磕碰在地上的聲音。

  眨眼之間,那怪物便沖到了眼前,司空晦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睜睜的看著它躍起撲來,眼睜睜的看著口器中錯落糾纏的尖牙,眼睜睜的看著……

  它重重撞在鐵柵欄上,墜落在地,疼得一邊大滾,一邊咔嚓怪叫。

  司空晦挑了挑眉毛。

  沒估計錯。

  它的體型和成年北極熊差不多,剛才和那些錦衣衛(wèi)搏斗時也沒展現(xiàn)出什么奇怪的能力,也就是說,它就是一只比北極熊更能打一些的北極熊。

  這鐵柵欄很粗,連大象都未必能打破,它,當(dāng)然也不行。

  身旁的竹村已經(jīng)尿了一地,他驚魂未定的看著柵欄那邊的怪物,顫抖的聲音里有幾分驚喜:

  “它,它,它過不來!”

  “是的,我們暫時安全了?!彼究栈拚f。

  ——這到底怎么回事?

  ——保羅去哪兒了?

  這件事,得從三個小時前說起。

  …………

  三個小時前,獅相門的事情結(jié)束后,保羅帶著兩人一路尾隨安德烈進入了地下污渠。

  這地方可不好。

  現(xiàn)代都市的下水道系統(tǒng)更有規(guī)劃,除了味道難聞一些外,大體上能有個落腳的地方。

  而這里,下來之后便是過膝的粘稠污水,水中漂浮著各種臟物,規(guī)劃得一塌糊涂,刺鼻的惡臭讓人幾欲暈倒。

  保羅在取出兩個防毒面具給兩人之后,便帶著他們,沿著追蹤鳥留下的痕跡,一路深入。

  自始至終,司空晦計算著步伐,時不時會掏出指南針,分辨一下方向。

  杰克張問古晟的那句話:‘你好好研究過埃蘭的地圖嗎?’

  司空晦研究過了。

  他全都背下了。

  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保羅帶著兩人抵達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污水中間,有一個三米寬的洞。

  從洞口往下看去,下面還有一層。

  這就很奇怪了,這里本來就是埃蘭地下,地下原來還有地下?

  保羅蹲在洞口,施了兩個法,確認(rèn)安全之后,帶著兩人跳下。

  ——這個洞的位置,很有意思。

  司空晦一路計算著移動軌跡,他們從獅相門附近下來,從步數(shù)和方向看,這地方,大概是租界正中心。

  租界正中心是什么?

  是三寶公公的巨型雕像。

  安德烈已經(jīng)確認(rèn)和邪神信徒有關(guān),他逃到這里——目前情況看,這里像是他們的據(jù)點?老巢?

  還真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保羅帶著兩人繼續(xù)往深處追,一路上他時不時會停下,施展兩個偵測法術(shù),確認(rèn)周圍是否安全,司空晦在先前大致了解過一些保羅的能力。

  魔典法術(shù)中的偵測能力非常變態(tài),不是看周圍是否有人,是否有機關(guān)陷阱,而是看周圍是否有‘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

  這是因果律級別的偵測能力,當(dāng)然,也不是絕對的因果律,法術(shù)的范圍很小,而且效果還得看你與‘被偵測目標(biāo)’之間的差距,如果差距太大,不僅無法探知危險,還會被提前發(fā)現(xiàn)。

  所以這也是保羅在這個團隊中地位僅次于杰克張的原因,他不僅是個可以制造弱效魔法物品的煉金術(shù)士,還是個優(yōu)秀的偵察者,除了戰(zhàn)斗力不強,沒有缺點。

  ——哦,還是有缺點的,性格缺陷太突出。

  污水渠下面這一層干凈多了,但味道卻更加惡心,如果不是戴了防毒面具,司空晦和竹村恐怕根本無法在這里活動。

  因為這一層都是大約三四米寬的,被開鑿得并不平整的圓形通道,通道里到處散落著血肉模糊的事物。

  那些滿地的蛋白質(zhì)脂肪組織,和爛肉里的蛆蟲,看起來真是太降san了。

  不過所幸看起來不像是人類的組織,更像是海洋生物,司空晦在某幾個角落看到了大塊的魚骨,像是鯨魚?

  再往深處走了一段距離,通道兩側(cè)出現(xiàn)了許多鐵柵欄,這便是后來司空晦和竹村躲藏的地方了。

  柵欄之后,是凹陷的房間,房間里的陳設(shè)……

  看起來像極了屠宰場。

  巨大的案板,案板上的剔骨刀,剔骨刀旁被隨意分成兩堆的骨頭和肉塊。

  然后保羅就不愿意再往前走了,因為墻壁上出現(xiàn)了薄薄的肉膜。

  他甚至連偵測法術(shù)都沒有使用。

  “我們不能再往前了,”他說,“這地方太詭異,還是先回去和隊長報告。”

