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逃亡路上五六七事
“你!”
修瑪下意識要抬手,結(jié)果本來不疼的肚子陣痛了一下。但這點疼痛她早已習(xí)慣,連嘴都沒有咧,只是壓低了眉頭。
接著站起來。
“別急著起來?。 ?p> 伍六七想去扶,卻見修瑪已將魔力集中在雙手。陰暗的樹林里出現(xiàn)了淺淺的藍光。
嚇得伍六七往后一蹦,落在大石頭上。
然而那光芒實在過于松散,無法聚集成型。隨著修瑪一聲嘆息便散盡。
“嘁,不行啊……”
她只能靠著樹,再次坐下,捂著肚子。
傷口沒有想象的那么疼,血也很好地止住了。應(yīng)該是伍六七又用了金創(chuàng)藥吧。
不過這只是治療了皮肉傷而已。由于幾天內(nèi)連續(xù)遭到重創(chuàng),修瑪現(xiàn)在感覺到魔力回路出了問題。全身上下到處都有繃緊的感覺,就像回路已經(jīng)閉合了似的。
這大概可以叫做內(nèi)傷。無法用藥物進行物理修復(fù),必須用魔術(shù)手段。否則就只能慢慢等待自愈了。
她再看向手環(huán)。不出意料,銀色的表面出現(xiàn)了許多黑色,怎么按都沒有反應(yīng)。
看來受內(nèi)傷的不只是自己。
“那個老不死的……”
修瑪咒罵著,擰了兩下手環(huán),把它卸下來。本想就這樣扔得遠遠的,發(fā)泄怨氣。
不過舉起的手還是放下,又把手環(huán)戴回去。
“對對對,亂發(fā)脾氣解決不了問題啊?!?p> 伍六七笑瞇瞇地說著,又試著把一條腿從石頭上放下。修瑪?shù)闪艘谎?,他又連忙縮回去。
像只小貓。
“那個,以和為貴,不要發(fā)火啊。”
“不用你提醒。”
修瑪不耐煩地答著話。再次靠住樹根,望著天。
“告訴我,這是什么地方?”
伍六七也左顧右盼。
“我不知道。”
修瑪又瞪起眼睛。
“什么?不是你把我?guī)н^來的嗎?”
“是,但也可以說不是……”
“給我說清楚?!?p> “唔,這怎么形容呢……”
伍六七撓著他那已經(jīng)恢復(fù)成三綹雞毛頭發(fā)。
“……應(yīng)該是另一個我把你帶來的?!?p> 這回輪到修瑪撓頭了。
“另一個?你這家伙有雙重人格?”
“好像是,也可能不是。”
“給我說清楚。”
“呃,這個真說不清楚。不過現(xiàn)在就算弄清了也于事無補,還是別想那么多了吧,嘿嘿?!?p> 嘿你個頭啊,修瑪厭惡地扭過頭。
情況糟糕透頂。失去聯(lián)系,又不知道這是哪里,身邊只有一個古怪又弱小的Assassin。
嗯?等等。
她又看向伍六七。伍六七正小心地從石頭上下來。
“你怎么把我?guī)н^來的?告訴我城墻上發(fā)生了什么事?!?p> “沒問題,這個我還算清楚?!?p> 伍六七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
“我趕到的時候,那個老頭剛把你打暈。我雖然出手幫你們,不過好像也被打暈了?;剡^神來就在這里了。”
“這……”
修瑪呆望著伍六七足足一分鐘。想著該說些吐槽或是諷刺的話。但是腦子太亂,最后放棄了。
這狀況簡直沒法用語言形容。她的拳頭在額頭上捶了兩下。
“也就是說,后面是你另外那個人格干的好事,是吧?”
伍六七傻乎乎地笑著。
“嘿嘿嘿,不好意思呀?!?p> “所以你為何要來幫我們?就因為你說想對這些事負責(zé)?”
