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妖睨視著這個孩子,它實在不稀罕這種又弱又小的玩意,人類,是多么遙遠而罪惡的東西呵,它曾經(jīng)也是一個活生生的、美麗的女人呢......
余娥,一個二十四的女孩,性子柔和,人也有些美貌,本來就住在這學校后面的平房區(qū),可有一天這里被規(guī)劃了,是一片極具價值的地皮,坦白講,這并不是什么值得說道的,無非只是拆遷、補償那一套嗎。
我們只是想要一筆合理的拆遷款不是嗎?
我們愿意搬離這里不是嗎?
我們并不是一群貪婪的人不是嗎?
也許冥冥之中,一個男人聽到了這份問詢,他陰險如蛇、狠毒如蝎,更可怕的,是他微笑著說:“是,你們說得沒錯兒,但我貪婪喔?!彪S后他的眼光掃射在了年輕貌美的余娥身上,
因此,在一個幽深的黑夜中,他伙同自己的合作人,做了一件禽獸不如的事情......
“嗚......放過我,”余娥無助地遮掩著自己白凈的身子,絕望地呢喃,“放過我,放過我......”
一柄刀插在她年輕的心臟里,奪走了她的生命。
她被埋在這里,被一盞燈、一柄刀震懾著,成為這片天地中,無家的游魂。
可她怨、她恨、她指天罵地,最終成為了一只冤妖,永久、永久地被封鎖在這里。在三年多的孤寂中,它只學會了如何殺人,只是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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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平羨眼光射出兇光,他毫不畏懼死,于是他一拳打向這個怨妖,但他什么也碰不到,踉蹌著摔在地上,小胳膊、小臉上都蹭出了血痕,但他渾然不顧,一骨碌爬起來,擋在僵硬的佟小農(nóng)身前。
“來啊,來??!”他張開雙臂,閉上眼,帶著哭腔大叫,“來殺了我,放過我哥!”他絕望的聲音回響在這里。
怨妖的青白的胳膊卻穿過了他的身子,繼續(xù)將佟小農(nóng)的魄扯出來——現(xiàn)在已拿走一半了。
一旦魄被徹底奪走,佟小農(nóng)就會成為一具行尸走肉,毫無意義地游蕩著。
“很久沒有這么強大的陰魄了,真美味哪?!痹寡行┢炔患按?。
這時,一道瘦小的身影竟斜刺里撞將出來,把那怨妖碰了個趔趄,一時間妖爪不穩(wěn),松開了陰魄。
佟小農(nóng)的走影之軀本是至陰寒的體質(zhì),因此陰魄缺少拉力后,倏地便將它吞回體內(nèi),之后他噴出一口鮮血,大口地喘息著。
陰魄與陽魂是天生一體,難以分割,一主死,一主生,適才佟小農(nóng)陰魄離體,陽氣大盛,直沖心智,可現(xiàn)在又猛地縮回體內(nèi),陽氣過盛,陰氣衰弱,只好噴出一口陽血來調(diào)和陰陽。
阮平羨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可半晌沒動靜,他正要睜眼看看,卻感受到后脖頸處有火熱的液體,他驚慌地回頭,看見自己哥哥臉色蒼白,但顯然已脫離安全,因此哭著說:“哥......”
佟小農(nóng)身子有些虛弱,但深知此時不是優(yōu)柔寡斷的時候,于是一把推開阮平羨,嘴里含著一口陽血,捏著刀子便沖將上去。
那道小小人影已被怨妖打翻在地,踩在腳下,它十指指甲暴漲,渾身泛著死氣,厲聲怒叫,竟然要將這孩子扯個稀爛。
佟小農(nóng)哪里會容它作惡,但見他一口陽血噴上去,操起刀子便捅入怨妖后心。
猝然之間,怨妖的氣息如流水泄地般的弱了下去,它一時吃痛,直截將腦袋扭轉(zhuǎn)過來,伸長脖子,一口咬向這個要致它于死地的男人。
可佟小農(nóng)早就等著,他咬破舌尖,真陽涎直射而出,端是的半點兒不浪費,盡數(shù)噴在怨妖腦袋上。
怨妖面目猙獰,整個身軀的皮肉緩緩脫落,最終只剩下沾點肉沫的骨架,它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要說什么,但只能無可如何地死在那柄刀下。
她本就是死在這柄刀下的,因此天底下這把刀最能克制它,而佟小農(nóng)誤打誤撞,竟恰好拿到手了。
但說起來,也絕非運氣使然,畢竟這柄刀經(jīng)年受怨氣打磨,本已是陰損之物,倘若常人拿了,入手寒涼,隨后怨氣纏身,不消幾日,只能是一命嗚呼??善⌒∞r(nóng)是至陰至寒的體魄,走影之軀,天下難覓更比它陰寒的了。
可要僅僅如此,也算不得什么,畢竟兩者相遇,更是風助火勢,不定就會一舉吞噬掉佟小農(nóng)的神智,而他自此成為一具受怨氣操控的僵尸,但他體內(nèi)又有著極正大浩蕩的先天回元內(nèi)功,以蓬勃內(nèi)力壓制著那股怨氣。所以才始終安然無恙。
多種巧合之下,這只怨妖最終飲恨當場,可即便如此,佟小農(nóng)也險象迭生,幾乎斃命。這只怨妖的道行,不可謂不深厚了。
怨妖被鎖入刀中,但兀自翻滾不停,只見這刀身死氣繚繞,震動不斷。
佟小農(nóng)右手青筋畢露,可仍有些把持不住,于是雙手握住刀柄,怒聲大喝:“停!”內(nèi)功源源輸入在雙手之中。
奇異之事就此發(fā)生,那刀上紫氣與死氣涇渭分明,分庭抗禮,可畢竟妖物已死,只剩下一身的怨氣未消,屬于無根之物,慢慢的,紫氣便占據(jù)上風,直至最終被逼迫在刀尖里。
但佟小農(nóng)卻好似愣住了,并不再發(fā)力。
阮平羨就定定地站在旁邊,他緊緊抿著嘴,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哥哥,他想去幫忙,可又不敢去亂動,萬一出了岔子可怎么辦。
“你別急,你哥哥現(xiàn)在沒什么危險,”那個小小的身影說,“應(yīng)該是那只女妖在和他說話,我能感覺到?!?p> 阮平羨沒作聲,未知結(jié)果前,他就會一直這樣站著。
雨還在下,并不因為一只妖物死了而停止。
佟小農(nóng)雕塑似的站在原地,阮平羨也如雕塑般的陪著他,任由大雨淋漓。
最終,佟小農(nóng)低下頭,輕聲說:“我答應(yīng)你?!彪S著這句話出現(xiàn),死氣忽地鉆進刀身里,再不作怪。
阮平羨的眼里也煥出驚喜的神采,他小心地挪動了步子,更靠近了點。
佟小農(nóng)抬眼看著滿臉雨水的弟弟,心中澎湃起伏,他上前一步,緊緊地摟著自己弟弟。
阮平羨也死死地抱著自己的哥哥,他緊緊抿著嘴,由著雨水落在自己臉上,他想要堅強。
佟小農(nóng)摟著弟弟,感受著他抑制的情緒,溫柔地說了句:“哭吧?!?p> 于是阮平羨再也無法克制,將腦袋埋在哥哥胸前,放聲大哭,他的眼淚在眼眶里,洶涌地迸出來。
活著,可真他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