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走馬觀花
渾渾噩噩不過剎那，腦海便迅速恢復(fù)清明。
這時候再去看幾具尸體，全然耳目一新。
死者劉四，年方三十八，孑然一身，自成為劊子手以來，刀下鬼魂三十六，是名副其實的鬼屠，死亡前一夜，照例將一把砍頭刀磨的錚亮，正要關(guān)門睡覺時候，突然聽到院墻外傳來一個呼喊之聲……
“劉四，你快出來嘞……今天砍頭的時候下刀太快，我不知道我腦袋掉哪里去了嘞。”
能干劊子手這一行，身上自有三分煞氣，劉四當然不懼神怪，砍頭刀在手，心中無名火起。
“哪里來的蟊賊，敢來你劉爺爺門前裝神弄鬼……”
劉四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就推開院墻出門，這一開門，果真見到院門口正站立著一具無頭尸體沖自己指手畫腳，身上衣服正和白天斬首的一個山賊一模一樣，劉四當即兩眼一翻白，暈死了過去。
……
死者張五，年方五十六，是所有劊子手里面年紀最長的一個，見識頗豐，比起劉四，多了一些對神怪的敬畏之心。
已斬頭一百零八，身上煞氣縈繞，每隔一段時間便去寺廟聆聽誦經(jīng)，死去前一夜，正照例對家里的保家仙燒紙燒香，干這一行時間長了，總會害怕沾染一些因果，祈求神佛庇佑。
此時已夜深，張五素來便有愛吃宵夜的習(xí)慣，這晚正點燃柴灶往鍋里添水，誰曾想灶火雖旺盛，但半晌時間過去，鍋里竟毫無反應(yīng)。
難道鍋漏了？
張五正要打開鍋蓋瞧個究竟的時候，突然聽到鍋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張老五，再來點水，不夠喝啊，怎么喝也喝不飽……”
張老五打開鍋蓋一看，差點被沒嚇的魂飛魄散。
原本鍋里的水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顆蓬頭垢面的頭顱，正張開大口不斷的吞咽，原來這滿滿當當?shù)囊诲佀?，全部被這顆死人頭喝了個精光。
死人頭正是白日里砍的一個搶劫殺人犯頭顱，要說搶劫，嚴格來說也算不上。
只是逃荒路上的一個流民而已，天時干旱，江河枯竭，就為了搶一口水，一口吃時，便犯下了傷天害命的死罪……
張老五明白了這是死人故意跑出來嚇自己。
想他張老五也是見過一些大世面的人，更何況家中還有保家仙，當即怒火沖天。
怒道:“呔……你這死人頭不去投胎，還敢上門來找你張爺爺，我能砍你第一次頭顱，亦能砍你第二次?！?p> 當即拎來砍頭刀朝鍋里砍去，誰曾想那死人頭竟一口咬住刀身，被鋒利的刀身割破臉頰絲毫不在意，而是將臉頰的鮮血連同刀身不斷咀嚼入口。
“不夠吃不夠喝呀，再來點，再來點……”
饒是張老五再見多識廣，此時也不禁沒忍住兩眼一翻白，迅速倒了下去。
……
死者王茂，年二十七，入行半年，砍頭八人，膽小。
要說為什么膽小，但凡踏入劊子手時間并不長的人，以前哪里見過這種血腥場面？第一次行刑多半都會被嚇個半死，需要許久才能恢復(fù)過來。
而且劊子手這一行，師傳不如親自體會，砍頭有了獨到經(jīng)驗的劊子手，多為人屠，鬼屠，知道從什么地方下刀最快，死者最沒有痛苦。
劊子手最初入行的時候，往往因為聽到的都是理論知識，未曾親自操刀，砍下去，很多時候并不能做到干凈利落。
試想一刀下去，斬頭刀卡在死者的脖子里，進不得，出不來，死者當承受多大的痛苦？
這王茂死去當天，恰好又出現(xiàn)了這么一檔子事情。
被砍頭的人乃是一個奸污死刑犯，下刀的時候因為沒有把握好角度分寸，一刀下去，刀身死死的鑲嵌在頸骨之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拔出來。
罪犯可遭了罪，與其說是被砍頭而死，倒不如說是活生生疼死，菜市場看熱鬧的人拍手叫好，諸多死罪之中，大乾王朝最恨的便是奸辱女子這一條，可王茂乃是與罪犯距離最近的劊子手，自然能感覺到死者當時的怨毒以及痛苦。
這么一天行刑下來，渾渾噩噩，如同著了魔一般。
五弊三缺，王茂有妻有女，獨占一貧。
家徒四壁，不論使出如何解數(shù)，始終無法打破這一點。
晚上回去草草吃了點剩飯剩菜，王茂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夜半時候突聞耳邊傳來陣陣細細碎碎的聲音。
“王茂，快醒來嘞，我的頭連不上去，動不了嘞?！?p> 王茂瞬間從夢中驚醒，四下一片漆黑。
一摸身邊，婆娘還在，嗯？不對，怎么好像還有一個人。
點燈一看，立馬被嚇的魂飛魄散。
只見自家只穿了一件單薄汗衫，下半身赤果的婆娘，不知道什么時候身上多躺了一個人，正在不斷的動作。
仔細一看，那人一顆腦袋只有一張皮連著，耷拉在肩膀上，不是白天的刀下野鬼，又是誰？
……
八個死者的生前畫面如同走馬觀花一般從腦海之中一一浮現(xiàn)。
“這就是見微知著的作用嗎？果然金手指都很強大，如此一來，距離破案似乎又進了一步。”
“死者死去的前一夜都遇到了奇怪的事情，是人為？還是鬼神作亂？還有，根據(jù)王茂的妻子交代，當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并不知道，如果真是鬼魂害人，為何獨獨放過王茂妻子？若王茂并沒有看錯，的確有個男人趴在他婆娘身上，那他婆娘身上必定殘留某種運動過后的殘液，這倒也是破案的重要線索，嗯……看來必須要拜會一下王茂的婆娘。”
“我這么做都是為了破案，絕對不是想聽別人家女人的私事，天地良心……”
“不過當務(wù)之急，還是得回衙門一趟，查一查有沒有關(guān)于頭頂和腳心都有血洞的邪術(shù)……”
出門時候，溫良特別注意了將義莊的門窗全部鎖死。
“不論一個人生前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既然已經(jīng)抵了命，那過往的恩怨都應(yīng)該一筆勾銷，也萬萬沒有再讓畜生啃食其尸體的道理……”
“喵嗚……”
昨夜里的野貓悄然躍上墻頭，朝溫良瞪了一眼，張嘴露出獠牙。
轉(zhuǎn)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