“是啊,我能做到的也就是這些了?!?p> “結(jié)果不也是沒用。”
“呃,是我力有不逮……”
咕——
正聊著,忽然伍六七聽到這么一聲。望向修瑪,卻見修瑪側(cè)過臉去。
伍六七秒懂,一拍手。
“你餓了?我還以為你是從者呢?!?p> “我身為從者也會餓肚子真是對不起了啊?!毙蕃攨拹旱卣f。
“不是不是,沒有笑話你的意思。這樣,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說完,伍六七一躍便上了樹。踩著樹枝,在樹木間跳躍著遠去。
這身手果然和那天一樣靈巧,修瑪想。
她后來聽達·芬奇說過,在中國古代,有一種名為“輕功”的體術(shù),幾乎是習(xí)武之人的必修課。熟練者能做到身輕如燕,踏雪無痕。像這樣在樹枝上跳來跳去也易如反掌。
雖然從者單憑身體能力就能實現(xiàn)高跳和遠跳,但掌握輕功的人能做到更多。諸如東方不敗那樣垂直上墻也是輕功的一種。
要是能學(xué)會這個……不,不對。
修瑪很快否定了自己。就像不同地區(qū)有不同的魔術(shù)基盤一樣,體術(shù)的派系也各自不同,難以互通。她本能地意識到這不是自己能適應(yīng)的能力,還是不要硬來。
大約半個小時后。
“我回來啦。”
樹后走出伍六七,還扛著一頭死鹿,扔在地上。他又去附近找來許多斷枝雜草,堆在旁邊。
沖修瑪一笑。
“就用這個對付一下吧?!?p> 修瑪沒回答。從指尖燃起一點火焰拋出去,點起火堆,算是同意。
伍六七挑好地方切下兩塊,還細心地留下能用手拿著的骨頭部分,在火邊烤起來。
邊烤邊問。
“你們除了那個手環(huán),沒有其他聯(lián)系方式了嗎?”
修瑪抱腿坐著。
“沒有?!?p> “那緊急集合地點之類的?”
“也沒有。”
“呃,也就是說根本沒法確定你的同伴會去哪里啊?!?p> 說完這話,伍六七注意到修瑪正盯著他,好像帶著點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摸了摸臉,又看看周圍。
“我,怎么了嗎?”
“沒事?!?p> 修瑪隨口說著,目光下移。
伍六七好像明白了,連忙說道。
“放心,他們一定還活著。我能把你帶出來,就說明那個老頭肯定被打傷了。”
“廢話,我當(dāng)然知道。”
“抱歉抱歉。來,嘗嘗吧?!?p> 伍六七把烤好的肉遞給修瑪。修瑪接過來就咬上一大口。
她是真的餓了。人在傷口愈合后胃口就會變得非常好。味道就不提了,反正不至于餓得難受就行。
或許是幾口肉下肚,身體暖起來的緣故吧。修瑪終于想到了一件事。
“說起來,立香他們提到新野有一伙山賊,還考慮過怎么收編來著。”
伍六七把一個葫蘆放在修瑪身邊,那里裝滿了他去河邊打的水。
“哦哦,這么說那山賊里有從者?”
“好像是。當(dāng)時我們打算留在下邳,就沒考慮山賊的事。現(xiàn)在這個時候,我覺得他們有可能以山賊為目標(biāo)?!?p> “你打算去那邊看看?”
“廢話。就算不知道具體地點,只要知道大概方向,邊走邊問就是?!?p> “那樣的話,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你?”
伍六七豎起大拇指,擺出一個自認為很帥的POSE。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嘛。反正我也無處可去。放心,我很習(xí)慣在外面走個十幾天的。”
“哼,隨你便吧?!?p> 修瑪不再言語,低頭只管啃著肉骨頭。
怎么說呢,她也覺得自己態(tài)度不對勁。最起碼伍六七救了她一命,還療了傷,實在不該這個態(tài)度。
你說修瑪就是這種性格?胡說。她在迦勒底這么長時間,也學(xué)了許多為人處世的方法,也懂得知恩圖報。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啊。
但現(xiàn)在的她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煩躁。
為什么會煩躁?分頭行動又不是第一次,怎么會這樣安靜不下來?
