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還想再說什么,可是她一回頭就看到雷普頓先生正急匆匆地和一個人說著什么,并指向了我們奔跑的方向。
而那個人循著雷普頓先生所指的方向發(fā)現(xiàn)了我們,緊接著立刻邁動雙腿追了過來。
這個人是塞倫塞斯勛爵的投資代理人,他的許多產(chǎn)業(yè)都交由這位休斯先生打理??吹叫菟瓜壬霈F(xiàn),莫妮卡自然明白了一切。
這下她跑得比我還急了,剛才是我拉她,現(xiàn)在倒成了她拽著我一路狂奔。
但是論跑步的速度,穿著累贅長裙的我們,怎么可能是身高腿長的休斯先生的對手呢?因此我們被休斯先生追上,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我們是在銀行隔壁的那條街被追上的,劇烈的運動讓莫妮卡臉色通紅、氣喘吁吁,我想我的樣子應該和她沒什么不同。
休斯先生不同于雷普頓的冷淡,他看上去彬彬有禮,他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合情合理地勸莫妮卡跟自己回去。他的理由很充分,總結(jié)起來有如下幾點:
第一,這樣的行為如果傳出去,會影響莫妮卡的名聲;
第二,塞倫塞斯勛爵絕不會容忍自己的女兒流落在外,如果莫妮卡執(zhí)意忤逆父母,那么他將收回為她準備的所有嫁妝。這樣一來,她就要變得一無所有。
第三,如果莫妮卡還是一意孤行,那塞倫塞斯勛爵將登報與她斷絕父女關系。
當然,休斯先生的語言不可能像我一樣直白,他很擅長談話,對現(xiàn)代語言的運用熟練而精巧,他還善于揣測人心和察言觀色,至少我在聽到他這一番情真意切的勸導之后,情不自禁地對自己的行為產(chǎn)生了懷疑。
讓莫妮卡回到父母身邊,的確會比身無分文地到處流浪要好得多。不止是我,相信你去問一千個人,有一千零一個人都會選擇妥協(xié)。
莫妮卡沉默了,眉毛緊緊地皺著,眼皮微微下垂,盯著自己前方的地面,她似乎陷入了深思。
休斯先生是個很有耐心的獵手,他微笑著,等待著獵物自己鉆進他埋下的陷阱里。
片刻后,莫妮卡抬起了眼睛,目光直視休斯先生,垂頭喪氣地說:“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太小瞧塞倫塞斯勛爵了,我斗不過他——”
休斯先生笑道:“噢尊貴的亨特小姐,父母和孩子之間可不能斗來斗去的,即使一時產(chǎn)生爭執(zhí),我相信那也都是出于關愛?!?p> 莫妮卡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我也是有自尊的,我不能就這樣灰溜溜地認輸?!?p> 緊接著,莫妮卡開始和休斯先生談判,她提出自己必需感覺開心,才能心甘情愿地回去。
“那么,怎樣您才能感覺開心呢?”
“這個嘛,當然是瘋狂購物啦,你看我連換洗衣服都沒有帶出來,天知道我可是每天都要換至少兩套衣服的人,我都快要瘋了?!?p> 休斯先生立刻搖頭:“這可不行?!辟徫锏沫h(huán)境太過復雜了,這位先生大概是不放心。
但是在這一點上,莫妮卡表現(xiàn)得異常堅定,絕不肯妥協(xié)。她說如果休斯先生不答應她的請求,她就寧愿一直站在這大街上,甚至可能席地而坐,去當一個乞丐。
休斯先生嚇壞了,一個千金小姐去當乞丐?如果塞倫塞斯勛爵和塞倫塞斯夫人知道了,一定會馬上暈過去的。
他想了想,似乎認為小女孩,特別是一個從小嬌生慣養(yǎng)、出身尊貴的小女孩,沒有哪一個不是既矯情又任性。為了達成目的,這位先生只能滿足她的要求。
于是,我們來到了坎伯維爾路,這里是倫敦最繁華的街道之一。
莫妮卡拿出了她大小姐的作派,把休斯先生指使得團團亂轉(zhuǎn),買下了能堆滿一整輛馬車的東西,仍然沒有要罷手的意思。
休斯先生那風度良好的笑容也開始崩裂,不過我倒真的佩服他的修養(yǎng),能夠忍到現(xiàn)在還沒有發(fā)作,絕對是英格蘭人里面忍功一流的人物。
“啊,前面有一家劇院,噢天哪,你們看那廣告牌,即將演出的正是我最喜歡的一出劇,休斯先生,快去給我們買票吧?!?p> 休斯先生面皮抽動著,似乎在發(fā)火與忍耐的界線之間苦苦掙扎?!昂嗵匦〗?,我看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您也走累了,還是先回去吧。”
“是呀,正因為走累了所以才需要坐下來靜靜地觀賞一出好劇來使自己輕松一下,所以去買票吧?!?p> 休斯還想拒絕,莫妮卡高傲地昂著下巴斬釘截鐵地說:“我必需看戲,我保證我一定得看戲,否則我剛剛建立起來的好心情轉(zhuǎn)眼就要煙消云散了?!?p> 休斯先生掙扎了一會兒,只能自己去買票。但是他很警惕,不但臨走時和他那位親隨男仆悄悄耳語,自己還一邊排隊買票,一邊回頭緊緊地盯著我們。
那位男仆雙手提滿了我們剛才的“戰(zhàn)利品”,但是絕對不肯離我們超過三步的距離,一雙眼睛更是時刻警惕地盯著莫妮卡。
莫妮卡突然發(fā)怒了:“嘿,誰允許你這樣盯著一位高貴的小姐?”
那男仆面皮漲得通紅,迅速移開了視線,但是沒過幾秒,他又飛快地瞟上一眼,然后做賊似的移開,緊接著又悄悄瞟上一眼……
莫妮卡用手中的小扇子捂住嘴,眼中露出了狡黠的笑意,她給我使了個眼色——
沒錯,原本一開始我也以為莫妮卡會選擇屈服,但是在購物的過程中,她使我明白了她的心意,那不過是她耍的一點兒“詭計”罷了。
對于朋友如此瘋狂甚至是離經(jīng)判道的選擇,我雖然震驚和不安,但還是選擇支持她的決定。
此時休斯先生已經(jīng)在購票,因此暫時無瑕顧及我們,而那男仆也剛剛移開目光,更重要的是我們身邊恰巧有一大群人涌了過來——
這真是天時地利人和,此時不逃更待何時?我們早有默契,突然開始奔跑。
那男仆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自然是要來追,但是他雙手被沉重的商品占滿,這一跑正巧被涌過來的那群人擋住了步伐,一下子就落入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