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國師
幽暗的皇宮內(nèi),幾根長長的蠟燭對(duì)稱擺放于兩側(cè)。墻上雕刻著的龍紋栩栩如生,燭光反照下,金光閃閃。
一陣法佇立在大廳中央,里面閃爍著的是熊熊燃燒著的火焰?;鹕邚垞P(yáng),好似要從中撲出。
藥爐前,坐著個(gè)呆滯的老人,老人兩鬢斑白,雙目無神,一張嘴半張。他身上穿著的,是華貴的衣袍,衣上的龍紋栩栩如生。
“皇上,您靠的太近了?!彪[于黑暗之中的少年開口,少年皮膚冷白,身材高挑。
“國師……這什么時(shí)候能打開?”老人問,“這回能成吧?”他眼中漸漸有了光彩,那是一種,迫切的渴望。
“嗯?!鄙倌挈c(diǎn)頭,他手中托著個(gè)方盤,方盤上空是一小鼎,這青銅小鼎渾身泛青,鼎身上有云,下游水,一條龍紋貫通全局。此鼎閃著紅白黃光,詭異叵測(cè)。
屋外星辰璀璨,天空一片干凈,太和殿上下寂靜無比。
“皇帝!”威嚴(yán)的女聲貫徹云霄,顯然是個(gè)有地位的女子。女子不顧侍衛(wèi)阻攔,一步步踏上臺(tái)階,“成日沉迷長生,不顧國家大事,如此這般,上天都不會(huì)收你!”
“你修的什么仙,問的什么道?連國家都治理不好,子民仍在受罪!”女子一聲又一聲,鏗鏘有力,滿身的憤怒。
這女子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渾身散發(fā)著不用說就能看出的威嚴(yán)。
“娘娘,快回去吧!”一旁的宦官不斷勸導(dǎo),卻被女子推到了一旁。
“皇后娘娘。”宮門搬開,少年身著修身長袍,袍上繡著飛鶴流云。他長身玉立,眉宇間皆是冷淡,“誤我國君大事,其心當(dāng)誅。”
“大事?”女子冷笑,她從一旁侍衛(wèi)手中抽出長劍,“什么是大事?修仙?別說笑了!這天地靈氣稀疏,天門緊閉,神界早已消失!”
“胡說!”老人披散這頭發(fā),從少年身后跌跌撞撞跑出,他紅著眼,眼睛凹陷,“你不懂!國師說了,只要虔誠,神界就會(huì)為我開啟,我便能赴長生界!”
女子見他這幅模樣,神色稍稍一變,卻又很快恢復(fù)了模樣,“皇帝,你莫要聽信這奸人了……”她腳下一用力,身子如影,飛快奔至少年面前。只見其揚(yáng)起素手,手中長劍直指少年。
“咣!”一聲,長劍被振飛。
少年舉著鼎,面色冷淡,狹長的瑞鳳眼中沒有任何感情。
“宿影……”女子握緊了拳頭,心中雖不甘,劍也是被振飛了。
“皇后這般,是不把皇帝放在眼中?!鄙倌昕聪蚴种械亩Γ厦娣褐t色光芒,“天數(shù)有變……”
“什么!”老人雙眼驀然大睜,“國師!”
“且放寬心?!鄙倌甑?,他看向女子,“希望皇后為陛下分憂?!?p> “哼~”女子冷笑,“我這便分憂……”說著,她竟伸出雙手握住了少年細(xì)白的脖頸。她畢竟也是修行之人,這一招又快又恨,將宿影打了個(gè)措手不及。
青銅小鼎連帶著托盤滾落于地,少年后退兩步,抵在了門欄之上。脖子被對(duì)方死死鉗住,冷白的臉上浮上了一層可疑的紅暈。他額頭青筋暴起,但表情卻依舊淡淡的。似乎死亡,對(duì)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皇后你做什么!”老人見少年這般,氣得伸手用全力將皇后推到一邊。他氣的紅了臉,看向一旁站著的侍衛(wèi),大聲呵斥,“押下皇后!”
“呵呵……”女子苦笑,“東南部地龍翻身,大批的災(zāi)民無家可歸,人吃人已是常態(tài),皇帝連著都不管嗎?”
“地龍翻身乃是地怒,我們不能插手?!鄙倌暝谝慌砸?guī)勸。
“什么地怒!”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小小年紀(jì)便如此!女子怒視他,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如今燕北變成此番模樣,不就是因?yàn)檫@個(gè)人嗎?!
但少年并沒有理會(huì)她,而是緩緩移步,將青銅小鼎撿起。此時(shí)的青銅小鼎不再閃爍各色光芒,一縷黑煙從中飄起,風(fēng)一處,便飄到了女子身上。
女子嫌惡的擺了兩下,眉宇間皆是不屑。
“問鼎已經(jīng)滅了?!鄙倌甑?。
“那怎么辦?”老人,滿臉焦急。
“需親近之人血祭,方可復(fù)燃?!鄙倌曷曇舯洹?p> “親近之人?”老人若有所思,隨即道,“秀榮!玉哲!”他驚喜道,“這兩個(gè)都是我的孩子,肯定也是可以的……來人!”
