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依舊是人來人往。
遲念妤氣喘吁吁地趕到鹿寧機場，這個她已經(jīng)算得上熟悉的機場。
她在人潮里尋覓著他的身影。
如果他還沒有檢票，她一定一眼就認得出來。
遲念妤想，自己雖然是個掉到人堆里都爬不出來的，但顧遇笙是不一樣的。
他是發(fā)著光的神明。
“顧遇笙！”
她看見了。
顧遇笙回頭，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遲念妤知道，那是凌蘇。
可如果神明一直被困在深淵里，還能驕傲地回到神壇嗎？
顧遇笙問她：“你怎么來了？”
遲念妤捏緊了拳頭，想說的話哽在喉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那...或許就回不去了吧。
他怎么會甘心被埋沒在鹿鳴這個連機場都沒有的小地方。
如果是那樣，遲念妤也會覺得遺憾不甘的。
她是想告訴他：“我不想讓你走，我想讓你留在鹿鳴。”
可她又有什么資格說這些，又怎么配說這些。
最后，她笑著說：“沒什么，一路順風?！?p> 顧遇笙走向檢票口，一次都沒有回頭。
遲念妤看著他的背影，淚水就那樣滴落在鏡面一般的地磚上。
它們留在風里，留在記憶里，留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許多年后，她會收到顧先生和凌小姐的結(jié)婚請柬，她會盛裝出席還是會婉言謝絕。
對于凌小姐的顧先生來說，她是否出席并不重要，就像她沒有說出口的挽留一樣，都同樣的一文不值。
可她還是會后悔，如果當初自己拉住他，甚至抱緊他，不再和那些洶涌如潮的不舍一樣藏起來。
結(jié)局，會不會不一樣。
遲念妤感到心尖上的痛處和一股莫名地墜落感一同襲來。
她猛地睜開眼。
原來是一場夢...
遲念妤眨了眨狹長的鳳眸，她有些不敢相信，她第一眼就看見了顧遇笙。
他雋秀無儔的容顏埋在陰影里，她盯著那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愣了許久。
這是在學校，她剛剛在睡午覺，那...顧遇笙是怎么出現(xiàn)的？
“你...你怎么在這？”
遲念妤壓低了聲音，因為周圍的人都還在熟睡。
顧遇笙來到遲念妤的教室時，她還在睡著，兩片柳葉眉緊緊地擰著。
他小聲呢喃著：“怎么睡覺還皺著眉？”
顧遇笙不忍心吵醒她，只是蹲下來看著她，輕輕拂過她額前的碎發(fā)。
不料她突然就醒了過來。
“我...要走了，所以想來見你?！?p> 對于顧遇笙來說，偷偷溜進二中并找到遲念妤的教室并不難，況且他們都還在午休。
教室里的深色窗簾都落了起來，光線一如夜色般昏暗，大部分人估計都在熟睡，即使有少部分人不想睡覺，也是在后面悄悄蒙著衣服玩手機。
遲念妤或許是沒睡醒，亦或是還沉浸在剛才的夢里，淚水忽然就好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無聲滑落。
顧遇笙頃刻就慌亂了起來，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遲念妤什么也不顧了，緊緊地抱住了顧遇笙，貼在他胸口輕聲說：“我不想要你走，你不要走不好不好？”
淚水幾乎浸透了他的衣衫，那聲音顫抖著，哽咽著，一字一句都戳在他心頭。
顧遇笙差點就一沖動要把機票翻出來撕掉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摟著懷里的人，輕撫著她的脊背，柔聲細語地說：“我不會去太久，都已經(jīng)跟人家說好了，不能反悔的。”
遲念妤聞言怔住了，隨后才反應過來，輕聲抽噎道：“你...你不是要轉(zhuǎn)學去流華嘛？”
顧遇笙不知道這是哪個胡說八道的家伙告訴她的，愣了一秒隨后被氣笑了。
“誰跟你說的？我是接了山東一個拍攝活動，跟轉(zhuǎn)學有什么關系。”
“山東...所以...你不是不回來了？”
顧遇笙可算明白她這是怎么了，他看著那雙已經(jīng)紅腫不堪是眼眸，剎那間便心疼不已。
他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當然不是了，不哭了啊?！?p> “那...那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了，就不告訴我？我以為...你不要春花了...”
遲念妤直接一股腦地把什么都說了出來，接著，眼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掉。
見狀，顧遇笙覺得心里頓時兵荒馬亂起來：“不是的，我...本來準備想好了再跟你說的?！?p> 他掏出機票：“那我不走了?！?p> 說著就要把機票撕了，遲念妤連忙按住他：“別...別撕啊，很貴的。”
遲念妤看著那張機票：“那...那你要去多久??？”
“順利的話也要一個月，要是活兒多的話，估計要兩個月?！?p> “你要注意身體，好好吃飯...”
顧遇笙捧著那張淚痕縱橫的小臉，壓低聲音哄道：“好，我跟你打著視頻吃飯，讓你看著我?！?p> “不要太著急...一定要注意安全?！?p> “嗯，都聽你的。”
“那...那你走吧，一會兒來不及了。”
可話音落下許久，遲念妤還是不肯松手，顧遇笙看著她，眼里平生了幾分笑意。
“你...這是讓我走嘛？”
遲念妤終于放開手，她知道離午休結(jié)束沒剩多少時間了。
在那個昏暗的幾乎看不清人臉的教室里，顧遇笙俯下身親吻了她的額頭，那個吻轉(zhuǎn)瞬即逝。
以至于后來，遲念妤覺得自己有些記不清了，她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幻是真。
好在遲念妤戴著眼鏡，眼尾的紅暈沒有那么明顯。
只有離她很近的沈思優(yōu)問：“你沒睡好嘛？眼睛好紅?！?p> 除了她，沒人看見那個偷偷潛入教室里的少年。
更沒人會知道，那個看似蜻蜓點水般短暫地親吻，里面藏著多少熱忱而又濃烈的愛意。
顧遇笙到了臨沂就給遲念妤發(fā)了信息。
那時候遲念妤還在上晚自習，她感受到手機的震動，心里便立即漏跳了半拍。
于是，那便是遲念妤高中生涯里唯一一次，上自習課玩手機。
遲念妤自視雖不是什么遵規(guī)守紀的優(yōu)秀學生，但是她很少惹事，凡是要找家長或是扣分那種嚴重了會開除學籍的事，她都敬而遠之。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未來。
別人鬧歸鬧，家里有人撐著腰，總不至于落得個走投無路的地步。
但遲念妤不一樣，她身后什么都沒有，若是走不好也許還會是萬丈深淵，一失足便會粉身碎骨。
其實顧遇笙也想到遲念妤在上自習根本不會理他，但他就是想第一時間告訴她。
卻沒想到遲念妤竟然回他了。
“嗯，早點休息。”
顧遇笙盯著這條的信息看了半天，直到屏幕黑了下去，他又重新點亮。
“你不是在上自習嘛？”
遲念妤回了他一串省略號，隨后就把手機扣了過去。
說不緊張是假的，她的手幾乎都在抖。
就算是世界名盜，第一次偷東西也會緊張的吧。
好在她很小心，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