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莫先生,其實在我們吃飯的時候,我們和······艾爾西·霍爾特隆德的姐姐伊芙琳偶遇了。當時她說,她是跟著大主教一起前往太空站指揮中心和托恩·魏特曼站長面談的。后來大主教對她說他和魏特曼先生有一些重要事務(wù)需要私下談話,把她請出了會議室。正好到了飯點,無事可做,她就也找到了那間餐廳,結(jié)果和我們碰上了?!?p> “啊,那你們的運氣真是相當好。她有提到會面的具體內(nèi)容嗎?”
“她提到,兩人的會談幾乎等同于閑聊,沒有說幾句有用的話,只是在她離開前的幾分鐘里,他們似乎討論到了一些關(guān)鍵的內(nèi)容。比如,發(fā)生在瑟文的那起襲擊案。大主教現(xiàn)在是遠程參加調(diào)查的會議,自己并沒有真正管這件事,實際是伊萬諾維奇在組織調(diào)查。大主教覺得,襲擊發(fā)生的時間、地點、動機都很奇怪,這直接導(dǎo)致兇手根本無從查起。而襲擊者要暗害的又是皇帝手下舉足輕重的人物,若是成功勢必引起朝野震蕩。他懷疑有可能是······”
“維尼普斯·開斯特?說實話,我已經(jīng)猜到你要說的是誰了。奧斯瓦爾德是伊萬諾維奇的原上司兼恩師,伊萬諾維奇于情于理都不至于心狠手辣到連恩師都敢動,否則他必定被扣上謀反的帽子。要是談到和伊萬諾維奇素來不對付的人,恐怕只有開斯特這個人了?!?p> “帝國科學(xué)部的開斯特?”
“是的,他是尼科爾·維佐利之后的科學(xué)部掌管者。具體細節(jié)你們不用知道,做好自己的事就行。托德,你留一下,我要交代一點事情?!?p> 其他人都出去了,只剩下托德還留著。
瓦西里·科莫目光堅毅地望著托德。
“你作為這支小隊的負責人,一定要牢記安全守則。自己和隊員的安全始終要放在第一位,完不成任務(wù)也沒有關(guān)系,只要人還在,就還有機會。另外,我希望你格外注意自己的安全。你的身份很特殊,一旦伊萬諾維奇注意到你們的存在,并且知道你們想救人,他很可能會專門針對你,用盡一切手段除掉你。切記,多加小心!”
“是,科莫先生?!蓖械戮炊Y,轉(zhuǎn)身出門。
剛好,托恩·魏特曼的電話也打了進來。瓦西里·科莫關(guān)上辦公室的門,順手接聽了電話。
“瓦西里,你在嗎?”
“在,站長先生,剛給干員們開完會?!?p> “開會?你是要派人去瑟文?”
“我說,托恩,你是不是有什么特異功能,總是預(yù)知我做的事情。”
“我早就猜到你還是覺得不能坐視不管。大主教準備下到地面去了,臨走前告訴我,他收到消息說,一個名叫伊森·克里夫的共和國人涉嫌組織襲擊已經(jīng)被拘捕。那人先前才向我們提供過大主教方面希望訪問共和國的信息,所以我記得清清楚楚?!?p> “他畢竟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將,已經(jīng)在瑟文工作了好幾年,我不能就這樣拋棄他。”
“你想要救人?你有沒有考慮過,這種行動的后果?我聽說,斯維爾迪人對我們的國家意見很大,現(xiàn)在突然又爆出了這樣的事情,必然會激起他們的憤怒。此時派人過去,不僅救不了人,還會把更多人搭進去。伊森·克里夫確實是個可憐蟲,他能被捕是我也沒有算到的,但是現(xiàn)在的確不是動手的時候!”
“現(xiàn)在不救人,等著什么時候救?還要學(xué)古代人劫法場是嗎?再者說,若不救人,伊森·克里夫幾乎必然叛變,然后供出我們即將派過去的一大堆人,徹底破壞我們后續(xù)的行動計劃。托恩,你要不要權(quán)衡一下,究竟是哪種方案損失更大?”
“這樣做會有爆發(fā)戰(zhàn)爭的風險!我本人,至少是我本人,不希望這件事上升到武裝沖突的層面。伊森被捕,王國的人給他扣一個間諜罪處死就已經(jīng)可以給他們一個宣戰(zhàn)借口了。我們的部隊并沒有一戰(zhàn)之力,切勿高估我們自己的實力。瓦西里,你要知道這一點,行事務(wù)必謹慎?!?p> “我們是行商,不是政治家。行商的天性就是冒險,不畏懼任何困難!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得相信我手底下的人。我相信伊森·克里夫不會叛變,我也相信伊森出現(xiàn)在那個該死的王宮里是有原因的,我更相信這背后是有人搞鬼給我們找事!”
