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雨滂沱。
昏暗的教室內(nèi)飄忽著絲縷寒氣,氣氛格外抑郁。老師的講課聲傳進陳暮耳中,另外,一股沉悶、壓抑之感襲入。
陳暮猛的睜開雙眼,想要抬起趴在課桌上的腦袋,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黑手壓著他的腦袋,死死的將他的頭摁在課桌上。
呼吸逐漸有些急促,之后開始變得困難,他拼命呼吸,慘白的臉愈發(fā)猙獰。
陳暮想要說話,但那股無形中的力量堵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無法發(fā)聲。
老師的講課聲依舊能夠傳進他耳中,盡管這聲音不受人喜歡,令他厭惡,可在此刻,這是最后的稻草。
啊——?。?!
陳暮滿眼血紅,臉都漲了起來,連呼吸都變得的無比困難,目前的情況越來越來糟,他堵在喉嚨里的聲音在咆哮,卻無法傳遞出聲。
正在發(fā)生的這些,整個教室里沒有一個人注意到。
深深的無力感涌上他心頭,像是命運在嘲諷,讓他低頭,迎接宿命。
陳暮心頭忽地大慟,像是冥冥中觸發(fā)了什么,一股悲痛之意充斥心頭,但他一只手能動了!
他一手撫在額下,爆發(fā)出巨力,與那股無形中的力量對抗,如同千鈞之力壓頂,令他苦不堪言。
“啊——”喉嚨頓來,他低吼出聲,一只手硬生生將頭從課桌上撐起,滿頭大汗,后背濕透。
這一刻,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坐在角落里的陳暮。
“同學,你瞎叫喚什么,現(xiàn)在是上課,你這是在擾亂課堂紀律!”老師放下手中的粉筆,往上扶了下金絲眼鏡,眼神凌厲地看著他。
周圍的同學把目光投在陳暮身上,小聲議論著,在這些目光當中,有玩味的、嘲諷的、不屑的、厭惡的。
教室里一片喧嘩。
“閉嘴!”陳暮沉聲道,冰冷的眸子盯住老師。
……
老師一個踉蹌,他當老師沒多久,還是第一次碰到學生叫老師閉嘴的怪事。
“同學你…”老師的臉陰沉下來,脾氣正要上來。
“哐!”
教室后門被甩手關上,角落里的座位上已經(jīng)不見陳暮的人影。
一眾學生目瞪口呆,甚至有學生贊嘆道:“不愧我初三這屆狂人稱號!”
“可憐這老師是新來的,根本不了解陳狂人的性格,哪會什么尊師重道,唉,老師心里是得蒙上一層陰影了!”
也有人注意到毫無威信力的老師,投去關懷的目光。
“叮鈴鈴——”下課鈴響了,一眾學生也不管老師叫沒叫下課,反正直接走就是了。
這所學校,規(guī)則不嚴,秩序混亂。
陳暮從課上醒來后,一直有股揪心的痛,再加上雨天讓他增了一絲壓抑。
而直覺告訴他,趕快回家!
貧民窟里雜亂無章,小道錯綜復雜,破舊的房屋緊緊挨著,在這仿若走在一個迷宮里。
雨天激起這里的朦朧,灰白的水霧籠罩了貧民窟,遮掩了小路和房屋,望眼所及不過幾米清晰地。
陳暮走的很慢,一手提著書包,任由大雨拍打在身上,神色未變,雖然心里那股感覺很強烈,但家的概念對于他來說,實在微乎其微。
朦朧的灰霧像是給棚戶區(qū)蒙上了一層神秘面紗,雨水拍打在地上,濺起淅淅瀝瀝的水珠。
屋門前,已然淋成雨人的陳暮沒有第一時間推開門,而是沉默在屋外。
“滴嗒——嘀嗒”
濺起的水珠彈到木門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吱嘎——”
陳暮伸手推開門,心中的沉悶愈加強烈,一股悲慟之意侵入,他眼中水霧朦朧,他強忍著不落淚。
進門的一瞬間,躺在板床上的陳薈映入眼簾。
看著床上的母親,陳暮停下腳步,手里的包掉落在地,他六感從小就驚人,耳能聽人呼吸、心跳,眼能洞穿幾里外的事物……
此刻卻無法聽到陳薈的呼吸及心跳聲。
“還在么…”陳暮輕聲呼喚,床上的女人并未醒來,無絲毫知覺,死寂般的躺在床上。
心口的沉悶讓陳暮痛苦無比,面孔跟著扭曲,他一拳揮出,打在地上,留下一個一寸拳印。
爆汗流淌,陳暮倒下,眼里天旋地轉(zhuǎn)、目眩神迷,屋子里的一切跟著扭曲,他感知漸漸關閉,暈厥過去。
……
再醒過來時,已是深夜。
夜晚的黑暗幾乎吞沒這間屋子,透過窗外一縷夜光輝映進來,使得板床上那具冰冷尸體格外詭異。
陳暮倒騰出一個破舊的柜子,那是從垃圾堆里撿來別人丟棄的,又推來一輛板車停在門外。
陳薈的尸體小心翼翼的被放進柜子里,最后連人帶柜的放在屋外的板車上。
雨停了,清涼的夜風拂過這里,刮在少年的心間。
夜下,陳暮推著板車走出貧民窟,來到郊外,穿行在一片松樹林中。
夏天的雨不比春雨,狂風驟雨將這片本來生機盎然的松樹林打散了枝葉。
陳暮腳下的泥土非常疏松,身后留下曲直的車轱轆印和一排腳印。
幾顆星辰點綴在寂寥的夜空,被云霧遮擋的月亮只露出小小一角,向人間撒出微弱的光。
