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長街之上,年邁的老仆忽然收緊了手中的韁繩,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吁’聲。
前進的馬車就此停下,有一名粗布麻衣的劍客冒雨而去,朝著與馬車相反的方向俯身沖刺。
無名掀開車簾,一直到再也看不見劉羽的身影方才放下。
馬車?yán)?,殘劍輕輕拍著大腿,仿佛劍客彈劍而歌:“身無殺氣,而殺心四起,刺客之相也。小節(jié)有損,而大節(jié)無虧,真義士也!”
雨幕中,馬車開始重新的前進,無名似乎隱約的嘆息了一聲。
大雨瓢潑,模糊了廝殺中雙方士兵的視線。
英洪面目猙獰,竭力的頂舉手中寬劍,將身前兩名騎兵的武器往外格去三分,頭也不回的大吼:
“還不快走!”
秦軍將士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這個窮途末路的趙國將官,到了這個時候還抱有這樣天真的想法。
邯鄲城都破了,你們這些趙國的遺民還能跑到哪兒去?
長戈使力,即便有英洪的寬劍阻隔,仍然重重的砍在了他的肩頭,后者面色慘白,卻無半點退卻的意思。
身后逃難護持的趙國百姓,在大雨中哀哭,有幾名青壯想要上前幫忙,卻很快就被刀鋒長戈砍翻在地。
我果然還是成不了....
殘劍,飛雪先生那樣,能夠守護一方百姓的俠義之士。
向來生死無懼的英洪,此時的目光劃過一片黯淡。
噗通一聲,被騎兵長戈壓得重重跪在地上,已然累極到了極限的英洪此刻已經(jīng)無心掙扎了,嘆息的等死。
騎兵獰笑著抽出腰間長劍,準(zhǔn)備將這個軍官模樣的大漢頭顱收于馬畔,成為自己進階的軍功。
忽然,耳邊呼嘯過一聲尖銳的響聲,一柄劍鞘帶著呼嘯的破空聲,狠狠的打在那名揮舞長劍的騎兵身上。
破碎的木屑木刺以一種爆裂的形勢向著四周炸開,英洪呆滯的目光微微閃過一絲動容,下意識的就要轉(zhuǎn)頭去看擲出劍鞘的地方。
下一刻,劉羽如天神般從天而降,用看似輕巧,實則重若千鈞的一劍,毫不費力的削下了騎兵的頭顱。
名稱:無名之劍
品質(zhì):精良
效果:無名十年練劍所用之物,可助使用之人凝練殺意,百分之二的幾率進入到人劍合一的狀態(tài)。
“荊....荊兄!”
英洪目光透出驚喜,而后是一陣可怕的戰(zhàn)斗欲望。
“英洪兄,我?guī)愠鋈??!?p> 劍刃滴血,在雨水的拍打下迅速的凈潔,劉羽一把拉起英洪就要帶著他沖出邯鄲城,卻被后者死死拽住。
“兄弟,邯鄲城破,我身為軍人死不足惜,但如果讓趙國的老百姓,也跟著遭受秦軍毒手,那老子才死不瞑目!”
劉羽一愣,他自持憑著高超的劍術(shù)和修為,帶著同樣身手不弱的英洪殺出城去,還是很有可能性的,但是如果還要帶著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
目光從那些大多都是老弱病殘的趙國百姓身上一一掃過,有不少躲在父母懷中哭泣的幼小孩子,也有受傷呻吟的虛弱青年,他們看著劉羽,或許是知道自身是個累贅,所以沒有說一句哀求的話,眼神的凄惶無助,讓他竟有種不敢對視的感覺。
嗎的,就當(dāng)是還債吧!
劉羽咬牙轉(zhuǎn)身:“西門守兵最少,咱們一路上收攏殘部,合力殺出去!”
英洪振奮精神,呼喝一聲將人群聚攏起來,跟著劉羽的腳步迅速的朝著北門城關(guān)疾行。
一路上確實有不少的潰兵殘部,但更多的還是凄惶無助的老百姓,本來只有區(qū)區(qū)幾十人的隊伍,在臨近北門之時,居然漸漸聚攏了幾百人。
隊伍龐大起來,難免會有看護不到的地方,所幸英洪雖然致力于救助百姓,可也不是迂腐之人,對于那些無力緊跟隊伍的病弱百姓,并沒有多加照顧,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提供幫助。
這叫劉羽大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后方百姓隊伍忽然傳來一陣躁動,擠得前方軍列都踉蹌的不成陣型,英洪連連喝罵,卻毫無作用,只有劉羽異于常人的聽力,能夠隱約的聽到后方百姓的哭喊與清脆的馬蹄。
“后方有秦軍騷擾,我去解決了他們!”
劉羽提劍就要過去,卻被英洪攔下來。
“秦軍大體由東面攻至城中,西面兵力一定薄弱,可西城雄壯不亞于其他三門,易守難攻,如今城門在望,荊兄你動不得,我們還需要你的劍鋒來破開城門!”
英洪用布條,將自己的手掌和劍柄綁在了一起,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
“后面的騎兵不知強弱多寡,一旦陷入糾纏誰都走不掉,交給我!”
劉羽正要和他約定一個撤退的時間和暗號,英洪卻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
劉羽一愣,原本將要出口的話卻僵在喉頭,愣愣看著英洪離開的高大背影。
因為英洪已經(jīng)用背影回答了他。
不必等。
凡是拿有武器的壯年漢子,在英洪的喝令下自發(fā)的分散到道路兩旁,一群老弱婦孺依依惜別著,邁步向前,由劉羽領(lǐng)著加快速度向城門進發(fā)。
當(dāng)身后的廝殺慘叫聲響起時,劉羽沒有回頭,而是更加快速的向前沖鋒。
雨水滴答劍鋒的輕音,與快速連環(huán),瘋狂踐踏的雨水聲音,都在此刻無比密集的連接在一起。
劉羽只覺得胸膛中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后聲聲重如擂鼓,幾與天際滾雷相仿!