“有人搞鬼······這句話你倒是說對了。確實有人想要破壞我們的國家。大主教提醒我,維尼普斯·開斯特的手下當時正在監(jiān)聽我和他的對話,所以他使用了一種古老的語言和我交流。我現(xiàn)在為了避免監(jiān)聽,也是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給你打這通電話的。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擔憂。我們的國防力量嚴重不足,因此我們的政府、我們的人民承擔不起一場戰(zhàn)爭,也承擔不起任何可能引發(fā)戰(zhàn)爭的風險。如果你堅持要派人營救,我也不好再多說什么,畢竟商隊是獨立的組織。成功了,你就是國家的英雄;失敗了,我們就只能在軍事法庭上見了,就像地面上那個反對派議員當年威脅我不要接收難民時那樣。但是我知道,歷史的大勢不可逆轉(zhuǎn),人力阻止只會是螳臂當車。你好好考慮一下吧,別再犯以前的錯誤。你上一次力排眾議去救人,是我父親在議會上言辭激烈地雄辯才給你撿回一條命。今時不同往日,我現(xiàn)在很難再把你撈上來?!?p> “我會的,托恩。你的家族對我有恩,所以我一定不會連累你。我會盡量體面地結(jié)束這次危機。”
瓦西里·科莫掛斷了通話。他雙手托腮沉思良久。
托德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準備動身了。墨還在費力地把破城矛塞進大包里。尖銳的破城矛不久前在武器部那里重新上了一層新的特化致密金屬鍍層,在原本的強結(jié)構(gòu)基礎(chǔ)上再次增強了破城矛的威力。副作用也是顯而易見的:墨原本最喜歡的紅色大包被破城矛戳了個大洞,無法再使用,她只好換了一個新的黑色大包。
艾爾西驚訝于商隊“竟然沒有專門配發(fā)的干員制式工作服裝”,允許大家穿自己喜愛的衣服(當然不能太過于招搖)。瓦西里·科莫將其解釋為共和國“尊重每一個人的自由”的體現(xiàn)。因此,艾爾西可以穿上自己來商隊時穿著的······華麗服裝(應(yīng)該叫輕便的鎧甲吧)。她腰間別著長長的佩劍,劍柄上鑲嵌著寶石;另一側(cè)則別著一把小巧的激光手銃;領(lǐng)口鑲著精心雕刻過的金屬花朵。
安娜的衣著則樸素許多。由于右手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的感染癥狀(總之就是長出了黑色的結(jié)晶),她不得不戴上手套工作。其余的時候,她一般都披著一件大衣。
這個時候,瓦西里·科莫突然闖進準備室,大聲宣布任務(wù)取消。托德驚訝得出不了聲。
“科莫先生,任務(wù)取消了?為什么?”墨很是不解。
“太危險了。我······好吧,”科莫聳聳肩,“我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相當艱難的決定。我思來想去,覺得魏特曼的警告相當正確。伊森陷落敵手,生死未卜,我們目前還不清楚他的情況。如果再派你們過去營救,成功了還好說,失敗的后果則是相當嚴重。一旦失敗,斯維爾迪和帝國就會找到一個挑事的借口,發(fā)動對我國的入侵。戰(zhàn)爭是我們現(xiàn)在承擔不起的代價。雖然我向來不會拋棄我手下的任何一個行商和干員,但是這樣的情況下,我只能違背我自己的原則,采取謹慎的策略。很抱歉,這次你們的任務(wù)戛然而止。不過,我覺得對你們而言這并非壞事。我希望不要因為自己的個人情感就把你們一起坑害?!?p> “啊······好吧,行吧,那我們就就地解散了?!蹦读税胩?,很久才吐出一句話。
“很好,感謝你們的理解。伊森的話,我自會想辦法營救。這可能要讓我動用一些以前從未動用過的手段了?!?p> 此話說完,瓦西里·科莫急匆匆地離開。
“噢,我沒有見過伊森,但是我相信他是個好人。不管他究竟是誰,他畢竟是我們的隊友,怎么能拋下他不管呢?”墨放下自己的大包,坐回了椅子上。
托德不由得回想起,好幾年以前他和伊森·克里夫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那是好幾年前,托德受邀參加伊森·克里夫的餞別宴會。宴會之后,伊森·克里夫就要長期駐扎在斯維爾迪,作為生意中間人處理共和國的外交事務(wù)。那時的共和國還沒有傳統(tǒng)意義上的外交部門,商隊的意志在外界看來就代表共和國的意志。
伊森這個人很喜歡喝酒,不過他并不像那些醉漢一樣酗酒,而是非常精準地把控自己的酒量。有一種兌了點海鹽的啤酒,他竟然對此愛不釋手。
宴會一開始充滿了歡聲笑語,然而當談到離別的時候,大家忽然都沉默了,有些人甚至低聲抽泣了起來。
“喂,你們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伊森·克里夫高舉酒杯,開懷大笑,“哎呀,我聽說,在很久以前的······大航天時代,人們會為遠征其他行星的宇航員送上離別的祝福,為光榮的犧牲流下熱淚。我又不是做什么一去不回的遠征,你們何必產(chǎn)生那么大的反應(yīng)?”
