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大興宮。
今日的朝會,同樣在大興宮正殿舉行。
這不是楊昭第一次參加朝會,數(shù)月前,隋文帝楊堅(jiān)駕崩,楊廣即位時,天下朝臣即于此參拜,并召開過大朝會。
那也是楊昭穿越而來,第一次進(jìn)入這富麗堂皇的大殿,當(dāng)是時,他一切都顯得謹(jǐn)慎無比……
只是近兩月來,楊昭大多稱病未朝,但因出入過多次皇宮,對大興宮的敬意也就少些,不像第一次那般緊張。
群臣行大禮參拜后,便立于殿內(nèi),開始討論事項(xiàng)了。
可能這幾天事情比較多的緣故,也或者皇帝楊廣近幾日于后宮,有些沉迷揚(yáng)州之地新送來的美女,只見這位天子有些萎靡的坐在御座之上,聽著下首臣子的回稟。
楊昭立于旁側(cè),恰好能看到老楊的表情。
于宮內(nèi)事,絕非不透風(fēng)的。
老楊這段時間,不僅是寵幸下面臣子送來的江南美女,更是做了件讓人不可思議之事,那便是于數(shù)日前,頂著御史朝臣百姓的口水,納宣華夫人陳氏為妃嬪。
此間的宣華夫人陳氏,是先帝楊堅(jiān)的嬪妃。
楊昭見過此人一面,長得確實(shí)貌美。
但老楊這行為,尤其祖父楊堅(jiān)駕崩沒半年,就行如此亂倫之舉,卻讓他是有些吃驚的,此行比曹賊還狠!
而今下,老爹楊廣不僅要亂了綱常,更要開始亂天下,敗家業(yè)。
別人都是坑爹,好吧,老楊這是直接坑兒子,坑孫子。
一想到今日的出頭,大概率會弄得一身騷,甚至為楊廣猜忌。
弄得楊昭在大殿里站的,就有些悶悶不樂。
他若有所感的望了過去,發(fā)現(xiàn)是個年過六旬的老者,一雙眼睛甚是威嚴(yán),看自己的目光不善,看上首老楊的目光更是不善。
趁著大殿正在熱議邊關(guān)防守之事,楊昭往后靠了靠,輕聲問了下弟弟楊暕。
“阿孩,那人是誰?”
楊暕和楊昭也一樣,站著聽了半天的朝會,正瞌睡的不行,站著偷偷打瞌睡呢,被楊昭用胳膊一捅,一個激靈清醒下來。
目光隨之楊昭手指的方向一看,好家伙!
像是貓見了老鼠一樣,迅速把腦袋轉(zhuǎn)了過去。
他默默把腦袋往楊昭的耳邊靠了靠,低聲道:“皇兄,此人你怎么忘了?
就在去歲,那日皇祖父召我等于皇宮考校學(xué)識,便是此人怒氣沖沖的沖了進(jìn)來,頂撞皇祖父,更是怒罵父皇乃是假仁假義之輩!到是對廢太子多有支持!”
楊昭翻了翻白眼,這個弟弟也真是的,說了半天,跟沒說一樣。
楊昭把后腦勺往后靠了靠,又問道:“他叫什么名字?”
楊暕回道:“宇文弼,當(dāng)下正是吳州總管。那個皇兄……我看,他一直在偷偷看你的背影,被這個老匹夫盯上了,你可要小心啊!”
宇文弼啊?
他熟,此人好像就是因?yàn)槎嘧?,最后輩老楊給砍了頭。
《隋書》中有對之的評價:慷慨有大節(jié),博學(xué)多通。當(dāng)官正色,為百僚所憚。
被這樣一個人盯上,大抵有麻煩上身。
楊昭也不和楊暕竊竊私語了。
因?yàn)闂顝V自己先坐不住了。
且聽臣吏說道了不少,楊廣聽得有些煩躁,冷冷道:“此中事,不用事事向朕匯報(bào),交由尚書左仆射等人定奪就是!”
當(dāng)今大隋,在先帝楊堅(jiān)的勤政治理下,表面上是國泰民安,但內(nèi)部還是有不少問題。
楊廣把這些事,交給楊素等人全權(quán)處置,分明是想自己玩自己的。
就是因?yàn)檫@些天天上奏的“小事”,冬天本想再洛陽過冬之事,沒有成型,老楊心里早就憋著一團(tuán)火氣。
老楊這話一出口,楊昭在下面看得清楚,許多臣子,面色潮紅,明顯是怒了。
但老楊幾十天前,剛以與漢王勾結(jié)謀反之罪,殺了一批人,眼下淫威仍在,再看老楊那雙充滿殺氣的眼,一時半會還沒人敢往前沖。
宇文弼動了,邁出一小步,不知為何又退了回去。
憑之性格,楊昭猜測,這位剛剛?cè)刖?,連高祖文皇帝都敢罵的人,大概是在憋大招呢!
楊昭腰桿挺得更直了,決定當(dāng)個乖寶寶。心里卻在組織語言,以應(yīng)對老楊等會可能會宣布的大搞建設(shè)之事,包括朝臣可能對他使用的攻擊。
“朕昨日召諸位愛卿,商議于伊、洛營建東京,并修南下運(yùn)河之事,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說這句話時,楊昭明顯感覺到,楊廣的語氣要比之前緩和不少,分明帶著商量。
如營造東都,廣修運(yùn)河,這都是需要朝中各部門配合的。
他老楊確實(shí)可以直接下令,不服氣的直接罷官下獄,但大隋能干的官吏,就那么些,不能把所有反對者都罷官吧!
而今,楊廣這話一開口,將內(nèi)廷議的事,搬到了大朝會上,也是想看看各方反應(yīng),然后再擇機(jī)選擇主持人的意思。
果不其然,陰棗東都,廣修運(yùn)河這等事,在朝堂上的討論分外火熱。
站在大殿末尾,也是向楊廣提議修建東都的學(xué)者章仇太翼,火速出列,把他給楊廣說的話,再次當(dāng)著朝臣的面,又給說了一遍:“陛下木命,雍州為破木之沖,不可久居。又讖云:‘修治洛陽還晉家?!?p> 年六旬,半點(diǎn)頭發(fā)雪白的宇文弼這次沒忍住了,對著章仇太翼就是一頓臭罵。
“子不語怪力亂神,盧太翼虧汝還是儒生,如此蠱惑陛下,視天下百姓之于不顧,是何居心?妄圖讓我大隋幾十年基業(yè)毀于一旦嗎?”
宇文弼一句話,讓章仇太翼夾著尾巴,退回了原位。但其一出劍,就沒有收回的意思,矛頭直指楊廣。
“陛下,臣下昨日入大興,聽聞陛下納先帝妃嬪入后宮,可有此事?”
宇文弼踏出兩步,直視楊廣,毫無懼意。
見楊廣不回答。
這宇文弼絲毫沒有放棄,竟又跨出兩步,來到楊昭面前。
“臣下又聽聞,晉王于過去數(shù)載,曾縱容仆從行惡,直今日迫于壓力、為保全自身,而將之送入京兆府。陛下未做懲罰,相反大加賞賜,可有此事?”
“臣下再聽聞,廢太子楊勇家眷上百人,為陛下發(fā)配濟(jì)南,于太原為盜匪盡數(shù)屠殺,陛下可知此事?”
宇文弼這最后一句質(zhì)問,在朝堂上掀起了巨大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