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誓死一戰(zhàn)
金鳴響起，漫漫兵鋒緩緩?fù)藚s，整個闊野也在夜幕降臨下漸漸安靜。
城頭上的火焰被撲滅，黑色煙龍沖去天空，遮掩大半月色。
林林火把點亮，守城的士卒將一具具尸體從城垛缺口中推了下去，遠遠近近的視野中，城上城下均被斑駁的血漬浸染，暗紅色的顏色里有濃濃的血腥氣息充斥城頭。
尸體交織中，不少唐兵士卒的軀體被找到，堆在城中墻根，在安靜的夜色中等待著掩埋。
蠻兵退卻本應(yīng)是喜慶的消息，可在這城中悲戚的氛圍中見不到任何太多喜慶的顏色。
李靖負手立上城頭，看著士卒們將一個個傷兵攙扶抬走，隱忍著楚痛的輕哼聲讓人聽得揪心，眉峰不自覺皺起。
這些都是他帶出來的活生生的士卒，如今殘肢斷臂，后半輩子只怕要在殘疾中度過了。
身邊很多人來去，忙著將城頭清麗，或是拾取些尚能再用的箭矢，等著下一輪慘烈的戰(zhàn)事。
李道宗胳膊上包裹著布帛，見沉默的大帥，緩緩出了一口氣，踟躕片刻，緩緩搬走了過去。
并肩站在李靖身側(cè)，寂靜的環(huán)境中有股悲切的情緒再擴散，李道宗緩緩開口。
“大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p> “眼下眾將卒齊心協(xié)力將蠻賊打退一次，已然有了些許經(jīng)驗。到了明日，他們倘若再敢來，便再打退上他們一次便可。蠻賊遠道而來，又是在這初春之際發(fā)兵，糧草定然不足，熬上他們支撐不住，城池自然便能保住。”
“……今日算得上咱們大唐兵卒勝利的時刻，大帥當該為士卒們鼓鼓士氣，讓眾將士在這片城池之中自豪，以更為有斗志的方式前去迎接新的戰(zhàn)事才是?！?p> 側(cè)過頭顱看著身側(cè)的人影，李靖目光在李道宗胳膊上短暫停留，片刻間移開，迎上那雙帶著一絲疲倦的眼眸。
“只怕事情遠遠沒有這般簡單?！?p> 遠處的有士卒捏過受傷兵卒肩膀，拔出插進肩頭的一根箭矢。陡然間‘啊’的慘叫聲，讓這片寂靜夜空中更顯幾分凄厲。
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李靖方才繼續(xù)說道。
“伏允雖是一介莽夫，有勇無謀，但可不能小瞧。”
“他的麾下亦有先前輔佐先王的大能之人，吃過這次苦頭，定然會痛定思痛。”
伸手扶上冰冷的城墻，李靖繼續(xù)說道。
“倘若單單是面對面的戰(zhàn)事，咱們總能想到辦法，倘若圍而不攻，這茫茫大軍亦可靠著劫掠周遭子民硬撐，對咱們而言可就危險了?！?p> “傳令下去，夜中嚴防死守，增派上人手固守城池。”
“還有也不能太過高興，還有那程咬金，告訴少在我府邸中偷酒喝，睡的驚醒些，提防火箭?！?p> 李道宗聽著李靖的說道，迎上一聲，跟上走下城池的背影，去往傷兵營中探查。
今日一戰(zhàn)中傷亡不小，還未走進隨軍郎中的軍帳，便有鬼哭狼嚎的聲響傳出，伴隨著四處可見的殷紅血漬，隱隱混合著草藥的味道。
城中能留下的郎中早已加入到拯救的隊伍中，就算是這般也依舊有些不夠，一些在鄉(xiāng)下郎中處抓過藥石的士卒也自告奮勇的擔(dān)任起了照顧傷員的行列。
混合這泥灰和血漬的軍靴踩踏上滴滴血漬暈開的地面，進進出出的士卒抬著前一秒還在慘叫，后一秒在昏厥中沒有氣息的傷兵出了帳篷，垂下的手臂還在咕咕冒著殷紅的血漬……。
本欲進去進去說上幾句話語，周遭的談話聲卻引起了李靖的注意。
在陣陣慘嚎的間歇中，昏黃燈火照射的帳篷中，有微弱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傳了出來。
“……我這是昏厥了多久？怎的這外面聽不見任何聲響？也不知曉這茫茫二十萬大軍能否守住……”
“有咱們大唐軍神鎮(zhèn)場，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能給他守住。”
“……這他娘的蠻賊砍我一只胳臂……今后這戰(zhàn)場不知曉還能不能再上。”
“怕什么！這他娘的是功勞！還有一只右臂，不照樣砍人……”
持續(xù)的交談聲中，有人瞅見過往的兵卒，忍著疼痛朝著外面呼喝起來。
“嗨~那誰……外邊如今是個什么狀況？蠻子退了嘛？”
營帳外，聽著這聲帶著希冀的聲音，李靖心中有些壓抑，吸了一口氣，鉆了進去。
“退了。”
陡然進來的幾道披著大氅的身影，著實讓躺在地上等著救治的士卒嚇了一跳。
看清人影時，慌忙爬起，欲要行禮。
倉皇之間，全然忘記了身上的傷口，激動的牽動之時，疼的齜牙咧嘴，掀起一片悶哼哀嚎。
李靖的面龐上肌肉抽動，壓下手掌示意各位無需行禮。
目光從一個個皮肉外翻的傷口上看去，直到著綿延扯通的軍帳最后，李靖壓抑著聲音。
“你們都是這次守城之戰(zhàn)的英雄，也是我李靖麾下作為優(yōu)秀的士卒。”
“好好養(yǎng)傷靜待恢復(fù)，眼下的戰(zhàn)事還長，總是有立功的機會?！?p> “殘了軀殼的，將來我定然給你們一個好的歸宿……至少，要吃穿不愁……”
話音落下，先前那為被砍掉手臂的士卒，質(zhì)樸的笑笑。
“李帥操勞的皆是軍國大事，不用為咱們這些士卒操心……這掛著唐刀，背了弓箭，便是在咱們大唐的兵卒?！?p> “上了這戰(zhàn)場早已生死看淡……”
“建唐之處便以聽聞了李帥的威名，在平定東突厥戰(zhàn)場上成為李帥麾下一卒，我這輩子心愿實則早已了卻。如今能和李帥在同一片軍帳下閑談兩句，我只覺著乃是祖墳冒了青煙?！?p> 說到這里，士卒有些激動，獨臂撐著地板，想要站起，卻被李靖壓下身子，示意不要亂動。
士卒嘿嘿一笑，繼續(xù)說道。
“李帥啊，今日乃是上天的恩賜，我一介貧寒子弟，只覺著輩子值了！再也沒有累贅！”
“明日的戰(zhàn)場上，還是讓我去吧，就算這獨臂也能砍翻他幾個蠻子?！?p> 身側(cè)，左眼眶中空洞一片，姑姑流著血漬的獨眼士卒爬了過來，撐起身子。
“是啊，李帥?！?p> “咱們這些士卒雖是有些傷痕，可都是上過戰(zhàn)場數(shù)載的老兵，要說啊，可是一點不比這些身強力壯的新兵差！”
“今日在城頭上，我還射穿了五個蠻子的腦袋！我這只眼，再殺他十個八個絕無問題。”
這便的話語打開，更多的傷兵站了起來。
“說的是啊，你別看我這腿有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