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離去

　　喔喔，喔~

　　晨光推開黑暗的輪廓，公雞啼鳴打破早晨的安靜，皇城近郊的山村漸漸喧囂起來。

　　夏日將至，天氣漸暖，積壓在農(nóng)戶手中的春筍漸漸長老，也急需從皇城富戶手中換成銅板，因而在黃土官道上，一些或清瘦或年幼的孩童也在隊列之中，背著半個身子長的竹簍，跟隨著大人們聽些稀奇的故事。

　　“你們可不知曉，前些時日李府的長子在醉花樓中作曲一首，聲音雄渾清亮，曲調(diào)輕快朗朗上口，聽上一便便如同魔音一般印刻腦海，揮之不去，著實是首不可多得的好曲?！?p>　　約莫二十來歲的小伙一身青衣走在人群之間，響起為大眾解悶的話語，第一句便想到了此處。

　　尤其是說到這曲子奇特之處時，手舞足蹈，甚至于皺眉回憶起片段，像模像樣的哼上兩句。

　　“呦呵，考上兩次鄉(xiāng)試落榜，李秀才還真當(dāng)自己乃是精通音律的藝人？”

　　“這位李公子音律如何，我們這些粗野匹夫無法評判，不過此人的本事著實驚人，俺家耕?，F(xiàn)在可是在近年中多耕作出三畝地，待種上些土豆年前換成銅板能多買幾片肉，完全不成問題。”

　　“你也就吃喝這般出息，趕明年買上幾方原本，按照李公子改制的筒車灌水修筑個池塘，在門前養(yǎng)幾尾肥美的魚，養(yǎng)多了便吃，吃不完還能賣給富戶，賣不出去還能產(chǎn)子。遲早啊，我也能在村中賺的盆滿缽滿?！?p>　　“村中就屬你小子靈性，不像咱，只能接接公布分散出來的活?，F(xiàn)在馬蹄鐵的活什都分給了皇城，還能在咱二哥那邊燒燒火爐。”

　　村里人質(zhì)樸，自然在念叨著些好的時候，不忘稱贊稱贊李閑，言語中也多是敬辭。

　　就這般走上一盞茶的時辰，邊檢皇城的輪廓若影若現(xiàn)，官道上的人也愈發(fā)多了起來。

　　不少駝隊馬隊嘻嘻哈哈講述的都是些皇城中及近期的大事，不覺間也閉口不言，多半只是聆聽。

　　清風(fēng)拂過，吹響了馬隊脖頸上的鈴鐺，也將輕紗遮掩下馬車的富商們話語傳來。

　　“誒啊，可惜啊，這李公子一身才學(xué)，軍謀卓越，可也免不了剝奪官銜貶為庶民的命運?！?p>　　“唉~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人啊太過優(yōu)秀，難免會在朝堂上得罪他人，被排擠也是理所當(dāng)然?！?p>　　“聽聞朝堂上百官聯(lián)合，共同抵制李閑，連陛下也有些無可奈何?！?p>　　說到此處，話語聲陡然變小，轉(zhuǎn)而神秘起來。

　　“這是得罪了人……那文老聽說是太子的人……想登記，便要讓文老去坐實火器營……”

　　“你可要想象，那是太子……是咱們大唐的儲君啊……就算如今李閑能靠著火器營……數(shù)載數(shù)十載后呢……所以說啊，李閑這般沉寂下來，反而是懂得長遠，明智之舉。同為一輩青年才俊，誰敢和今后的陛下作對？……不為如今，也要為今后作想啊……”

　　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傳入這些樸質(zhì)的村民耳中，面上多少有些驚詫之色。

