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火鍋

　　鐵鍋，九宮格。

　　紅油翻滾，朝天椒沉浮。

　　高溫激發(fā)，香料混合，百花競放。

　　香！烈！辛！

　　不待開動，唾液已經(jīng)分泌，額頭汗珠涔涔。

　　這就是：火鍋。

　　若說百味如人生，那川蜀火鍋，必是最張揚的青春。

　　激辣！赤裸！

　　汗流浹背。

　　君不聞，蜀地最后的妥協(xié)：

　　“好嘛，鴛鴦鍋就鴛鴦鍋嘛?！?p>　　火鍋約在了商業(yè)街，離劉琛家不遠。循著路上的招牌，拐過幾個彎，就到了。

　　王雷和許娜先到，看到劉琛，遙遙地揮了揮手。

　　“喲，琛哥，健身效果出來了嘿，嘖嘖嘖，邦邦硬嘞！“

　　王雷拍了拍劉琛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番。

　　許娜頗有些毒舌屬性，一掐王雷腰間軟肉：“那是，不像某些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一身肥肉，都能拿去煉油了?！?p>　　劉琛對喂到面前的狗糧習以為常，朝許娜打招呼：“許娜好呀，好久沒見你了，感覺更漂亮了?！?p>　　“哈哈哈，還是你會說話。不像王雷，天天沒句好聽的。”

　　多年朋友，沒有絲毫數(shù)月沒見的生疏，三兩句話，就讓人想起熟悉的味道。

　　紅日西斜，霓虹燈起，預示著夜生活繽紛。

　　沒等多久，最后一位到場了。

　　長發(fā)飄飄，紅色的手袋，一身長裙，皓腕上戴著閃亮的手串。

　　那人看到許娜招手，嫣然一笑，快步走過來。

　　“不好意思，我有點路癡，轉(zhuǎn)了十多分鐘，愣是沒找到方向?！?p>　　“沒事沒事，我們也才到。這地方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找了好久?！?p>　　劉琛接過了話茬，打著圓場。

　　王雷和許娜對視一眼，暗道有戲。

　　“還沒認識，就聊上了。來來來，我來介紹下。這位是蘇桐，姑蘇人，我們公司品牌部的?！?p>　　“哈嘍~”蘇桐擺了擺手，帶動長發(fā)飄飄。

　　八個字：

　　如沐春風，落落大方。

　　“這位是王雷，我男朋友。這位是劉琛，王雷的兄弟，母胎單身至今?！?p>　　“其實追他的也不少，只是他眼光高，凡俗動不了心?！?p>　　“那都是說給別人聽的。真正的原因是我太直男，每回都是別人放棄了好久，我才后知后覺?！?p>　　“哈哈哈，說多了都是一把辛酸淚?！?p>　　“好啦好啦，別堵在店門口了。王雷叫的號已經(jīng)到了，我們進去吧?！?p>　　這是家連鎖的火鍋店，號稱地道雙慶味，腳剛踏進門，就能聞到非常濃的香料和辣味。

　　王雷坐在劉琛旁邊，招呼著服務(wù)員拿菜單。許娜正對著王雷，接過服務(wù)員遞來的茶壺，給四人倒上了大麥茶。

　　“吃什么？”

　　劉琛看了眼蘇桐，道：“姑蘇人能吃辣嗎，要不先來個鴛鴦鍋？”

　　“不用不用，我大學就在雙慶。水八仙養(yǎng)的胃，早就叫九宮格給調(diào)教好了。”

　　“那還說啥，九宮格走起?！倍寄艹岳保趵拙头砰_了，熟練的下單：“黃喉、鴨血、腰片、毛肚……”

　　“還有酥肉。這個一定要有?！?p>　　很快，鍋底上桌，電磁爐導出高溫，大塊的牛油融化，激發(fā)出香料和辣椒的濃烈香氣。九宮格架起，飲料和涮菜陸續(xù)上桌。

　　王雷拿起冰鎮(zhèn)的酸梅汁，邊倒邊說：“要說跟火鍋最搭的，一定得是酸梅汁。”

　　劉琛接過酸梅汁，遞給蘇桐：“誒，最好是冰鎮(zhèn)的。”

　　“沒錯。正等著口腔火熱，舌頭發(fā)麻的時候。來口酸梅汁，酸甜帶著冰爽那么一激。”

　　“嘿，絕了！”

　　蘇桐接過劉琛遞來的酸梅汁，看著兩人一說一搭的自然，噗嗤笑了：“你倆真默契，跟說相聲似的?！?p>　　許娜習以為常：“他倆就是這樣，一唱一和，狼狽為奸?！?p>　　一如既往地毒舌。

　　王雷臉一黑，拉起許娜：“三句話就原形畢露，走，跟我一起配蘸碟?！?p>　　許娜朝蘇桐吐了吐舌頭：“我用詞不當，別放在心上。對了，你要干碟還是油碟？”

　　“?。课液湍阋黄鸢??！?p>　　蘇桐剛欲起身，又被許娜按了下去，“不用不用，我配蘸料有一手，包你滿意?！?p>　　蘇桐也不是扭捏的人，”那就油碟，香油多多的，謝謝啦?！?p>　　“得嘞?！?p>　　九宮格中，干辣椒起伏，劉琛喝了口酸梅汁。

　　蘇桐的注意力似乎被服務(wù)員剛端上來的一盤牛肉吸引過去。青紅兩種碎椒鋪滿牛肉，散發(fā)著灼灼地辣味。難以想象，這樣的牛肉在翻滾后，會以怎樣的形式炸開味蕾。

　　“這盤雙椒牛肉，據(jù)說是這家火鍋店里辣度排名第二的。我們頭一回吃的時候，許娜直接被辣哭了。那眼淚，嘩嘩的?！?p>　　”這么辣才排第二？那第一得辣成什么樣？”

