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鳶回到千隱山才堪堪不過一日,聽聞了九重天上和談的結(jié)果和啟明山一事,她又坐不住了。祁堇衾也收到了青丘的回召。
“沒看出來這殊言還挺能說的,真讓人無法反駁。”莫鳶趴在窗戶邊,手里拿著六界全面發(fā)行的神魔和談錄。
“就這個(gè)結(jié)果來看,他的目標(biāo)直指北海,以一代魔尊的野心,大費(fèi)周章當(dāng)真只甘心得一處靈氣衰竭的北海……”祁堇衾還有所懷疑,這也是一些心思縝密的仙家和四位上神的疑慮。
莫鳶心知肚明轉(zhuǎn)過身嘿嘿一笑:“這你就不懂了,有一種東西能超越一切?!逼钶吏蓝ǘǖ目粗S,不解。
“行啦,別總是把事情想的那么陰謀論?!蹦S又看起手里的神魔和談錄。
“銀河落九天……我倒真想見識見識。”
“此事為青丘主辦,今日我就要趕往啟明山去。補(bǔ)天一事刻不容緩?!?p> “這天要怎么補(bǔ)啊?”
“補(bǔ)天所需奉天玉,承天璧,闔天珠還有蟠桃皎,須得去天地爐里煉化然后方可補(bǔ)天。不過我收到的詔令是盡快趕到啟明山去。材料都是九重天上的寶物應(yīng)該不需我準(zhǔn)備?!?p> “那啟明山遠(yuǎn)不遠(yuǎn)?”
“極北天寒之地,冰雪覆蓋,寸草不生。是為人界的邊際——北天涯?!?p> 莫鳶一下站直身子,把手里的書錄往桌上一放。祁堇衾問:“你要做什么?”
莫鳶人已不見,只留下雀躍的聲音:“我去找?guī)准隆?p> 祁堇衾無奈的低頭一笑,又拿起那份神魔和談錄,若有所思。
人界多以為天圓地方,實(shí)則不然。六界渾然一體為渾圓的球狀,上弧為碧落下弧為黃泉,中圓為人間。人界有極北啟明山是為北天涯,極南星海是為南海角,極西魍魎月林是為西月落,極東藏陽湖是為東日升。
莫鳶裹著領(lǐng)口袖口都鑲著一圈圈絨毛的冬襖,走起路來簡直像個(gè)企鵝。
祁堇衾單在外披一銀線繡白狐的斗篷,一身潔白如雪,若非一頭黑發(fā)可辯,否則真要融進(jìn)這銀裝素裹的極北寒地了。
此處有不少高低不同的山地丘陵,怪石嶙峋,又有冰柱四立,倒是如迷宮一般。啟明山已倒塌在地,高矮如同丘陵,四散著滿地亂石。
遠(yuǎn)遠(yuǎn)的就瞧見銀河正從原來山尖處傾瀉而下,如同一道通天的玉柱。
銀河之水流光溢彩如同金絲銀線織就的綾羅綢緞,從高不見頂,云霧繚繞的天際垂落,氣勢恢宏,流珠四濺在光下熠熠生輝。
河水落在倒塌的啟明山上,又分流而下,如同層層疊疊的山巒瀑布,但有著不同于凡水的靈氣和光華。
莫鳶見此景象簡直嘆為觀止,伸手掬了一把銀河水,觸感柔滑頓感靈氣滿溢,色澤宛如碎金碎玉落入手中,一看便是只應(yīng)天生有的非凡之物。
莫鳶轉(zhuǎn)頭望向祁堇衾,眨巴著眼發(fā)問:“這水能喝嗎?”
祁堇衾無奈,但能說出這種話的是莫鳶也不足為奇。“不能。”
“那這么好看就是用來看的?”
“不是?!?p> “能洗澡嗎?”
