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慢慢融化了,滴在伊莉絲的手上。棕熊掏出手絹來擦,但冰淇淋化得很快,奶油糊的到處都是。伊莉絲不好意思地笑笑,兩手背在身后,鞋尖刨著地面:“沒辦法啦,想出去就得付出代價。所以媽媽和哥哥都很緊張我,尤其是哥哥,我出事后他一直很自責,我理解他的心情,但在離開洪流之島時我就決定了,我永遠、永遠不要再當籠中鳥。我要去遍想去的地方,大口吃美味的食物,盡情做想做的事,即使那一天到來,我也會想著‘啊,我已經努力活過一次,沒有什么遺憾了’?!?p> 她舔完草莓醬,滿嘴都是奶油,笑容明亮極了,仿佛從來不曾置身陰霾下:“不過一個人來游樂場很奇怪吧?所以盡管我一直想來,卻找不到人陪我。我想像小時候一樣去水族館看奇奇怪怪的動物,去白雪公主城堡,和小熊維尼合影,還有——”
她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棕熊豎起手指貼在了唇畔?!奥稽c?!弊匦茉谒中睦飳懼耙粋€一個來?!?p> 伊莉絲愣住了,足足半分鐘,她突然跳起來用力抱住棕熊,在毛茸茸的臉上親了一口:“最喜歡熊先生了!”
棕熊由她掛在身上,拍拍伊莉絲的腦袋,指著天上。伊莉絲一松手紅氣球就從手中飛了起來,她連忙跳起來去搶,但在抬頭的那一刻,她失去了所有言語,只是呆呆地望著天空。
是氣球。很多很多彩色的氣球,正朝著天空的方向冉冉升起。天氣晴朗極了,藍天仿佛打了蠟,陽光在空氣里自由自在地飛舞。無數(shù)氣球囊括了伊莉絲能想象的所有顏色,仿佛萬千鮮花盛開在春天的原野。一陣微風拂過,紅氣球晃晃悠悠地飄走,和同伴們一起融入藍天的背景。伊莉絲朝前走了兩步,望著天空喃喃道:“好厲害,就像做夢一樣?!?p> 棕熊指著她的手邊,奶油順著甜筒落在伊莉絲的手上。伊莉絲淘氣地笑了,她把甜筒和棕熊的輕碰了一下,臉頰紅撲撲的。
“干杯!”
蕾拉端著兩杯奶茶,面無表情地看著空蕩蕩的長椅。
兔熊不見了,伊莉絲也不見了,她離開不到二十分鐘,兩孩子都跑得沒影了,作為一個全職保姆,蕾拉感到十分崩潰。眼看美好的假日又要變成圍著兩位小祖宗打轉,蕾拉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好暗罵秋和伊莉絲的家里人。
天明顯暗下來了,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泥土腥氣。不一會兒,一道透明的水滴利劍般射下來,緊接著更多的雨滴砸了下來,泥土中布滿了一個個小坑,雨滴匯成細流緩緩淌下,在地上積成了水洼。蕾拉擋住雨水跑到最近的一個屋檐下,店鋪正在裝修,門前掛了塊停止營業(yè)的牌子。雨下得很大,她沒有帶傘,不由懊惱地跺了跺腳,直到一個人突然頂著雨幕朝她跑來。
蕾拉愣住了,菲爾德被淋了個落湯雞,一邊拍打外套一邊拭去書上的水跡?!胺茽柕隆壬俊?p> 菲爾德仿佛才看見她,驚異地睜大了眼睛,蕾拉以為他忘了上次的偶遇了:“我叫蕾拉,我們見過的?!彼B忙補充。
菲爾德輕輕眨了眨眼睛,淺紫色的眼瞳慢慢浮現(xiàn)了笑意:“嗯,我記得你?!?p> “你在工作嗎?”
“是的,正打算回去?!彼α诵Γ瑠A緊了腋下的案卷。天邊隱約傳來雷鳴,雨在頃刻間下得大了,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草葉上,不知哪戶人家的風鈴叮鈴叮鈴響個不停。一只青蛙蹦出來,又被瓢潑大雨驚得彈起老高,兩下沒入水塘中,雨水在街面上浩蕩奔流。
菲爾德伸出手,一滴雨水啪地落在他的掌心:“傷腦筋,雨又下大了啊。”
他微微偏著頭,側臉美好得像是神話里化作水仙花的少年,蕾拉心中某處輕輕一動,一些零碎的畫面在腦海中閃現(xiàn),快得像電影里的斷片,又像夏日祭上光彩陸離的金魚。女孩聚精會神地貼在魚缸邊,拿手指逗著游竄的魚群,手里拿著一個拳頭大小的蘋果糖。
一直遲到的夏天仿佛突然降臨了,大雨激蕩出陣陣白浪,雷聲在剎那間遠去,空氣里氤氳著奇妙的寧靜,兩人都沒有開口,卻不覺得尷尬,仿佛已經認識了很久,久到白發(fā)蒼蒼。
“是啊,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蕾拉也抬起頭,學著他的樣子接住雨水。
“聽說因為今年太熱,雨水也比往年多。”菲爾德的目光落到了對面,一家冷飲店掛著正在營業(yè)的招牌?!耙灰γ孀恳恢闭驹谶@里好傻?!?p> “但是雨這么大——”
“跑起來就沒事了?!狈茽柕旅撓峦馓醉斣陬^上,把書夾在腋下,他的神氣突然像個頑皮的孩子,“我數(shù)三二一,我們一起跑過去,看看誰跑得快?!?p> “等等!”
“三、二、一……”
“——,快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