“夠了!”女子憤怒的喊了一聲,“親近之人?宿影,你明明指的就是我吧!秀榮與玉哲都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她復(fù)又轉(zhuǎn)頭看老人。
“是你?”老人目光炯炯,“那委屈皇后就幫幫我吧……”
他一步一步緩緩靠近女子,一雙萎靡的眼中滿是執(zhí)念。
“皇帝……”女子冷笑,“我會(huì)在地府等著你?!闭f罷,五指微曲,一把長劍飛入她手中。她冷冷的看向宿影,“我云上必會(huì)幫我報(bào)仇,宿影,我同樣會(huì)在地府等你……”說罷,素手一動(dòng),女子自刎了!
“娘娘!”宦官見狀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娘娘!”
明安十三年,宣純皇后薨。
……
干裂的土地寸草未生,一旁樹木已然枯萎。烈日高照,北風(fēng)呼嘯。秋季快要過去了,冬日即將來臨。
一群難民自西南而來,各個(gè)灰頭土臉,滿臉倦色。有人拖著一家老口,行走其中,風(fēng)沙吹得他臉干裂,腳腕也是生疼,但他也要堅(jiān)持走下去,長新城就在不遠(yuǎn),到了國都,國都那么繁華,肯定會(huì)有粥吧?
他們到那會(huì)找份工,然后成家立業(yè),定居長新城……然后看著兒女長大,嫁人生子,而他也可含飴弄孫,安享晚年……
“他爹!”
“爹!”
男人倒下了,一旁的女人不斷拍打著他的臉,哭喊著,想要將他搖醒。
“娘,爹爹是不是口渴?”一旁的男孩問,“要不我們給爹爹喝點(diǎn)水吧……”
“這……”女人愣住了,她們所剩的水本就不多了,如今自己也是口渴難耐啊……
地龍翻身,天氣干燥,太陽又烈的很,誰不想喝水?她面露遲疑,干巴巴道,“水……沒多少了……”
但男孩卻理解成“沒有水了”。他看著男人,急忙看向其他繼續(xù)趕路的人,“各位叔叔嬸嬸,能不能幫幫忙?。恐磺笠豢谒笄竽銈兞恕蹦泻⒙曇羲粏?,很明顯也是渴了許久。
但路上行人卻沒有理會(huì),依舊行自己的路。這個(gè)時(shí)候,誰不困難?是不缺水?誰不缺糧?
就在男孩措手不及時(shí),一水袋遞到了他的面前。
“謝謝!”男孩連忙道謝接過水壺,他將水袋打開,往男人嘴里灌。
與此同時(shí),看到少年出手,其他難民紛紛蜂擁而上,將少年團(tuán)團(tuán)圍住——
“給我點(diǎn)水吧,給我點(diǎn)水吧……”
“我也沒了……”少年連連擺手。
誰知這話一出口,這群難民竟齊齊上前,伸手往少年身上掏。直到確認(rèn)他的的確確沒有食物水源時(shí),方才住手。
可他沒有東西,為何又把唯一的水源給別人?他必定是有后手的!
“那女子與他是一伙的!前天我還看見他吃餅了!”人群中不知誰說了一句,眾人頓時(shí)將矛頭轉(zhuǎn)向了不遠(yuǎn)處一身著黑衣,帶著帷帽的女子。
女子冷哼,在這群難民趕來之前掏出一把長劍,“呵呵~各位~我確實(shí)有糧食,但你們有命拿嗎?”
此時(shí)便有餓急了的人上前,卻被其一劍刎喉。
鮮紅的鮮血灑在地上,雖又又幾波人合力上前,結(jié)果卻都一樣。
黑衣女子就如同地獄中的修羅,手中握著耳朵長劍,還在滴滴答答的流血。難民們被嚇住了,不敢再上前。
但那群尸體卻有人奪走了。
他們貪婪著吸取尸體的血液,有人甚至張嘴生生咬下尸體上的肉。
大量的血肉涌入口腔,順著食道流入肚中。
“姐姐?”小野孩兒看不見這人間煉獄,但聽聲音還是覺得可怖。
黑衣女子雙手交叉于胸前,帷帽下的一雙鳳眸冷靜的出奇。她手上還拿著劍,這是沈君珩臨走前送給自己防身的。
本是斬妖的劍,第一個(gè)卻用在了身上。
“走。”司冉不再去看那副令人作嘔的場(chǎng)景,其實(shí),那些人又有什么錯(cuò)?饑餓令他們失去理智,只知道“活著”。
兩人似乎為了甩開身后那一幫人,腳步竟快了不少。
“姐姐……”莫玄錚聽她腳步變快,便一邊追,一邊解釋,“姐姐,他們太可憐了……我聽說最近死了好多人……”
“生死天注定。”司冉悠悠道,“小野孩兒~你未免太不聽姐姐話了~”她語氣慵懶,但其中或多或少帶著點(diǎn)不愉。
“對(duì)不起……”
“那水袋,是我特意為你準(zhǔn)備的,現(xiàn)在好了,沒了~”司冉說的有些陰陽怪氣,“我覺得,我從來未教過你這樣生存?!?p> “……”莫玄錚抿了抿唇,頭低得很深。
他與司冉從炎城出發(fā),一路往南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期間二人迷路,還遇上了一段余震,等到確定好方向后,他們又遇上了這群往長新城走的難民。
剛剛他也是一時(shí)于心不忍,便將手頭唯一的水袋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