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房間里,白色的床榻上,躺著收拾一新,穿著白色病號服的瘦小老頭。干枯的銀發(fā)稀疏的長在頭上,顴骨高聳的面孔上雙眼緊閉。若不是那起伏的胸口,無異于一具尸體。
布洛肯走上前去,仔細打量他,胖乎乎的臉上滿是疑惑和不解。在他的一旁是三位身著白袍的治療系魔法師,他們也正一臉嚴肅,活像是等待檢閱的士兵。
魔法師們的工作做得很好,老人的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一絲傷痕。也已經(jīng)給他近乎枯竭的身體輸入了新鮮血液,這從他逐漸紅潤的面龐上就足以看出。
布洛肯扒拉開老人的眼皮,里面茶色的瞳孔在無意識的顫動,但卻始終無法聚焦。這意味著他的神志尚未恢復,此刻他如同一株植物般,只能任由他人擺布。
“植物?”布洛肯似乎有了一點小小的頭緒,他回頭看向身邊的同伴,“你們誰能告訴我,具體點的經(jīng)過。你們是在哪里,又是什么樣的情況下遇到這位老先生的?”
“樂意效勞,先生。”三位白衣魔法師身后走出一名黑衣黑褲一身休閑裝扮的短發(fā)男子。他是夜間巡邏隊的一名成員,從健碩的身體可以看出他大概是一名煉金術(shù)士。
暗星的主要成員由魔法師、煉金術(shù)士以及靈媒師組成。煉金術(shù)士的能力更多依耐體術(shù),身體相對強健些。魔法師愛穿長袍,揮舞魔杖,特征也是極明顯的。靈媒師常年和靈體打交道,總會帶點陰森森的氣場。
“情況有些復雜,我覺得我最好能親自來講述。”操勞了一夜,讓男子看上去有些疲憊。
“好的,辛苦了小伙子”。布洛肯依舊是一貫的和藹可親。
“我們是在半山腰上遇到位老先生的。”短發(fā)男子揉了揉跳的歡快的太陽穴娓娓道來,“他那時一身傷痕,血跡斑斑,卻執(zhí)著的往山上走。我們一開始試著和他溝通,但無濟于事,他就像一具木偶眼神空洞,只是僵硬的重復邁腿的動作。我的搭檔甚至已經(jīng)試圖要攻擊他了,但被我攔了下來,老實說我當時覺得他已經(jīng)不是一個活人了?!?p> “我可以作證他確實幾乎是個死人了,我甚至不明白他是怎么堅持到山上的,不過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活過來了?!笔锕獾氖紫委煄熯_魯夏幫腔道,是他把這位老先生從生死邊緣線上拉回來的,在這事上他最有說話權(quán)。
“我想,或許跟這個東西有關(guān)。”短發(fā)男子手中舉著一個束封袋,里面有一張黃紙,上面用暗紅的顏色,歪七扭八的畫著神秘的符號。
“那是什么東西?”妮娜一直安靜的在一旁觀看,此時卻忍不住的問出了口。因為丹尼奧的原因,她對這位有著東方血統(tǒng)的老人十分在意,她希望這位老人能給他帶來驚喜和慰籍。
“不知道,但當時他的額頭上正貼著這個,我認為是這個東西在維持他的行動?!焙谝履凶右荒樥J真解釋道,“我發(fā)誓,我是非常小心的取下它的,可就這一瞬間,老頭便像失去動力般轟然倒地,可把我嚇壞了?!?p> “這是來自東方的魔法,我聽說在那個地方有許多奇妙的術(shù)法,比如有人能操控蟲子。”眾人面面相覷片刻,還是布洛肯打破沉默?!霸俦热绲つ釆W的那對神秘的羽翼,我們一直無法說清那是什么力量,他不同于魔法,也不是煉金術(shù),無形物質(zhì),卻又真實存在?!?p> “或許我們應(yīng)該先讓這位老先生醒來,親自告訴我們點什么?!边_魯夏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依舊是老頭為什么不醒,急切的問道,“布洛肯導師您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是的,我想我大概已經(jīng)找到了準確答案,”布洛肯望向達魯夏,胖臉上滿是不解和疑惑,“但是……達魯夏你怎么會犯這種錯誤啦?”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已經(jīng)檢查了很多遍,由里到外,連內(nèi)臟器官都翻了個遍,當然不是用手,而是用魔法力量去感應(yīng)?!边_魯夏對自己的權(quán)威被質(zhì)疑,感到了憤怒。