　　對于朝堂紛爭，對于什么儲君之位，他們多半有些無法理解之間的干系，但隱約知曉，似乎李閑不在其位乃是背后有人搗鬼所致。

　　“唉~想不到這等為國為民的好官也會淪落這般下場，日后就算沒有這樣的天才了?！?p>　　秀才帶著幾分感慨，拭去額角細汗，面上多有些惋惜。

　　自己本是多度幾卷書頁，自然開智多些，也自然對于這等想到的長遠一些。

　　朝堂力量并未一個人面對，曾幾何時，一介征伐大將在一場夜宴之中家破人亡，鋃鐺入獄。眼下這李閑區(qū)區(qū)一個國公之子又如何能逃脫這等厄運？

　　“李秀才，這等好官理應(yīng)是當(dāng)今圣上的得力干將，太子不應(yīng)該順?biāo)冈竼?？為何會加害于功臣？?p>　　有村民轉(zhuǎn)不過這道彎，面顯狐疑，詢問身側(cè)的唉聲嘆氣人影。

　　秀才搖搖腦袋，面上蕭瑟。

　　“朝政紛爭恍若驚濤駭浪中駕馭小船，豈是你我能猜測出來？”

　　“不管是真是假，就看咱們這位李公子如何作想了。”

　　“或許閑云野鶴游歷山川名都，或許一蹶不振消失與世間煙塵……這些朝官啊，害死坑人，這太子可萬萬不能糊涂啊！”

　　衛(wèi)國公。

　　削爵罷官的李閑似乎又回到了先前懶散的生活，每日在院子中發(fā)呆靜思，午膳過罷準(zhǔn)時去往河灘邊報道，講述著不重復(fù)的故事給長樂公主聽，偶爾蜻蜓點水般的親吻著實能讓平靜的生活多上一抹激情的色彩，但自始至終，似乎總是覺得有些不自在，盡管說不上那里出了問題。

　　陽光照射葡藤投下斑駁綠蔭遮掩上俊朗的面孔，李閑合著眼簾仰面躺著，聽聞沙沙腳步，知曉乃是紅拂女來找上自己談心，一反往常的沉默，率先開了口。

　　“阿娘，我想去往鄉(xiāng)下，融進布衣躬耕的生活，或許能讓我開懷起來?！?p>　　腳步頓住，沒有往昔那般嚶嚶啜泣，反而帶著一絲沉靜。

　　“你乃是弱冠年華的人了，是要自己做主自己的事情?！?p>　　“閑兒啊，為娘和你阿爹也想的清楚，長安城中終究有你太多的牽絆，但鄉(xiāng)野間或許又有太多的苦楚……為娘早現(xiàn)希望你能向你阿爹一般赫赫威名，聲威震爍，可終究你不負眾望……“

　　“如今你大不如從前那般灑脫開朗，或許去往新的地域，也是一種新的開端……你要記住啊，這縱然是皇城之中有太多的冷漠排擠……這皇城里還有寸土之地是你溫暖的居所?！?p>　　唉~

　　紅拂女的嘆息中夾雜著復(fù)雜的情緒，有不舍，有不安，還有欣慰。

　　沉默上片刻，望去微微睜眼的李閑，繼續(xù)說道。

　　“無論外邊多苦，李府總有你立足之地。能喝上一口熱湯，能穿上一件暖衣?！?p>　　“想去就去吧，只是記著后院的菜園，偽娘給你照看著，時?；貋硖暨x上幾捆菜蔬，太多為娘阿爹也吃食不完?！?p>　　輕聲述說回響耳畔，李閑莫名間有眼角濕潤。

　　曾經(jīng)自己恍若一位游客，從這個錦繡河山路過，冷眼看它起起落落。

　　近兩年的打熬，不知不覺間讓自己重回當(dāng)初那般竟是這般的不舍，這里有溫暖的親情，有大聲責(zé)罵卻顯露關(guān)切的友情，有聽聞風(fēng)吹草動便急的掉淚的伊人……有太多太多自己難以割舍的東西。

　　嘿嘿嘿。

　　勉強擠出笑臉，像孩提時代受到欺負一般的撲進紅拂女懷中，裂開唇角。

　　“孩兒又不是真要走，這里是家，能留住心的地方，孩兒定然還要回來?！?p>　　“說不定……還能盡早讓阿娘報上孫兒。”

　　“好好好?！?p>　　攬住懷中的頭顱，紅拂女輕輕將螓首靠去，話語沉靜，清淚灑落。

　　“為娘便等著子孫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