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捱了一巴掌后,止住了哭聲與嚎叫,但兀自抽抽噎噎。
沒人怪他膽怯或者懦弱,畢竟,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黃廣銀只是慍怒地瞪著佟小農,活動活動腕子,準備上前掰扯一番。
佟小農冷冷睨他一眼,不為所動,甚至話也未說一句,反倒轉身觀察這道走廊的格局與生路。
當務之急,絕非和人爭強斗狠,而是逃出生天,越拖,對他和阮平羨越不利。
黃廣銀大為火光,正要動手理論,李康卻出聲說:“銀子,別動手,你打……他也是為了大家好,是我的錯?!?p> 這倒是個明事理的人。
“佟哥,你有什么辦法嗎?”李康沒見過他的本事,可想到既然是和自己大哥大稱兄道弟的人,一定有些非凡。
佟小農想了想,說:“你們都聽見了那句話對吧。那問題就在究竟怎么找到那只妖物,我們在明,它在暗,除了樓下那些蛇以外,它也許還有其他詭異手段……”
黃廣銀打斷道:“那些蛇?難道不是只有一條嗎?”
佟小農皺了皺眉,隨即想到自己的眼睛,但沒暴露出來,因此說:“不管是多少蛇,但剛剛那人的下場大家都看見了,不想死就別再拉話了,趕緊動起來,在各個角落里找找,有什么異常的,找見了就能活,找不見就死?!彼麖膩聿灰月斆鞑胖且婇L,所以這回心里也犯了難。
黃廣銀大概是因為自己混子的身份,總以為面對普通人就能頤指氣使,他指手畫腳地說:“這條道就一條路,我們四個人,挨個房子的找,肯定能找見!”
他分配了任務。
佟小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自顧自地走了。
光頭胖子嘿嘿冷笑,也同樣跟著佟小農走了。
于是又只剩下他們二人。
李康試探著問:“銀子,我們跟著走吧?”
黃廣銀面色陰晴不定,顯是覺得落了面子,他恨聲說:“要走你走,我不和那傻缺走。”
李康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說:“那你自己小心?!闭f完便急匆匆趕上去。
黃廣銀有些尷尬,他心里也發(fā)怵,可話都撂出去了,要是再跟上,豈不是丟了臉?他咬咬牙,罵道:“都他媽滾,老子自己出去,你們都得死?!?p> 這條走廊長約二十五米,寬也就是兩三米的樣子。其中大致有八間屋子,呈對稱樣。
可在所有人都離去后,格外寂靜,并且涌上來一股寒氣。
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拉緊衣服,從自己右手邊的屋子開始探查……
喀……吱,木門在大力下被打開了,迎面來的是由風刮起的灰塵,外部潔凈的大樓,內部的屋子,竟然這樣骯臟。
“咳咳,真他媽倒霉?!彼麚]手扇散面前的塵土,捂著鼻子打量。
房子不怎么大,是一個極普通的房子,平常到毫無特色,可當灰塵散盡,眼睛重新裝進這里時,他渾身顫抖,大腿打著擺子,一股腥臊的、黃澄澄的暖流順著腿根處流下來,沾濕了褲子。
他轉頭就想要跑,可他絕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無法動彈,甚至無法合上雙眼,只能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看見了自己......
他看見自己在陰冷的陽光中被釘在墻壁上,雙臂側舉,兩腿緊閉,一絲不掛地被釘在墻上;就像耶穌一樣。
可黃廣銀畢竟不是耶穌。他在那里兩眼突出,眼白上染滿血絲,嘴角滴答著血,而他的五肢上也各自鑿入一根釘子。他不甘愿地死了。
他的額頭擠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此時,他滿懷著前所未有的恐懼,也同樣前所未有的渴望朋友——如果有人愿意來拯救他,他一定捧著那人的腳,跪地痛哭。
他的喉結滾動,冷汗在上面滑過,洗出了一道微微發(fā)白的痕跡。忽然,背后的走廊里傳來“沙沙”的聲音,大概像是一個人拖著腳后跟在走路,于是他兩眼驚惶地亂轉,一忽左,一忽右......他只想看看身后,或者用眼神關閉房門,躲到一個角落里。
也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竟然可以活動雙臂了,因此他毫不猶疑,揮動著胳膊,撲摔在地,砰的一聲響,他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走廊里的聲音頓了頓,可隨后又開始移動,他不及做它想,奮力地拖著自己已不會動彈的身子快速尋找掩護。
他在恐懼之中,并未發(fā)現(xiàn),那間滿是塵土,掛著自己尸體的房間已悄無聲息地變成了一塊泥土地,同時光線也漸漸暗淡下去。
黃廣銀只顧著逃跑,終于在距離自己三米的地方看見了一個洞穴,他滿臉亢奮,瞪著眼睛,拼死爬去,因為身后的響動越來越強烈了。
人在情緒極端強烈時,會忍不住分泌出大量的淚水,這并不為了什么,只是一種本能,就好像吃飯張嘴般。
于是黃廣銀鼓著腮幫子,瞪著眼珠子,滿臉淌著汗水與淚水,在那道聲音接近自己時,一股腦地竄進了洞里。這份速度與功力,恐怕最靈敏的耗子也要自愧弗如。
他死死捂住嘴,漏氣似的喘息,因為每一分聲音,也許都會給自己招致死亡。
呼哧......呼哧......
他發(fā)覺自己好冷,而且這里好暗,自己的眼睛好像越來越看不見東西了。
他突然后悔鉆進來,于是想要再爬出去;洞穴并不大,一個人平躺著正好,略有富余,可要轉身就太過艱難,何況他的身子還不能動彈,但一個人想做什么時,總有千方百計。
只見黃廣銀摳住土壁,雙手較勁,一點點將自己挪移過來,他發(fā)覺自己當時爬得太深、太遠,于是罵了兩句:“真他媽傻批,腦子有病,這回好了吧?不見頭!”可說歸說,手下動作卻不停。
但沒了威脅,畢竟慢了很多,爬了兩步就喘著粗氣休息,而嘴里卻一直罵著,從罵自己,到罵李康,再又到他自己大哥大,總之將所有能罵的罵了個遍。
“狗日的......”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黑暗的洞穴中,就好像是一只被掐住嗓子的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