城樓上,駐守此間的將士,借著閃電一閃即逝的光亮,見到雨幕當(dāng)中有一條快到駭人聽聞的身影,真朝著城門的方向狂奔而來,不禁吃了一驚。
“那是個什么東西?”
當(dāng)確定那條影子,是個不知死活的江湖游俠兒后,守關(guān)將軍眼底閃過一絲嘲弄。
“全軍張弓!”
一道道弓弦緊繃的聲音隨即便在城頭響起,將軍一手按劍,看著那條不斷加速,好像沒有極限的身影,臉上的神情漸漸從嘲弄而轉(zhuǎn)變成了震撼。
這東西,真的是人嗎?
因為劉羽的沖勢太過瘋狂和駭人聽聞,將軍甚至都等不及劉羽沖入到最佳的射程范圍之內(nèi),直接命令士兵放箭。
然而這等程度的弓箭,根本就連劉羽的衣角都摸不到,直接就被他瘋狂的速度給甩在了后面,偶爾有一兩只箭朝他打來也被信手格開。
劉羽的雙眸不知覺中變的一片猩紅,他的目標(biāo)并不是英洪與他先前說過的城門,而是城樓上正在彎弓搭箭,朝著下方潑射箭羽的秦國士兵。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英洪為讓這群趙國遺民能夠順利出城,不惜留下,以孱弱之身來對抗秦國騎兵。
劉羽自認(rèn)如今的他,手握無名的隨身利劍,一身實力比之手握破劍之時還要強盛幾分,未必就不能搏殺下這處險關(guān),讓身后這群跟著他的老弱病殘少死一些人!
劉羽屈膝咬牙,平靜的臉色在發(fā)力的剎那間猙獰畢露,如瘋似狂,以一種違背了常理的姿態(tài),攀墻而上!
“擂鼓請援!”
守關(guān)的將軍見到如魔鬼般的劉羽,瞬息間從城墻下攀附而上,心中恐懼受殺意所攝,一時亂了章法,居然沒有及時組織士兵抵抗,而是慌忙的叫手下士兵前去擂鼓請求城中援兵。
荊軻何等人物?那是秦宮大殿之上,拔劍將一代雄主都趕得滿院跑的兇人,何況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秦國將軍?
劉羽殺心暴漲之后,手中長劍如同收割凡間人命的死神之刃,前方所擋無論是兵革還是盾牌,都被他一斬而斷,只殺的城頭上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鬼?。∷皇侨?,他不是人??!”
守關(guān)的將軍受到劉羽殺氣所激,加之手下將士如割草般的倒在劍下,一時間居然有了神志失常的趨勢,驚恐萬狀的在城樓上指著那個殺神一般的身影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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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趙國幸存的遺民們,氣喘吁吁的趕到這處城關(guān)之時,一個個看著近在咫尺的逃生之門,居然一個都不敢上前。
大雨如注的澆灌在城墻上,不斷的有血跡從上面被雨水沖刷而下,宛如一道流不盡的血河瀑布。
渾身浴血,背上還插著半條戈刃的劉羽,大馬金刀的坐在城垛之上,雙腳懸空,扭頭吐出胸肺間壓抑多時的鮮血,對著下方姍姍來遲的趙國遺民嘿聲一笑。
人群中,居然有小孩和婦人被嚇的哭了起來,叫原本以為氣勢如龍的劉羽連連撓頭。
仔細想想,剛才那樣子,說他一頓吃幾個小孩都不為過....
劉羽雙手撐墻,好像頗為費力的方才站起了身子.
這一戰(zhàn)雖然被他拿了下來,可同樣受傷不輕,內(nèi)外傷都有,大雨下的身體已經(jīng)開始從滾燙如火,漸漸的轉(zhuǎn)為冰涼。
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一旦身體徹底的失去溫度和知覺,那就是他身體到達極限后的訊號,此時的他急需救治和休息,可是他仍在城樓上絲毫沒有退下來的意思。
劉羽仰天用力的大聲吼道:“趙國子民們,出城了!”
他喊的十分用力,因為他要把聲音,喊到遠方那個以步擋騎的英洪那邊去。
城管的遺民這才如夢初醒,想起城樓上的那個家伙和他們是一伙的,連忙急匆匆的開始出城。
劉羽尋了個避雨的地方,就這么守在城樓上看著長街盡頭的遠方,然而直到下方的成民們盡皆走完,那個豪爽大漢的身影也始終未能出現(xiàn)。
大雨停歇,遠方晨光從陰沉的云層中破開來,映徹著天地間的陰森黑暗。
邯鄲城血腥的一夜過去,即將迎來新生。
劉羽在城樓上看到遠方有疾馳的黑色騎兵朝著這邊趕來,他不當(dāng)下不再猶豫,徑直翻身飛下了城墻。
邯鄲城高墻厚,只是劉羽從城墻一躍而下之時,腦子里再無半點初次的新奇興奮,腦子里面一直回想著的,反而是那群在酒館中魚塘只有過一面之緣的趙老六,李春斗等人。
他們的身影漸漸連同那個豪爽的大漢英洪一起,慢慢模糊遠去,變成了遠方在不可聞的聲音和回憶。
劉羽腳步落地之后,沒有絲毫的停頓,直接御氣健步如飛的朝著北方燕國而去。
也許是靈犀所致,離開邯鄲的劉羽,心中浮現(xiàn)出了當(dāng)日在酒館中,第一次見到趙老六時的一句話。
燕趙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清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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