當(dāng)手里的肉變成骨頭時,她大概明白了一點原因。
這次和過去還是不一樣,因為意外而分開,未來的情況完全無法預(yù)料?;蛟S半路上會遭到襲擊,然后再也見不到他們。
見不到他。
“嘁。”
這回,修瑪把骨頭扔得老遠,發(fā)泄怨氣。
難道僅僅是因為見不到他,我就會如此不安嗎?
無視了伍六七遞過來的另一塊肉,修瑪靠著樹,捂著眼睛。
…………
……
怎么可能。
*****
出了城門大約半個時辰,燕兒和阿星就跟另一伙逃難的百姓合流了。
大家的想法都一樣。先向南到徐縣,看看動靜。過去沒聽說那些惡鬼還能渡河,所以到徐縣基本就安全了。曹操火氣再大,應(yīng)該也不至于追這么遠。
要是徐縣不行,那就只能向東去。谷陽,向縣,再不濟到壽春,怎么都能找到安身之地。
前提是路上不會出事。從下邳到徐縣,馬車也要跑三四天。
這支隊伍十多個人,男女老少都有。三輛馬車,帶著的東西也不少。領(lǐng)頭的漢子慷慨地把帶著的餅子分給阿星和燕兒。他兒子經(jīng)常找阿星買面人,挺熟的。
離開下邳的第一個夜晚,那漢子跟阿星商量,把車隊總共五個男人分成三組,輪流守夜。阿星自愿獨自守夜,這樣更適合他。
這個晚上平安無事。第二天大家更加快速度,走了挺遠。等到天再黑下來時,已經(jīng)只剩差不多一天的路程了。
運氣好的話,明天天黑能到達徐縣。今晚守夜的阿星坐在一輛馬車上,這樣想著。
車隊停在了大道附近,樹林邊上。夜晚最好不要深入樹林,而且這個位置視野開闊。
缺點是擋不住夜晚的寒風(fēng)。馬車旁邊生著幾堆篝火,圍著睡覺的人們都裹緊了衣服或是毛被,只有阿星還穿著平時那身薄衣。
“阿星哥?”
隨著輕聲的呼喚,燕兒過來了。披著件厚衣,拿著同樣的衣服。
“穿上吧,這么冷?!?p> “我沒事?!卑⑿钦f,“你還不去睡?”
“我睡不著?!?p> “昨天你也是……都說了我可不會哄人睡覺?!?p> “嘿嘿,沒事。”
燕兒爬上馬車,跟阿星并排坐著,肩靠著肩。
“這樣一會兒就能睡著,昨天也是?!?p> “什么道理???”
“因為是我說的,你不愿意?”
是不愿意。但是阿星也沒有避開。他挺驚訝自己竟然坐著不動,而且兩個晚上都是如此。
“隨你便吧?!?p> 他這樣說,繼續(xù)望著北面,下邳的方向。
燕兒裹了裹衣服。
“曹軍會追來嗎?”
“很有可能,特別是這兩天。如果曹軍昨天今天攻城,只需星夜追趕就能追上?!?p> “星夜追趕?有這個必要嗎?又不是我們殺的曹嵩。”
阿星搖搖頭。
“誰知道呢。曹操能找出兇手最好,不然他恐怕不會善罷甘休?!?p> 就為了這個理由便要屠城,便要把逃走的人追回來,燕兒無論如何都理解不了。
當(dāng)然她更不會想到,自己正靠在真正的兇手身邊。
她能做的只有祈禱,默念著那些熟悉卻從未見過的神明大人,祈禱他們能讓大家平安抵達徐縣。
即使這樣,也無法去除女孩心中的不安。肩膀靠得更緊了些。
阿星便說道。
“等安頓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這話成功轉(zhuǎn)移了燕兒的注意力。女孩眨著眼睛,浮想聯(lián)翩。
“當(dāng)然是跟著阿星哥你了。最好是能有一塊地,不用太大。你種地我織布,男耕女織,這樣就挺好?!?p> “哪會那么簡單就分到地?。俊?p> “那就做衣服也行。我手很巧的?!?p> “好吧,我考慮考慮?!?p> “嘿嘿嘿?!?p> 幾句閑話,讓燕兒暫時把現(xiàn)在的處境放下了,甚至還遐想了一陣未來的生活。
真好啊,男耕女織。簡單的四個字,卻是多少平頭百姓一輩子的追求。
平靜的生活在這亂世顯得彌足珍貴。就如眼前這段在逃亡中享受的片刻安寧。
燕兒又得到了一次機會。昨晚就有過,但是被浪費的機會。
就趁現(xiàn)在,表明心意。
“阿星哥……”
“噓?!?p> 結(jié)果被阿星一根手指點在嘴上。燕兒臉頰微紅。
但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阿星的表情不對。
十分專注,帶著嚴肅和警覺,望著北面。
燕兒也望過去。只見北邊遠遠地有火光晃動,而且頻率很快。
在阿星眼中,這些火光更加清晰。他還聽到了和火光一起出現(xiàn)的馬蹄聲。
立刻扶著燕兒跳下馬車。
“快!把大家都叫醒!”