“你確定你全都檢查過了,也包括他的大腦組織?”布洛肯摸了摸他那光禿禿的腦袋更加疑惑了。
“大腦?對了,我怎么沒想到,對外界刺激毫無反應(yīng)這是大腦皮層受損的表現(xiàn)?!边_魯夏先是恍然大悟,隨即卻又疑惑起來,“可這沒道理呀布洛肯導師,他的腦部沒受傷,連一點磕碰的痕跡都沒有?!?p> “你確定不是你自己治愈了他的外傷,而疏忽了他的顱內(nèi)損傷?!辈悸蹇辖辜钡淖穯栔?,面色忽的凝重了起來,額角沁出了一絲冷汗。
“先生,我非常確定,他渾身上下有很多的搏擊傷,最致命的傷則在腹部,但他的大腦確實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边_魯夏深感自己受到了冒犯,幾乎有點生氣了。
“我的天啦,這太可怕了。”布洛肯的面色已經(jīng)不是凝重了,他瞪著綠豆般的眼睛驚恐萬狀,弄得滿屋的人也跟著莫名其妙的緊張了。
“嘿,冷靜點布洛肯?;镉嬆闶窃趺椿厥隆!蹦菽纫话寻醋∷⑽㈩澏兜募绨颉?p> 布洛肯站起身踱了幾步,來到中年男子身邊,和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小伙子你立了大功,該回去好好補個覺了,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不想嚇著你?!?p> “好的先生,我正有此意?!焙谝滦』锇涯鞘獯坏讲悸蹇鲜稚媳戕D(zhuǎn)身離去,顯然他是個很識趣的人。
“需要我們也回避下嗎?”屋子里的氛圍被弄得莫名的壓抑,達魯夏向來不愛管那些傷員以外的事,當然他也管不了,主攻治愈系魔法的他在戰(zhàn)斗上十分的力不從心。
“如果你們能發(fā)誓守口如瓶,我倒不介意你們聽聽?!辈悸蹇系那榫w終于放松了些。
“那個,我還是不打擾了,心里藏著秘密會憋壞我的。”達魯夏的女助理雪莉幾番斟酌決定離場,還順帶捎上另一名助理凱倫,于是屋里就只留下了達魯夏、妮娜和布洛肯三人。
目視著兩人走出房間,關(guān)上了門,布洛肯這才緩緩說道,“妮娜你的猜測是對的,這確實是煉金術(shù)士的手段。有人用煉金術(shù)分解了他的大腦皮層。雖然并不徹底,但這已經(jīng)只夠讓他喪失行動力了?!?p> “煉金術(shù)能分解和再造物質(zhì),這么說來,十刑司里有一個能分解人體的煉金術(shù)士?!蹦菽让靼琢死先嘶杳圆恍训脑颍瑓s對布洛肯的大驚小怪感到一頭霧水?!斑@也說不上可怕呀,這種事你不也做得來嗎?”
“是的,分解人體這并不稀奇,身為生物系的煉金術(shù)士,只要我愿意,我也一樣能做到?!辈悸蹇贤虿〈采系睦先耍瑖烂C的回答道,“真正讓我感到可怕的……是他沒有外傷?!?p> “沒有外傷,有人跨過了皮肉和顱骨,直接分解了他的大腦皮層,這意味著……”達魯夏似乎明白了什么。
“意味著我們有了一個不需要接觸就能分解人體的敵人,此人對煉金術(shù)力場的控已經(jīng)達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辈悸蹇仙钗豢跉饫^續(xù)說,“就我所知的人中,能夠無接觸操控力場的,只有我的表姑,暗星現(xiàn)任的首領(lǐng)——伊菲老大?!?p> “也許他是在破壞了腦部后,又幫他再造了骨肉,對方可能并不想殺死他。”妮娜不甘心的爭論。
“如果是那樣最好,但我敢十萬分肯定,不是的。”布洛肯拿起一旁的手術(shù)刀在手上劃拉了一下,鮮血噴涌而出,隨即被他用手捂住,手上隱隱的有電流盤旋,再拿開手時傷口恢復如初。
“使用過煉金術(shù)的地方,短時間內(nèi)都有力場存在,他的腦皮層上,此刻還留有很強的力場,但顱骨和皮肉上卻沒有?!辈悸蹇吓e著復原的傷口讓妮娜去感受那上面還在流轉(zhuǎn)的力場。
“老天,我的丹尼奧,以后要去對付這樣的敵人嗎?”妮娜扶額嘆息道。