“……”祁堇衾無語凝噎。
“是許多仙藥所需原料。其中靈氣充沛也大有用處?!?p> 莫鳶扼腕嘆息:“早知道就帶個(gè)鍋碗瓢盆來裝一些了?!?p> “恐怕不止你會這么想?!逼钶吏郎裆珖?yán)肅起來,銀河乃是天上之物,落入凡間必然會有妖物趁此機(jī)會要來分一杯羹,如莫鳶所說想帶著容器來盛的恐怕不在少數(shù)。
只是編撰神魔和談錄的仙官授上神之意放出的消息是此處已派仙君看守,此舉意在讓那些心懷不軌的妖物有一二忌憚之心。
莫鳶還站在那里玩水,祁堇衾環(huán)視一周,派遣的仙君看守興許正在趕來,九重天至此多少要比千隱山過來慢些。
他與莫鳶已是得到消息的第一時(shí)間就出發(fā)趕來了,按六界得到消息的時(shí)間,應(yīng)該還沒有泄露出去太多。
“書錄上不是說有仙君把守嗎?怎么不見有人啊?”莫鳶站起身,話音剛落就聞一個(gè)熟悉的聲音道:“本仙君在此?!?p> 兩人回頭望去,本是雙臂抱胸靠在冰柱上的仙君,一下端正站好,雙手籠在袖子里緩緩走過來。祁堇衾目光緊緊鎖在云間的臉上,蹙起眉。
“咳,我乃云間仙君,奉命在此看守銀河。想必這位是青丘狐仙少帝,祁堇衾。和……額……不知名小妖?”夙湮兮端著一副端莊穩(wěn)重的樣子,調(diào)侃著莫鳶,心里正偷樂。
“正是,這位……”祁堇衾正欲介紹,被莫鳶一把拉開,她湊近狐疑的看著云間:“你當(dāng)真沒見過我?”
“不曾見過?!辟礓钨庑表谎郏瑩u了搖頭。莫鳶圍著夙湮兮左右的看。
莫鳶越看越覺得此人頗為熟悉,她抬起手擋住云間半張臉比劃了一下,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她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清了清嗓子道:“久仰久仰,聽聞云間仙君心懷六界,不顧安危鎮(zhèn)壓那無惡不作、窮兇惡極、惡貫滿盈、作惡多端、罪惡滔天……”
莫鳶一邊說著一邊斜睨著夙湮兮偷笑,夙湮兮的嘴角肉眼可見的抽了抽“……的魔獸,實(shí)在是令莫鳶佩服?!?p> 莫鳶壞笑著湊近:“仙君可記起我了嗎?”
“行了行了,小爺不裝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我夙湮兮!你這臭丫頭學(xué)聰明了?”夙湮兮立刻恢復(fù)原來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勾住莫鳶的肩膀。
兩人不拘小節(jié)大咧咧的坐在亂石堆上。
莫鳶問:“我就知道是你,你怎么冒充云間仙君呢?”
夙湮兮輕咳一聲,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
莫鳶看著夙湮兮那張一直隱藏在面具之下神秘的臉,一雙時(shí)而散漫時(shí)而泛著精光的眸子,此刻不茍言笑沉思著還真有幾分仙君的樣子,端莊俊秀,氣質(zhì)卓然。
“還把面具摘了冒充?真夠囂張的?。俊蹦S胳膊肘碰碰他,夙湮兮理直氣壯的反駁道:“誰說我是冒充的?我就是云間,之前騙你的。”
“你騙我說自己是魔獸?可你之前明明就是從北海逃出來的啊?”莫鳶大驚。連祁堇衾都神色一變。
夙湮兮面不改色道:“此事說來話長?!?p> “你可曾記得在樹上見過一只紅鳥,那正是本君的原型。從第一次看到你我就開始跟蹤你了?!贝搜砸怀?,莫鳶瞪大眼睛,祁堇衾反而是眉頭緊鎖。
“原來是你,你為何要跟蹤我?”