*****
所有人都醒了,這也就是一分鐘不到的時間。但火光和馬蹄聲明顯近了許多。大家都看得清,聽得清。
“快!快!”
人們互相催促著爬上馬車,慌慌張張向南逃去??謶终杆偬顫M他們那倉促清醒的頭腦。
因為每個人都清楚,平民的馬車再快,也比不上軍隊的騎兵。
這可能就叫在劫難逃吧。
“駕!駕!”
三個車夫拼命甩著韁繩,一個勁地加速。車隊很快闖進樹林里的大道。
今天的月色不是很明亮,道路黑一塊暗一塊。即使這樣,車夫們也不敢放慢速度。
馬車反復(fù)顛簸,車上的人們膽戰(zhàn)心驚,抓著車板。老人們長吁短嘆。被驚醒的孩子在啼哭。女人們哄著孩子,自己也忍不住落淚。
“阿星哥……”
燕兒看向身邊的阿星。他還在望著那支突然出現(xiàn)騎兵隊,觀察,思考。
車隊出發(fā)后,阿星就在思考一個問題。
以曹軍騎兵的速度,這會兒應(yīng)該追得更近了才對。但他感覺對方?jīng)]怎么發(fā)力追,距離似乎保持住了。
這與其說是追,不如說是……
“糟了!”
……趕!
“小心前面!”
回過神的阿星連忙沖車夫們喊著,但是慢了些。
當(dāng)馬車穿過兩棵大樹中間時。
啪——
響起繩子猛地繃緊的聲音。
“咴咴!”
接著所有拉車的馬叫喚著被絆倒,車上的人也飛了出去,像桌子傾倒后摔得滿地的物件。
絆馬索,該死。
阿星料到了這一情況,提前抱住燕兒。在馬車翻車的瞬間便跳下車去。
落地順勢跑了起來。
“阿星哥!快看!”
燕兒驚恐地叫著。她看到馬車翻倒的同時,從道路兩邊的樹后沖出許多人,把摔倒的百姓們挨個按住。
他們沒有理會阿星,也可能是來不及。因為阿星已經(jīng)拔腿跑遠了。
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嗎?阿星覺得不會這么簡單。僅僅是為了抓十幾個百姓,也未免太費周章。
不過很快,他就得到了問題的答案。
嗖——
即將跑出樹林時,不知從哪飛來了什么東西。
“蹲下!”
阿星快速放下燕兒,手一掃。
鐺——
憑空出現(xiàn)一把匕首,將飛來的東西彈開。他這時看清,那是一把與短劍差不多大小的飛刀。
那飛刀劃出詭異的弧線,朝某個地方飛去。
“本事還不錯?!?p> 落到一個女人的背后。她身披朱紅色的盔甲,正對阿星說著話。
眼神中完全沒有坐在一旁的燕兒。
“你們是什么人?”阿星握緊匕首,“與我們有何冤仇?”
“無冤無仇?!迸苏f,“但我有丞相將令在身,要捉你回去。依我看,你就是殺害曹大人的兇手!”
“這罪名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認錯人?既然你這么說……”
女人忽然面露兇光。
“……那就問問我手中這口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