  “您不是有意識溝通器么?”司空晦道。

  他其實不該說話的,任何話,都不該說,和保羅在一起,就該老老實實當(dāng)個木頭人,別招他高興,也別讓他討厭。

  但他還是有些不甘心,因為機會一直沒等到,如果回去……

  他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和保羅單獨相處了。

  “從下來之后,信號就被屏蔽了?!北A_說。

  好吧,那就沒辦法了。

  這便是保羅這個小王八蛋最大的優(yōu)點,他太壞了。

  司空晦見過太多這種人,校園霸凌、職場欺凌……實際上是弱者揮刀向更弱者。

  自卑與恐懼縈繞在他們心頭,越是缺少什么,便越要強調(diào)什么。

  但這并不能改變他們色厲內(nèi)荏的本質(zhì),在面對真正的困難時,一定會退縮。

  如果換了古晟,在這個時候多半會選擇試試——這可不是優(yōu)點。

  保羅的選擇是對的,嗯,司空晦認(rèn)為是對的,在情報缺少的情況下,寧愿錯過,也不要冒險。

  可這樣一來,司空晦就錯過這個好機會了。

  能和保羅一組單獨行動找想辦法弄死他的機會可不多。

  當(dāng)然,這可不是因為他扇了司空晦兩耳光,這件事司空晦其實一點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保羅的存在,本身就是對自己的威脅。

  這種人放什么地方都是禍害,更不要說,他對司空晦的態(tài)度本來就不好,無論司空晦未來想要做什么,他莫名其妙找茬的可能性太高。

  但是,沒有機會就是沒有機會,司空晦總不能在這個時候慫恿他繼續(xù)往前走,要是這么做,他多半會讓司空晦去探路。

  看來只有等下次……

  不用等下次,因為機會來了。

  就在保羅帶著兩人準(zhǔn)備返回時,另一個方向,來人了。

  地下通道錯綜復(fù)雜,如果這里是邪神信徒的巢穴,那么應(yīng)該不止一個入口。

  保羅給兩人施了個隱身術(shù),躲了起來,在看到來人時,司空晦終于確定,的確不止一個入口。

  是錦衣衛(wèi)。

  十三名錦衣衛(wèi)圍著一個圈……不,是十二名。

  前面六名,后面六名,而被圍在圈里的那個人……

  「小卓子☆☆☆☆(西廠九檔頭)」

  「描述:西廠廠督曹真的關(guān)門弟子,深受曹真喜愛,年紀(jì)輕輕便被提拔為九檔頭。」

  是西廠的人。

  錦衣衛(wèi)、東廠、西廠,都是直屬大明天子。

  但因為權(quán)力機制的不同,錦衣衛(wèi)實際上是受東廠轄制,而這兩者,又同時要受到西廠的約束。

  東西二廠,是權(quán)力機關(guān),錦衣衛(wèi),是執(zhí)行機關(guān),換句話說,命令,東西二廠下,架,錦衣衛(wèi)打。

  兩廠的番役都是自錦衣衛(wèi)中選出,無論是人事還是管轄權(quán)都高度重合,這也是廠衛(wèi)之爭的一個重要原因。

  可現(xiàn)實世界中,西廠其實并沒有存在很久,廠衛(wèi)之爭雖然貫穿明史,卻也并沒有許多人想象中那么嚴(yán)重,因為如果沒有西廠的加入,錦衣衛(wèi)和東廠的矛盾并沒有那么激烈。

  而在這個世界,西廠一直存在,所以才打到了竟然要錦衣衛(wèi)指揮使親自下場策劃刺殺西廠廠督的地步。

  當(dāng)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西廠的人出現(xiàn)在了這里。

  司空晦悄悄看了保羅一眼,后者看著深入通道的錦衣衛(wèi),眉頭緊鎖。

  司空晦還是不能說話,一個字都不行。

  保羅本身的性格,以及和自己的關(guān)系,都和古晟大不相同,司空晦有九成九的把握慫恿他繼續(xù)深入,但如果這么做,自己的存在感就會太高。

  機會的反面,是風(fēng)險。

  還不知道里面是個什么情況,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深入就是冒險,搞不好里面是十死無生的絕境,進去所有人都完蛋。

  但只要不是十死無生,而是九死一生、八四二生……甚至于一死九生。

  如果遇上危險,保羅一定會全力自保放棄新人。

  如果由我開口,遇上危險,保羅一定會在全力自保放棄新人的同時,把賬算在我頭上,到時候,我所要面臨的,就是危險本身+保羅的明殺暗害。

  不能開口,甚至都不要看他,做個木頭人,眼觀鼻,鼻觀心。

  “我們也進去看看?!笔畮酌牒?,保羅作出了選擇。

  司空晦低著頭,默默跟上,防毒面具下,他的眉毛挑了挑。

  這世上從來沒有什么陰謀詭計,只有人性的弱點。

  即便死亡在天的那邊,懦夫也會畏懼,所以保羅嗅到一點兒危險,就不會嘗試。

  但懦夫,總是想要討好強者。

  所以在有西廠的人在前面探路之后,保羅,不想兩手空空回去見杰克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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