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過往
一樓休息室里,古式茶幾上擺著熱氣騰騰的幾杯茶水,壁爐里燃起了火焰。五只落湯雞換上備用的運(yùn)動衫,頂著毛巾圍著壁爐取暖。
阿爾卑斯山上浸下來的雪水是非比尋常的涼,涼得他們一個個噴嚏不斷。
?丹尼奧看在眼里滿是歉疚,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殷勤的把熱水一杯杯的遞到他們手上。
尼卡沒心沒肺的在一旁擺弄著裝飾用的騎士盔甲,百無聊奈的練起了他的御物咒。大鐵塊在他魔力的操控下笨拙的挪動著,那樣子讓丹尼奧想起了彼菲克斯,昏迷半年才醒來的他肌肉變得僵硬,剛走起路來就如這般。
“不好!”丹尼奧表情忽的一變,驚叫道,“尼卡,我們是不是把彼菲克斯哥哥忘在河邊了!”
“額……,他大概在回來的路上。”昆奇有些尷尬的回答。六年的頹喪,彼菲克斯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橫跨半個地底世界的那段路,還是在雙胞胎的幫持下才跌跌撞撞的跑到了。
“這段路可不短,我去接他?!蹦峥勓阅弥鴴咧惚泔w奔而去,也不管身后稀里嘩啦的落了一地的鐵塊。丹尼奧終于有事可做了,蹲下身擺弄起散成零件的盔甲。
白天的石頭城悄然無聲,尼卡掃視著腳下千奇百怪的的石屋,終于在一間尖塔狀的屋子后尋覓到了彼菲克斯的身影,在他身旁還站著一位身穿灰色長袍的老者。
“彼菲克斯哥哥!”尼卡揮著手大喊大叫的降落到附近的地面上。此時灰衣人一揮衣袖,悄然離去,獨(dú)留給尼卡一個模糊的背影。
“那是,丹馬斯長老嗎?”尼卡看著消失在石屋后的一片衣角,不太確定的問道。彼菲克斯狡黠一笑,卻沒作答。
“快送我回去,時間不多了,我還有一堆要學(xué)習(xí)的東西?!毕袷桥履峥ɡ^續(xù)提問,彼菲克斯著急催促起來。
尼卡騎上掃帚,調(diào)整好角度。他心中依舊疑惑,卻終于不再多問。大人們總藏著許多秘密,對此他早已習(xí)慣。
“記得那張機(jī)票嗎?”彼菲克斯輕巧的躍上掃帚,有些感慨得說道,“距離起飛,只有半個月的時間。”
“你真的要去嗎?”尼卡皺起一對濃眉悲悲切切的說道,“我倒沒什么,可丹尼奧,他會哭的?!?p> “丹尼奧需要成長?!笨粗_下流淌的河流,彼菲克斯握緊了褲兜里的賢者之石,壓低聲音呢喃道,“我也……不能止步不前?!?p> 飛過魔多川,他們回到了城堡,尼卡告別彼菲克斯轉(zhuǎn)身往休息室去。
一番折騰下來,學(xué)習(xí)的氛圍已全然沒了,大廳里同學(xué)們?nèi)齼蓛傻木墼谝黄疣┼┎恍莸挠懻撝?,一向乖巧的預(yù)言之子這次顯然給大家?guī)聿恍〉囊馔狻?p> “丹尼奧,可真厲害。”女孩們小聲的贊揚(yáng)著。
“你們就不好奇嗎?”有人用疑惑的聲音問道,“丹尼奧使用的并不是煉金術(shù)?”
“那當(dāng)然不是煉金術(shù)?!比巳褐幸粋€有些略帶沙啞的男子聲音,陰陽怪氣的接口道,“……那是來自惡魔的力量?!?p> 大廳里氣氛瞬間安靜下來,尼卡急匆匆的腳步忽的頓下,心情莫名不安起來,循著聲音望去,正對上了一雙犀利的眼神。
稍顯昏暗的墻角處,站著一名戴著黑框眼鏡的短發(fā)少年,皮膚白皙,黑發(fā)如墨,一張典型的白人面孔,身穿簡潔的灰色運(yùn)動衫。
“你胡說什么?”尼卡沒有大吵,只是握緊了拳頭憤憤然的看著他。
“六年前發(fā)生了一場命案,一名富商的未婚妻在家中遇害,幾乎被碎成了塊。”黑框眼鏡帶著居心叵測的笑容走向尼卡,俯耳說道,“彼菲克斯,是在滿屋鮮血中找到他的,你真的了解他嗎,尼卡?”
“閉嘴。”尼卡回過神來,一把將男孩推開好幾米遠(yuǎn),近乎憤怒的咆哮道,“丹尼奧,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是這樣嗎……?”男孩冰冷的眼神隔著厚厚的玻璃鏡片,飄蕩著落在了尼卡身后,“……丹尼奧?”
