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肖瀚的呼吸慢了半拍。
記憶忽然回到了那個晚上，他回去參加葬禮的第一個夜晚，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
也是那樣的場景，也是那個小人人，避開所有人，靜靜地坐在小飯桌外的陰涼臺階上。
里面喧鬧的氛圍，孩子們來來往往的身影，熱鬧的氣氛，一切都和門口的那個小女孩顯得格格不入。
她只是抱著懷里的不倒翁，小手一遍一遍的在上面撫摸著，平靜的小白臉，大眼睛一直都盯著他平時來的那條路。
肖瀚點上了根煙，靠著墻角根抽著，肩膀已經(jīng)被太陽烤的發(fā)燙，目光平靜的看著對面的小女孩。
過了一會兒劉敏走出來，把那孩子帶了回去，肖瀚暗嘆了聲，正準備去小飯桌陪陪她，不經(jīng)意看到那孩子手里的不倒翁，忽然想到什么，肖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連忙拿出手機打通了個電話：
“喂，李哥，我下午想請個假。”
辦公室里正準備靠著椅子瞇一會，李彥軍有點不悅道：“老瀚，剛給你假，怎么還請，你那個項目還做不做了?！?p> “做做，我明天加班加點的做?！?p> “干什么去?！?p> 肖瀚給了棱模兩可的理由，回到公司去了趟策劃部，借了老王的沃爾沃，然后開車離開了公司，過了幾個紅綠燈，來到了老爸肖杰的單位。
這時候肖杰正在廠子里休息，看到迎面過來一個穿著灰色襯衫的男人，認出來是他兒子肖瀚，有點愣怔：
“大瀚？你怎么來了？”
“爸，奶奶家的鑰匙你拿的嗎？”
“拿著呢，怎么了？”
“上次不是回咱們縣里，我忘下了個挺重要的文件，得回去取一下。”
肖瀚訕笑道，肖杰聽后嘆了口氣：“你啊你，三十多歲了也不知道一天天想什么呢，給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
他取上鑰匙，開車直接拐入了PD區(qū)的快速路，沿著滬嘉高速離開了上海。
兩個多小時才回了縣城，肖瀚輕車熟路的回了奶奶家的院子，把車停在院門口，他進去院子里，拿著鑰匙開了房門。
家里已經(jīng)蒙上了一片灰塵，肖瀚舒了口氣，去了里面的臥室，目光落在了柜子上，那張靜靜放著的遺像上。
嘴角終于多了點笑意，肖瀚輕輕的取下遺像，擦了擦上面的灰塵，看著里面和藹可親的臉：
“奶奶，我回來接你了。”
顧不上休息了，鎖好門窗，肖瀚拿著奶奶的遺像回到車里，開著去了縣城加油站加了點油，系上安全帶，汽車向SH市駛去。
一路上哈欠連連，中午也沒顧得上吃飯，昨天等那小姑娘睡著了他又起來洗了點東西，睡下已經(jīng)十二點多了。
雖然現(xiàn)在又累又困又餓，但肖瀚握著方向盤，臉色容光煥發(fā)，兩個多小時后回了上海，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晚上七點了。
肖瀚先回了趟公司，把車鑰匙還給老王，回到辦公室后穿外套開始收拾東西，同事幾個看著他，董雅麗道：
“肖哥，你又請假了？”
“啊，家里有點事?！?p> 肖瀚興沖沖的離開了公司，掃了輛共享單車去了小飯桌。
這時候天還沒黑，他氣喘吁吁去了小飯桌，果然看到那個小姑娘在又門口坐著，看到他出現(xiàn)，楊小敏立馬站起身，臉蛋上露出了欣喜：
“大瀚！你今天怎么這么早?！?p> 肖瀚笑瞇瞇走過去：
“下班早唄，走吧，咱們回家。”
“嗯，姐姐我走了?！?p> 小姑娘向里面打了聲照顧，正在小飯桌里面整理的劉敏走出來，看到是他后也笑了下，但是這笑容里有另一層意味：
“嗯嗯，路上注意安全哦?！?p> “嗯，大瀚我們走吧。”
小姑娘拉著他的手，肖瀚揣著兜，兩人離開了小飯桌。
他們又去了昨天那家小吃店，一起點了杯豆?jié){，聽著她說著今天在小飯桌里的事情。
“中午的時候在干什么，有乖乖的睡午覺嗎？”
“嗯，中午我在乖乖的睡覺，大瀚中午也乖乖的睡覺了嗎？”
細嫩的聲音，帶著對他的小溫柔詢問，他心里的忽然酸了點，但不動聲色的笑著：“我也睡了，以后要每天睡午覺，這樣才能長身體。”
“嗯，大瀚，你今天是不是累了。”
突然的問題，肖瀚愣怔道：
“為什么這么問?！?p> “昨天你晚上起來洗東西，我聽到了?！?p> “你也醒了？”
“嗯，我一直在等你，奶奶說過，不好好睡覺的話，會很累很累的?！?p> 心里嗡地一動，肖瀚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楊小敏拉著他：
“所以，我給你準備了一個東西。”
“什么東西。”
“我回家給你看?！?p> 回到家里已經(jīng)快八點了，肖瀚脫了鞋，剛剛把外套掛在衣架上，小姑娘拉著他到了臥室：
“大瀚，你趴在床上?！?p> 肖瀚這個樂，這小姑娘到底給他準備了什么，但還是乖乖的趴在了床上。
看到他趴下，小姑娘爬上床，輕輕坐在他的腰上，然后抓住他的肩膀開始捏起來。
這一下，肖瀚恍然大悟，感受著肩膀上的小白手，軟軟的嫩嫩的，霎時間的暖意濃濃，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以前我就是這樣給奶奶揉肩膀的，每次奶奶都說不累了，大瀚等一等，馬上就不累了。”
“哎呀，真的不累了?！?p> 肖瀚笑瞇瞇的趴著，忽然感覺渾身都舒坦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將他圍繞著，將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緊緊地圍繞著。
終于體會到養(yǎng)個女兒是什么體驗了，這種貼心小棉襖的感覺，肖瀚幸福的瞇著眼，忽然想到什么：
“對了，我有禮物給你哦。”
“是什么?！?p> 小姑娘愣了，肖瀚爬起來，順手拿過自己的公文包，笑意斐然的道：
“你先閉上眼睛。”
聽了，楊小敏乖乖閉上了大眼睛，乖乖的坐在床上，很快又聽到他的聲音：
“可以了?！?p> 她緩緩的睜開，忽然看到一副黑白的遺像，在遺像后面，肖瀚笑的很深切：
“小敏，我讓奶奶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