“不止這個,還有那位神秘莫測的教皇。”布洛肯也是一臉憂愁。
“別擔心了,他并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就如你說得,我們還有強大的伊菲老大。”達魯夏拍拍妮娜的肩膀以示安慰,他始終覺得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孩子身上太過渺茫。
“這都是以后的事,現(xiàn)在達魯夏你來為他做開顱手術(shù),我去準備點東西一會為他再造大腦皮層。妮娜你想辦法給伊菲老大說明下情況。”
布洛肯一邊吩咐一邊出了門,前去準備煉成腦細胞所需的材料,他是生物煉金系人體煉成的研究員,這項重任非他莫屬。
相對于元素煉金術(shù),生物煉金的誕生要晚上不知多少個年月,它是煉金術(shù)士,在長久的歲月中對生命和自然的探索。
要說起第一位生物煉金術(shù)士也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其名喚弗蘭肯斯坦,世人稱其為——科學怪人。
他是第一個用煉金術(shù)造就生命之人,可惜并沒成功。誕生于他手中的是一個悲劇,一個沒有靈魂的怪物,弗蘭肯斯坦因為他失去了親人,失去摯愛,最終甚至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雖然他的研究失敗了,但他留下的資料給煉金術(shù)士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在他研究基礎(chǔ)上,誕生了試用于醫(yī)療領(lǐng)域的人體煉金學,其后更是分化出了生物合成術(shù)和植物操控師。
不過至今也沒人能超越弗蘭肯斯坦再次接觸到人體煉成那至高的領(lǐng)域,大半生致力于此的布洛肯現(xiàn)在也最多只能煉成器官,即便勉強拼出個人體也只是一堆死肉。
達魯夏和歸來的兩位助理一起忙碌了起來,妮娜向幾人道別后騎著她的掃帚,以最快的速度飛到了位于十九樓的練習室。
她的二十多名學生已經(jīng)在里面焦急的等待她了,這是一群已經(jīng)有了實戰(zhàn)能力的年輕魔法師,其中年齡較大的已經(jīng)能夠執(zhí)行獨立任務(wù)。
暗星的教育機制是由教習老師和實戰(zhàn)導師組成,當孩子們通過基礎(chǔ)考核后便會由實戰(zhàn)導師接手。
教會他們?nèi)绾芜\用所學的知識去戰(zhàn)斗,并在適當?shù)臅r候,以四人小隊的組合由導師帶著去執(zhí)行外出任務(wù)。直到他們通過考核成長為可以獨擋一面的戰(zhàn)士。
“妮娜導師,你去哪了,有什么外出任務(wù)嗎?”顯然這群熱血少年躍躍欲試著想要出去闖蕩一番。
“沒有任務(wù),兩人一組實戰(zhàn)練習。”妮娜一句話打消了他們的念頭。
學生們看出導師心情似乎不太好,并沒有多做打擾,自發(fā)的開始了分組對練。妮娜則不知從哪拿出來一只鵝毛筆,坐到窗臺邊寫起信來。
暗星的首領(lǐng),全能的煉金術(shù)士伊菲,目前正帶領(lǐng)著戰(zhàn)士們游走于歐洲各地,與十刑司的爪牙做著周旋,可直覺告訴妮娜,這個異國的老頭會帶來很重要的信息,伊菲也是時候回家一趟。
一聲呼哨響起,窗外飛來一個白色的身影,在教室上空盤旋片刻落在妮娜的手上。這是妮娜的信史,一只聰明的貓頭鷹,它有著一身雪白的羽毛,卻長著一對火紅的長眉毛,金色的眼睛宛如銅鈴,他有一個炙熱的名字,叫火山。
妮娜將信紙一絲不茍的卷好,小心的綁在火山的腿上。摸了摸它可愛的圓腦袋,揚手將它放飛向窗外。白色的身影即刻如閃電般飛向穹頂,帶著妮娜的呼喚,飛向在山壁上大大小小的洞窟。
目視著它離去的身影,妮娜想象著它在天空下翱翔的雄姿。但愿有一天暗星學子們也能無憂無慮的行走在晴天白云下,即便這個世界已經(jīng)不再需要魔法,但卻不應(yīng)剝奪他們生活在陽光下的權(quán)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