尼卡心下一驚,回頭看去。丹尼奧不知何時竟站在身后不遠(yuǎn)處,他低垂著腦袋柔順的黑發(fā)擋住了大半張臉,沒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混蛋!”尼卡心中火起,手上魔杖一揮,走廊邊的裝飾花盆高高飛起,直奔眼鏡男的面門而去。眼看著花盆即將落到眼鏡男頭上,忽的炸裂開來,黑色的土壤濺了他一身一臉。
“學(xué)員之間,禁止私斗?!钡つ釆W語氣淡漠冷冷的看著黑框眼鏡少年,那一瞬間他身上的氣場鋒銳無比,連尼卡也感覺到有些害怕。
“我也是被氣昏頭了,那種家伙真想狠狠的揍一頓?!蹦峥◣撞锦獾剿磉?,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一如往常那般開心散漫。
丹尼奧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往休息室走去,單薄的背影看上去疲憊不堪。尼卡無心再管黑框眼鏡和這滿大廳驚訝的人,幾步便追了上去。
“丹尼奧,剛才是怎么做到的?”氣氛有些壓抑,他努力的想要把注意力轉(zhuǎn)移。
“是氣流,我能感覺到空氣的流動并加以控制?!钡つ釆W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乏力,“用通俗的說法,就是——風(fēng)?!?p> “你可真是寶藏男孩?!蹦峥ù篌@小怪的樣子有些滑稽,他繼續(xù)找話題,轉(zhuǎn)移丹尼奧的注意力,“你還會些什么?”
“就在昨天,我聽懂了貓頭鷹說話了?!钡つ釆W扯出一個苦笑,想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糟糕,他實(shí)在不想讓尼卡擔(dān)心。
“這很酷誒!”尼卡依舊在努力逗他開心,可丹尼奧并沒什么心情,他低頭有些頹喪的說道,“給我一點(diǎn)時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p> “你不用向我交代什么。”尼卡反握住他的手,稚氣的臉上露出讓人安心的笑容?!拔覀冋J(rèn)識六年,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人?!?p>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墻角后,眾人的目光匯聚向黑框眼鏡男孩,想要打聽點(diǎn)更多信息,可這一看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了蹤跡。
“那人是誰,有誰認(rèn)識嗎?”大廳里的十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沒一人知道那位黑框眼鏡男孩的身份。
議論聲在人群中傳開。經(jīng)此一事,丹尼奧那本就神秘的生世又增添了幾分疑云。眾人抬頭看向穹頂,高低錯落的鐘乳石間,有一大片不和諧的空白,新鮮的斷痕跡仿佛還在流血。
暗星城堡的尖塔頂,因遠(yuǎn)離地面顯得寂靜無聲,李山川一身白衣站在欄桿邊,用灰白的瞳孔遠(yuǎn)眺著這怪石垂墜的地底世界。妮娜站在他身后,也在看著穹頂愣愣出神。
李山川其實(shí)是看不到的,映入那雙盲眼的是殘留在空氣中久久不散的藍(lán)色妖火。如同黑色天幕下的北極光,灼得眼睛生疼。
“妮娜小姐,可知道何為妖?”李山川突然開口問道。
“李先生,想告訴我什么?”妮娜一貫嚴(yán)肅的臉上浮現(xiàn)不安,手上一道道血痕還在隱隱疼,她眉頭微皺,小心翼翼的問道,“是……和丹尼奧有關(guān)嗎?”
“嗯,不錯!”李山川點(diǎn)點(diǎn),聲音里滿是苦澀,“丹尼奧的身體里,潛藏著一只危害世間的妖孽?!?p> “什么是妖?”這詞聽著就不像什么好話,妮娜有些不悅。卻又不得不對這個陌生得詞語計(jì)較一番,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竟是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
“所謂的妖,是世間生靈,在漫長的歲月中感天地玄奧,修煉自身而成的非凡存在。”李山川言簡意賅的繼續(xù)解釋道,“他們吸納日月精華,有清有濁,有善亦有惡?!?p> “你是說精靈?”妮娜從那只言片語中有了信息。
“的確和精靈有異曲同工之意?!崩钌酱ù鸬?。
“丹尼奧聲音里住著一只可怕的精靈?”妮娜的眉頭不由皺起。
“不錯!?!崩钌酱c(diǎn)點(diǎn)向她講述起一個千年前的故事。
海東青作為古肅慎族的圖騰,光明與黑暗的支配者,駕馭著風(fēng)暴翱翔于草原上的神鷹。
他本應(yīng)成為守衛(wèi)一方的神袛,卻不知為何攪和到人間帝王的權(quán)利之爭。驅(qū)使著亡魂怨靈直逼皇城,幾乎毀了好不容易安定的天下,最終被太史令李淳風(fēng)和國師袁天罡封印于龍脈腹地。
“先生,這不可能!丹尼奧從來都不是那么咄咄逼人的孩子。”聽了這番話,妮娜有些慍怒。
“那是因?yàn)?,有人用九重封印封住了他的靈竅?!崩钌酱ㄟz憾的說道,“他本可平凡的度過一生,可不知為何那封印出了問題,海東青的力量和記憶正在醒來?!?p> “我憑什么相信你?”妮娜此刻心里很亂,直覺告訴她這是真的,但她依舊需要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終究問出了心中疑惑,“你到底是誰?”