“自然是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后一路尾隨至北海,那日我隨你進(jìn)入紫障地,眼見魔獸要附身于你之時(shí),替你擋了一擊,誰料魔獸魂魄便附在了我的體內(nèi),彼時(shí)我尚不知此事。只想著如何離開北海?!?p> “那時(shí),你是云間還是夙湮兮?”
“當(dāng)然是云間啊?!辟礓钨夂敛华q豫的答道。
“那我問你姓名,你為何寫下夙湮兮三字?”當(dāng)時(shí)情景尚還歷歷在目,莫鳶不禁諸多疑慮。
“你傻啊,那是因?yàn)椤铱偛荒芨嬖V你我是云間仙君吧,夙湮兮是我原本的名字,少有人知。那魔獸名號乃是赤羽雙翼?xiàng)n,姓甚名誰又有誰知道?”
“那你一介仙君又為何身處魔界,假扮魔獸?”
“魔獸雖附身于我,但總歸我的魂魄才是云間仙君靈體原屬,所以一開始并未察覺。直到我離開北海以后靈體無意間被魔獸侵占,恢復(fù)意識之時(shí)已身在魔界。
我堂堂仙界知名仙君,怎么能與魔界扯上關(guān)系,于是我順?biāo)浦奂傺b魔獸混入魔界,后來才得知魔尊并非魔獸一黨,一直在尋機(jī)會將魔獸魂魄剝離我體內(nèi)再鎮(zhèn)壓之。
隨后我來啟明山尋回魔獸靈體,將其魂魄歸于本體,同魔尊聯(lián)手鎮(zhèn)壓魔獸于魔界云夢澤,這才恢復(fù)我云間仙君的身份?!?p> 一番話畢,莫鳶已經(jīng)目瞪口呆,祁堇衾對他的說法半信半疑,不禁問道:“魔獸不是魔族放出的嗎?”
“純屬巧合,純屬巧合,若非我跟隨莫鳶闖進(jìn)紫障地,恐怕魔獸也逃不出來,并沒有證據(jù)表明是魔界放出魔獸的。更何況,后來又重新鎮(zhèn)壓實(shí)在是多此一舉?!?p> 夙湮兮分析起來頭頭是道,見祁堇衾還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他嘆道:“哎,我說你怎么就不能相信宓傾兒是真心喜歡莫彥才出現(xiàn)在北海的呢?”
“你身為云間仙君,為何處處幫魔族說話?”祁堇衾素來謹(jǐn)慎,此事聽起來更是匪夷所思,讓他不免心中生疑。
夙湮兮站起身跳下亂石。“哎呦喂我的少帝大人,我堂堂一介仙君還能是非不分?魔尊鎮(zhèn)壓魔獸一事說是大義滅親也不為過,更何況他助我奪回靈體,所作所為可有半點(diǎn)挑的出差錯(cuò),你還讓小爺我怎么著?”
祁堇衾板著一張臉,莫鳶忙起身勸道:“夙湮兮說的不無道理,更何況他之前自稱魔族也從未做過半點(diǎn)傷天害理的事,我覺得他不會騙我的?!?p> 祁堇衾神色不僅沒有緩和,反而更是帶著慍怒:“你就這么相信他?”
“你的懷疑在所難免,我可以理解,夙湮兮他也不會介意的?!蹦S看向夙湮兮,他點(diǎn)點(diǎn)頭。
“你若真懷疑他所言有假,不信便不信,且看他做了什么就是。若他行事有悖為一介仙君,那你再拿他把柄豈不是更有說服力?!蹦S言罷,夙湮兮笑道:“小丫頭倒是個(gè)明白人。不枉小爺我一番傾言相告?!?p> 祁堇衾看向莫鳶,好一會兒輕聲道:“我信你?!?p> “這就對了,左右小爺我也是講義氣的,莫丫頭幫過我,我絕不會忘恩負(fù)義?!?p> 莫鳶笑,“夠兄弟?!眴问治杖?,夙湮兮心領(lǐng)神會握拳相擊。
祁堇衾忽聞聲響環(huán)視四周,壓低聲音道:“好像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