陳暮選擇了一塊空地,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扁鏟,挖開泥土,直至天蒙蒙亮,一個能容下柜子那樣大的土坑終于挖好。
推下柜子,蓋上泥土,堆起土包,陳暮拆下墊板車的木板,用扁鏟鑿出幾個歪曲不平的大字:暮母——陳薈之墓
做完這些,陳暮跪在墳地前,輕聲喚道:“媽…”
語畢,這是他此生叫的第一次媽,少年在暮前十五次磕頭,敬的是其母十五年的養(yǎng)育之恩。
天空突然雷聲陣陣,磅礴大雨毫無預兆的席卷而來。
冒著雨,陳暮回到在貧民窟的家。
整理板床的時候,在枕頭底下一封信連帶一只的黑色匣子被翻了出來。
打開信:“小暮,媽今天清理了人生中最后一波敵人,可我自己也快死了,恐怕堅持不到你回來的時候了…以后再也見不到你,媽很悲傷。
那些敵人在媽死后一定會發(fā)現(xiàn)你的存在,但你不用怕,媽給你留了后手,能確保你的安全。至于你的身世…也該讓你知道了。
你的生父叫劉滄月,是景城劉家之人,你的出生是個意外,他或者他們并不知曉你的存在,但在不久后他們就會發(fā)現(xiàn)了,你要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足以存活下去,對了枕頭底下的黑色匣子你一定要時刻帶在身上。
我們活在陰謀和設計當中,是別人的棋子,只有不斷掙扎,否則終歸被吃掉。
媽這十五年來從未對你表露過愛,你也從未體會過所謂的母愛,其實媽并不愿意這樣,可沒有辦法……但媽真的很想聽小暮叫一句媽?!毙诺膬?nèi)容結束。
陳暮攥緊手里的信,眼里飄起水霧,他拿起黑色匣子,想要打開,但匣子像是鎖住一般,任他力氣再大,也無法撬動半分。
匣子不大,陳暮聽從母親信的話,將它收在懷里,帶在身上。
陳暮出門,他要再去母親墳前叫一聲“媽”。
……
經(jīng)過大雨沖刷后,松樹林間的一切人為痕跡都清刷干凈。
樹林里響起陣陣腳步聲,一群黑衣人穿行樹林深處,在尋找著什么。
樹林里那塊空曠之地,聚滿十名黑衣人,他們圍在堆起的土包四周,黑衣人前站著一名白色衣裝、黑色長發(fā)的中年。
長發(fā)中年手里懸著一塊發(fā)著微光的器物,一滴猩紅的血則浮在發(fā)光器物之上。
那滴鮮血來到這里后,迅速暗淡,猩紅之色褪去,變成了一滴黑色的血,最后落在器物上。
“她真的死了?!遍L發(fā)中年道,眼里充斥著憤恨,看著那塊插在土包前的木板,“不過真沒想到,你竟然有一子,還算他劉滄月做過一件好事!”
“當初,你是那樣的羞辱于我,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把我視為螻蟻,那張令我恐懼且又惡心的面孔一直留在心里!可是還不等我來了結你,你就這么輕易的死掉了…我恨??!”長發(fā)中年雙目赤紅,緊盯著那塊刻字木板,道:“把墳給我刨開!尸體拎出來,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不放過你的尸體,要好好羞辱你,以解心頭恨!”
十名黑衣人走上前,遵從長發(fā)中年的命令準備刨土掘尸。
“颯颯颯——”
一陣勁風而起,掀動松樹葉,一道黑影剎那沖來,一拳打出,震退一名黑衣人,護在墳前。
另外九人迅速退后,來人太過詭異,速度快到讓他們都難以察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經(jīng)過專業(yè)反偵查訓練的,可在剛才卻疏忽了。
陳暮收回停留在半空中的拳頭,他拳尖隱隱作痛,沒想到那黑衣人身子能有這么硬。
“你是什么人?”長發(fā)中年看清黑影面貌后,十分吃驚,一個少年竟能打退他劉家訓練的黑衣人。
“陳暮?!标惸撼谅暤溃幻靼诪槭裁磿腥藖硭赣H墳前,而且還是要挖墳掘尸,豈能忍?。?p> “姓陳…陳薈是你母親?”長發(fā)中年很快意識過來,就要示意黑衣人動手抓住他。
可這一刻,陳暮的身影沒有不在墳前,下一秒出現(xiàn)長發(fā)中年身前。
砰!
長發(fā)中年很不簡單,陳暮一近身,他的腿便橫踢上去。
陳暮大意了,腹部受長發(fā)中年一腳,倒退數(shù)步才立穩(wěn)身形。
“呼…好險!”長發(fā)中年后背濕透,剛才若不是他反應及時,他現(xiàn)在就危矣了。
同一時間,十名黑衣人包圍住陳暮,不斷逼近。
陳暮雙拳攥緊,眼神凝重,這些人可不比的中學里那些混子,都有豐富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和強大身體素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