“我乃太史令李淳風(fēng)之后?!闭勗掗g李山川從貼身的衣服里摸出一張巴掌大的黑白老照片,舉到了妮娜眼前,“而丹尼奧,是我的親孫子。”
妮娜仔細(xì)打量著照片,上面是兩位老人和三個半大孩子,兩名少女中間站著的男孩,那眉眼間和丹尼奧已有七八分的相似。
妮娜抬頭打量著李山川,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先生,這真的是您的照片?”
“抱歉,我忘了一件事?!崩钌酱ㄓ幸凰查g的疑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揚(yáng)手拂過面部。再看之時他已儼然年輕了十幾歲,模樣也是周正了許多。
在妮娜錯愕的目光中,一陣噼啪的骨節(jié)措響聲傳來。李山川的身子骨轉(zhuǎn)瞬間高大了幾許,好在衣服本就寬大倒沒顯得多突兀。
“縮骨術(shù)和畫皮?!卑淹嬷稚系娜似っ婢撸钌酱▽σ慌阅康煽诖舻哪菽冉忉尩?,“這些小法術(shù),就是我多年躲開十刑司的手段?!?p> “所以這些,都是真的?”妮娜收回思緒,扶額嘆息,“丹尼奧一直對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懷,我要怎么告訴他這樣的真相。”
“不能讓他知道,海東青若醒來,丹尼奧將不再是丹尼奧?!崩钌酱ㄒ浑p劍眉深鎖,嚴(yán)肅的問道,“告訴我,你們是怎么找到那孩子的,我需要知道是什么原因讓他突破了封印。”
“跟我來。”妮娜轉(zhuǎn)身帶著李山川往位于
隱藏在一面書柜后面。
“暗星是個龐大的組織,其成員遍布整個歐洲,最早發(fā)現(xiàn)丹尼奧的是一名靈媒師。那時他是個富商家的小少爺,卻有著異乎尋常的靈能感應(yīng)。”
“他的雙眼能看到亡者的靈魂,年幼無知的小孩絲毫不曾掩飾自己的力量??赡菤埧岬臏缥讜r代后,這世間早已不再接受異能人,他怪異的模樣在鄰里間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p> “靈媒師在確定了丹尼奧的能力后登門拜訪,試圖向他父親說明一切,卻被那富商視為騙子。她只能潛伏下來,等待著事情的轉(zhuǎn)機(jī)?!?p> “這項(xiàng)任務(wù)持續(xù)了將近一年,靈媒師每個月會向暗星匯報丹尼奧的情況,可有一次她卻沒能按時提交報告,執(zhí)行者的彼菲克斯和一名魔法師在組織的安排下前往調(diào)查情況。”
“靈媒師出事了,是十刑司的人干的,可奇怪的是他們沒在第一時間帶走丹尼奧,而是暗中將別墅包圍。意識到事情不一般,魔法師返回向組織求援,彼菲克斯繞過那群監(jiān)視者潛入別墅?!?p> “在二樓兒童房臥室里,他看到了丹尼奧。”妮娜停頓了良久,深吸了口氣才繼續(xù)說道,“臥室里充斥著血腥味,地上到處是人體的碎塊,富商昏到在大門口手里握著槍,丹尼奧躲在墻角瑟瑟發(fā)抖?!?p> “彼菲克斯好不容易安撫了他緊張的情緒,此時十刑司的人發(fā)現(xiàn)了端倪,他只能強(qiáng)行突破帶著丹尼奧一路逃跑,逃到了艾瑟家,為此他失去了煉金術(shù),艾瑟陪上了性命和十刑司的殺手同歸于盡。
“我是在艾瑟家地窖中找到他的,他抱著襁褓中的麗芙,守著昏迷的彼菲克斯,孤單又倔強(qiáng)的堅(jiān)持著。”講完了這一段往事,妮娜看向李山川眼里滿是堅(jiān)定,“丹尼奧他只是個孩子。”
“一個拿著炸彈的孩子!”李山川嚴(yán)肅的說道,“臥室里的慘狀是他導(dǎo)致的,丹尼奧一定是受到了很嚴(yán)重的刺激,甚至威脅到了生命,海東青的力量在那一刻便醒來了?!?p> “你想怎么樣?”妮娜從他的話語中感覺到了一絲惡意,像只護(hù)崽的母獅子般炸了毛,“我絕不會讓你傷害他?!?p> “我能怎樣,即便是妖魔托生他到底也是我的親孫子。”李山川邁著沉重的步伐從妮娜身邊走過踏著漫長的階梯離去,“我會很快離開法國,但愿丹尼奧能回歸到往日的平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