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富有進去調了調炭火，出來惡狠狠盯了程穎一眼，直接就站在了門口候著。
程穎問舒秋：“你平日和她們有來往，幫我看看這里其他婢女是不是我們府上的？”
“應該不是。姐姐沒有穿過下人的衣服可能不知道。王府里的婢女，無論原本的衣服是什么顏色的，束帶上必定是多一條鵝黃色細紋的，那幾個女的都沒有?？梢娺@里只有你我二人?！?p> “那她們呢？”
“今日王府來的不過二十名婢女，體面的幾位肯定是貼身一直隨行的，剩下的就安排在各處候著了。讓行荔來安排我們，那肯定是將我們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所以，此處應該只有我們兩個咯?！?p> “這么說來，門外站著的，或是太守府，或是其他官員家里的。”
“是啊，來的路上我也聽她們說，這次的祭祀，也不是王府主辦的，是官府辦的，我們只要負責王爺?shù)男谐?，其余的一律都不用管?！?p> 程穎清了清嗓子，大聲問：“黃大人，王爺來了，我們要進前伺候，倒水穿衣什么的，難道不能給我們指導排練一下嗎？”
“不必了，昨日我們已經(jīng)選了她們四個得力的婢女，在此處練習了半日。你們只需在門口迎接和送走郡王就可以?！?p> 程穎飛速想了想，壓低聲音同舒秋說：“你先不用驚慌，安靜聽我說，我剛才進里間看了。覺得有些奇怪。怕是王爺來了會有危險？”
“啊？危險？！”舒秋不自覺提高嗓門。
“小聲點！你的表情不要驚慌，微笑，裝作和我說什么打趣的話的一樣！”
“什么危險？”
“具體怎么回事，我還得進去看看。剛才時間太短了，粗粗看了一眼。我準備再進去，你要跟我配合。”
“怎么配合？”
“支開那個站在里間門口的管事的?！?p> “我，我怎么支開…”
“你現(xiàn)在借口你要出恭，出去的時候，故意踩上一腳門口那個婢女，用上十足的力氣狠狠地踩上去，她必定拉住你，你借機吵鬧起來，越扯不清越好。門口這個人一定會過去訓斥你們，我趁機進里間。記住，這人來調解的時候，你千萬別一下子就啞了火，再怎么無理取鬧也要給我鬧上半刻鐘。”
“可…可我不敢??！”
“你怕什么？你是王府的婢女，出了差錯，也是由王府來責罰，他們最多斥責你幾句，不敢動你半根毫毛。即便事后告知了王府，我一人承擔。你不是口口聲聲說王爺對我好嗎，難不成你怕我不能保你？”
“姐姐要這么說，我就不怕了?！?p> “嗯！你信我?！背谭f拍了拍她的肩膀。
舒秋點點頭，深吸了口氣。往外走，邊走邊回頭看了一眼程穎，程穎沖她點點頭。
程穎目送舒秋剛出門，果真聽到哎呦一聲尖叫，幾個女孩的吵鬧聲由小變大。
站在里間門口的黃富有，心下惱火。這個節(jié)骨眼上，幾個丫頭片子還敢吵架。于是跺腳跑了出去看，訓斥她們。
程穎迅速溜進里間。方才給她不對勁感覺的，是施瀾生的禮服?？勺屑毚蛄?，除了可能用了極好地絲線，銹紋上有些粉亮狀之外，沒有見著異樣的地方。她實在不懂這些名貴的玩意。
炭火半掩蓋著，她掀開籠來看，燒得極旺。又輕手輕腳地去盆架上掀開蓋著水盆的棉巾，用手伸進去，只是空的，蓋好毛巾。環(huán)顧四周，房間角落里還有一個較大的茶壺蘿，是裝溫水用的，定是等王爺來，兌上溫水洗手用的。她的手拂過蘿面，為何是涼的？打開壺蓋子，里間還沒有點上燭火，看不真切，濃濃的熏香使她的鼻子不再靈敏，雖覺得有些問道，也不敢確定。用手伸進去，質感不是水，伸出來一看，裝的是居然是桐油。
程穎只覺得雷電劈過。未干透的油漆，烈火燃燒的炭盆，還有一壺桐油。她安定心神，看向施瀾生的禮服，迅速將那只摸過桐油的手稍微甩干，走過去輕輕摸過衣服的金線，湊到炭火下細看，果真黏上一層細細的粉末，雖不知是何物，但她判斷應該是助燃的。
她又仔細辨別了衣架子和盆架子，用鼻子湊近，摒除油漆和炭火的味道，隱隱有股松木香味，細看紋理，是松木沒錯了。生松木，或許還是包裹了較多松油的松木！
荷葉村人趕夜路，多選用這種含有大量松油的松樹枝照明，既明亮又耐燒。
再看四周，或許整個內室都是用此等易燃的松木所制！
這不是一個具服殿，這是一個火葬場。
她閉上眼睛，盤算他們將要做的。
首先，郡王的侍衛(wèi)中會有人提前一點時間到達，簡略檢查房間是否有異樣，也就檢查檢查有沒有刺客在內，沒有異樣后，就會守在大門外?？ね醺伦匀挥涉九藕颍叻瞠M小，侍衛(wèi)們會和留地的官員一般，等候在大殿外，不必進入。王爺被人引進來，換上繁瑣的禮服。然后侍女倒來凈手的就是桐油，趁機將桐油撒了一地，甚至潑在郡王身上。黃富有早站在門口那個炭火邊上，一腳踢翻炭盆，火瞬間就會在這個狹小滿是易燃物的空間燃燒起來。然后黃富有迅速從外間反鎖門。此時的是施瀾生穿著的是仔細刷上了助燃物的禮服，即便守在大門外的侍衛(wèi)救駕速度再快，這樣迅速燃燒的大火，人的肉軀是無法進入的，進入了也是一起陪葬。
她出門看了看房門，果真在底下有一個反扣裝置，能從外面鎖上。正這時，黃富有已經(jīng)將參加罵戰(zhàn)的幾個婢女罵的狗血淋頭，抬腳往里走。
程穎著急，趕緊往前跑了幾步，然后背過身，裝作要往內間方向走的樣子。黃富有即刻喊住她：“你干什么？！叫你別往里面去，活膩了？”
“這位大人，我就不懂了。我們王爺?shù)亩Y服就在里面，一會王爺就要來此地更衣，我怎么就不能進去看看。你們的熏香熏的這么烈，我們家王爺有自己特制的熏香，根本不喜歡熏濃香！怪罪起我來，我找你呢？”
“都說了剛上完漆，怕味道沖。王爺來的前一刻我就會滅了！不用你管這么多。這個具服殿歸我管，我不管你是從王府來的，還是太守府上來的，分給了我就得聽我的話。要是還敢亂跑，我就讓外面的官兵將你押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