　　蘇桐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不再看菜，目光上移，和劉琛第一次四目相對。

　　她看到一雙沉穩(wěn)如遠山的眼睛。

　　仿佛是在歲月積淀中，愈發(fā)澄亮的寶玉。

　　越看向深處，越有故事。

　　不知怎么，這雙眼突兀地擊中了她的心房。

　　一瞬間，思緒停滯，只留下一片空白。

　　“排名第一的是肉丸。據(jù)說是加了魔鬼辣椒等十幾種辣椒和香料制作的牛肉丸，據(jù)說每次吃之前還要先簽確認書，免得辣出了問題，倒找火鍋店麻煩?！?p>　　劉琛繼續(xù)在說，娓娓道來。

　　同樣的語氣語調(diào)，卻讓蘇桐忽然臉紅了。

　　糟糕，聲音怎么帶電？

　　電得人酥酥麻麻的。

　　像氣泡水一樣。

　　在腦里爆裂…

　　她想起四個字。

　　一見鐘情。

　　劉琛忽然停頓，超過常人的五感讓他第一時間察覺到蘇桐的異樣。

　　“怎么突然臉紅了？”

　　蘇桐慌忙移開目光，擺擺手。

　　“沒有沒有，火鍋煮開了，熱氣撩的?！?p>　　捉住面前的酸梅汁，咕嘟咕嘟大口飲下。

　　劉琛不疑有他，接著道：”他們還起了很花哨的名字，魔鬼筋肉丸。我跟王雷第一次來的時候，愣是叫這個名字給唬住了。當時王雷就說，‘兄弟，今天我們來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人一個，干了！’我當時也是不認慫，拿起菜單，直接勾了2份。等上來我們一看…….“

　　劉琛復刻著當時的情形，繪聲繪色。

　　不由自主地牽動了蘇桐的注意。

　　她這才借著燈光，看清對面的這個人。

　　第一印象是帥。

　　面龐很精致，不是那種攝人心魄的帥氣，而是一種別樣的協(xié)調(diào)。

　　不偏不倚，恰到好處。

　　還帶著難以言說的氣質(zhì)。

　　和而美，如書如山水。

　　正是這份氣質(zhì)，勾動了蘇桐的心。

　　一直以來，蘇桐是不相信一見鐘情這個詞的。

　　她總覺得，那都是饞別人身子。

　　但此刻，她不得不懷疑，自己被對面這人的氣質(zhì)吸引，產(chǎn)生了不可言說的向往和依戀。

　　再加上精致的面容。

　　嘿，絕了。

　　火鍋冒著泡，水汽繚繞。

　　逸散在兩人之間，朦朦朧朧。

　　劉琛說得聲情并茂，蘇桐聽得津津有味。

　　“喲，這么會兒，就聊得挺熟了啊。”

　　許娜和王雷端著蘸料，看著兩人聊得火熱，笑著調(diào)侃。

　　“我倆都是吃貨，吃貨總有共鳴嘛?！?p>　　劉琛接過王雷遞來的蘸料，用筷子和了和，攪拌均勻。

　　“來來來，干干干！“

　　王雷首當其沖，劃拉下一份黃喉。

　　趁著煮黃喉的空擋，帶頭舉杯。

　　”今天，我們和老朋友再相聚，也迎來了新朋友。我提議，咱們先一起干一個，敬我們的緣分，也敬我們的未來！”

　　許娜立刻響應(yīng)，兩杯酸梅汁在半空中碰觸清脆的聲音，“對，敬未來。人生幾多風雨，未來必將是暖陽！”

　　話說完，目光瞟了劉琛一眼。

　　劉琛聽著話里的意思，明白了。

　　“來，干！”

　　一杯酸梅汁，愣是喝出了啤酒的熱烈。

　　夾起一片毛肚，浸入九宮格的中間。

　　七上八下，拎起，帶著鍋底的汁水。

　　裹上蘸料，火熱入口。

　　爽脆，是迅速熟化帶來的肉質(zhì)收縮。

　　香辣，是裹挾汁水和蘸料的味覺盛宴。

　　蒜香，油香，涮過的毛肚刺激著舌頭每一處味覺感受細胞。

　　火鍋的藝術(shù)，麻辣鮮香。

　　”對了，劉琛，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蘇桐往鍋里放入一點腰片，好奇地問向劉琛。

　　還沒等劉琛說話，王雷搶著道：“蘇桐，哪有上來就打聽別人工作的。再說，我們今天是來吃火鍋的，不談工作，只談風月。”

　　“就是，工作那么麻煩，還是聊別的吧。最近新上了一部電影，可好看了?！段液臀业募亦l(xiāng)》，都看了沒，看了沒？”

　　兩人都很警覺，不在這件事上多談。話題一岔，讓蘇桐不好意思繼續(xù)追問。

　　“其實我現(xiàn)在是個無業(yè)游民，已經(jīng)在家宅了一個多月了?！眲㈣≌f的十分坦蕩，“他們倆怕我不好意思，才把話岔開了?！?p>　　“其實在家休息一段時間挺好的。你不知道，他之前在一家創(chuàng)業(yè)公司，是最早的一批元老，勞心勞力，就差把床支在公司了。結(jié)果眼看著公司起來了，老板卻想著走捷徑，琛哥一身正氣，不同流合污。那老板就想著法子把他勸退，來了出卸磨殺驢?！?p>　　“也就是劉琛心寬，才不跟老板計較。要是我，肯定得找機會報復回去?！?p>　　”那是的，你許娜多厲害，誰要敢動你一根手指頭?！?p>　　“我把他整只手都打腫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