一番話把在場的人都逗笑了。伊森·克里夫轉(zhuǎn)頭望向窗外。遼闊的海洋,恐怕他要等待很多年才能再享受一下紐維爾海邊潮濕的海風了。當然,瓦西里·科莫告訴他,瑟文不是缺水的星球。盡管瑟文算是最古老的數(shù)千個人類殖民地之一,它的城市化程度仍然不算高,保留了許多原始的自然景觀。伊森很期待在瑟文的城市之間穿行,體驗自然和鋼鐵融合的感覺。
他的神色突然變得憂傷,沉默了許久。
當時托德坐在遠處。伊森·克里夫豪爽的個性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家伙,從不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給其他人看。
“確實,伊森是個好家伙。我希望他能回來?!?p> “話說回來,如果我們不去的話,科莫先生會派誰去呢?”
墨搖搖頭,“在我的印象里,他并不需要派人去。他最后的王牌已經(jīng)在瑟文工作了?!?p> “什么人?”大家異口同聲地問。墨被嚇了一跳,連連擺手:“我······我也不知道,別問我?!?p> 這時托德在自己的工作終端上收到了新的任務(wù):協(xié)助艾伯特·凱恩斯博士調(diào)查星系中存在的隱形暗物質(zhì)研究空間站,獲取一切必要的信息,并盡全力保護凱恩斯博士的安全。
“喲,又要出遠門啦?”一聽說要出遠門,艾爾西便萬分期待。
“跟凱恩斯出任務(wù)······總感覺會遇上麻煩?!?p> “哎呀,猶豫什么,走啦!去空間站!”
“喂,隊長是我,我來下命令,艾爾西!”
“是!知道啦!”
似乎他們根本不知道任務(wù)是什么······
凱恩斯:誰在說我?唉。這項任務(wù)很緊急,希望托恩·魏特曼別再給我找麻煩。布拉諾!布拉諾!
布拉諾:老師,我在,什么事?
凱恩斯:我這幾天要出差,實驗室由你照看。我不在的時候,我之前做的實驗規(guī)劃,你還是要照順序完成?。∥一貋硪獧z查你的實驗報告的!
布拉諾:知道了,老師。你老是出差,還說什么“過幾天”,明明每次都至少一個月。
凱恩斯:別亂說!你的老師我可是很忙的!
商隊的那條幾乎不用的通訊線路終于重新啟用了。瓦西里·科莫用加密型微子頻段和他之前派去瑟文的線人開始了一場秘密通訊。瓦西里·科莫告知他,商隊迫于帝國潛在的威脅,除了技術(shù)手段之外無法派出更多支援。線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非常抱歉,這并非我的本意。你只能孤軍奮戰(zhàn)了?!蓖呶骼铩た颇f著說著哽咽了。
“總干事,你老是這樣。算了,我還能說什么呢?孤軍奮戰(zhàn)的次數(shù),我難道還少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兩個都能回來。記住,那些該死的數(shù)據(jù),刪除即可?!?p> “好吧,好吧,刪除,刪除,記住了。你得記得給我發(fā)送一個好用點的計算機病毒!”
通訊中斷。
梅里德·伍茲默默抽了一口煙。
“又是這種戲碼,我們的對手可真是狡猾??磥磉€是只能靠自己啊?!彼酒鹕恚叩酱斑?,俯視著下方不遠處燈火通明的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