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還開著,應是婢女在里面。
宇文璟抬腳進門,就看到知雪正俯著身子,替那小娘子擦著額頭。
見來人是二皇子,她忙屈膝低聲行禮?!暗钕隆?p> 宇文璟抬手示意她免禮:“問她姓名?!?p> “……”知雪踟躇片刻,還是伏在夏妧耳邊喚道:“小娘子!小娘子……你叫什么呀?”
見夏妧只是喃喃低語,知雪為難地把頭湊近些,只聽她斷斷續(xù)續(xù)似是在說:“……圓……細……圓……”
知雪直起身子,不太確定地回道:“回殿下,她好像名喚小圓?!?p> “嗯?!庇钗沫Z聞言,深看了夏妧一眼,突然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傳太醫(yī),治好她?!?p> 身影消失之前,他只留下這樣一句話。
第二日中午,夏妧渾身酸痛地蘇醒過來。
額前頸后汗涔涔的,她知道自己肯定是發(fā)過燒了。創(chuàng)面那么大,鐵劍又沒消過毒,白細胞指數(shù)肯定要飆升。好在傷口是橫切的,要是豎著扎進去,她真害怕自己會得破傷風。
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她努力環(huán)視四周。
床前小幾上放著一碗粥,夏妧抬起手,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她掙扎著起身,卻牽動了傷口,又是一陣絞心的疼。她忍著痛,勉強夠到粥碗端了過來,半靠在床頭,舀起一勺粥準備入口。
可勺子好像碰到了什么。
夏妧把粥攪了攪,攪出一個小小的蠟丸。
夏妧側(cè)頭聽了聽,確定門外沒人,這才輕輕放下碗,咬開蠟丸。
“諸事從權(quán)”。
這,莫非原主是個很聰明的人,所以才放權(quán)給她嗎。
夏妧連粥都沒心思喝了,攥著字條倒回枕上,望著古樸高懸的房梁發(fā)呆。
以前旅游住民宿的時候,她就特別喜歡鄉(xiāng)下那種仿古的房梁屋頂??傁胫院笠峭诵萘?,就去大理找個地方定居,拿木頭榫卯相嵌著搭個小屋,面朝里海,春暖花開。
想到這里,夏妧又重新鼓起勁,再次挪了挪身子端起碗,把涼透的粥喝了個精光。
腹內(nèi)不折騰了,她才重又躺下,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首先,得知道誰是主角。
其次,得知道刺客的主人是誰。
這第一個,她掌握的信息有限,只知道男主“身世坎坷深謀遠慮”,以及妻子是忠良之后。這個忠良,在文科十分一般的夏妧腦子里,只能暫時往軍人考慮。
再有,男主角肯定不屑于用刺殺這種手段,所以她原先的主人肯定是個反派,被刺殺的一方肯定是好人。
問題就在于,被刺殺的是兩位皇子,哪個是目標人物呢?她迄今為止還沒見到二皇子的面,深不深謀也無從得知。
至于第二個,刺客組織既然能把小蠟丸藏進粥里,府里肯定藏著眼線,極有可能在后廚。
夏妧作為一個處理日常居民糾紛的小片兒警,太久沒有解決復雜的問題,暫時只能想到這些了。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雖然不知道二皇子為什么把她救回來,暫且接受那個玉面郎君的說辭吧。當務之急,就是先好吃好喝地把傷養(yǎng)好。
作計已定,夏妧也就不著急了。她舔舔嘴唇,覺得頭還是有些暈,復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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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永安殿中,皇后端坐鳳椅之上,喝了一口茶湯,眉間有些揮不去的煩悶。
坐在下首的三皇子往嘴里塞了顆葡萄,不耐煩地開口道:“母后,兒臣昨夜就已送信給您。此事的的確確非兒臣所為??!沒錯,兒臣是想動宇文璟,可這不還沒來得及嘛!”
“會不會是你手下那幫蠢貨自作主張?”
“母后!您別這么說趙明他們!他們是有真材實料的!況且,”三皇子宇文茂撇撇嘴,還是繼續(xù)回道:“兒臣早已問過,的確不是他們動的手?!?p> 皇后秀眉微蹙,疑惑道:“……這就奇了。還有誰這么急著要他的命呢?”
“那誰知道呢……沒準兒是因為前陣子,他把那大理寺的魯晉云給拉下了馬,人家在江湖上響當當?shù)挠H家氣不過,湊了幫江湖草莽尋仇唄??上硎植恍校莻z一個都沒損傷,唉!”
皇后未至四旬,即便眼角有了些許皺紋,但靠著脂粉掩飾得極好。美目流光,唇若點絳,配上通身的金釵環(huán)佩曳地鳳袍,依然可謂美艷無雙。只是這份美艷,與她皇后的身份到底有些不大相稱。
三皇子宇文茂大抵是繼承了她的美貌,即便說話間帶著股囂張跋扈,可自斟自飲的舉止之間,倒也當?shù)蒙巷L流倜儻。
皇后伸手按了按眉梢,沉沉說道:“……本宮是怕,還有別的人想要那個位置。你父皇這幾日染上了風寒……雖說已經(jīng)依著曹院正的吩咐吃藥休養(yǎng)了,但本宮瞧著,你父皇這回恢復可又比從前更費時了……若是他此時動了立儲的念頭……茂兒,你不是不知道,他對那位的偏寵……”
“那又如何!”宇文茂打斷她的話,想了想還是壓低聲音近前。
“即便父皇還惦記著那個死人,想把皇位留給她那病殃殃的兒子……可是如今禮部戶部工部都在兒臣手里,群臣要么歸順我們,要么就是明哲保身。他宇文璟能翻出什么天去!”
皇后聞言,纖纖細指狠狠地抓在漆金扶手上。
每次提到那個死了還要被追封的先皇后夏舒窈,她就狠得牙癢癢。
分明美貌身世皆不如她,偏偏入了龍潛的太子之眼。太子拼著得罪她身為宰輔的祖父,也要娶那個吏部尚書的孫女夏舒窈。明明她才該當是太子妃,竟生生被壓成了側(cè)室,叫她心中如何能平。
好在夏氏命薄,長子夭折了不算,生二子時又早產(chǎn)損身,還落下了個心悸的毛病。她那遠房宗親里頭的什么勞什子族兄,先帝封為撫北大將軍的夏云豪,陣前通敵被下屬告發(fā),判了個滿門抄斬。待消息傳至太子府,這夏氏竟便心悸發(fā)作一命嗚呼了。
可她死了還不算,惹得太子傷心許久,登基之后又追封她為皇后。她前頭居然還壓了個死人,連帶著兒子也不能是唯一的嫡子。那病殃殃的二皇子宇文璟,居然占了嫡和長兩頭兒!
此次宇文璟和宇文湛一同遇刺,老四倒沒什么,可皇帝卻著實為著那個病秧子揪了心,急急遣了心腹內(nèi)侍到他府上,噓寒問暖賞賜壓驚不說,還下令大理寺撤查此事,像是非要給那寶貝兒子一個說法。
活人永遠也爭不過死人??苫钊撕突钊藚s不得不爭!
皇后緩了緩,看著眼前有些剛愎自用的兒子,心下微微不安,囑咐道:“可也不能掉以輕心啊。若真是江湖草莽尋仇也就罷了,就怕有人打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心思……不行,此事你還需多加打探,知道了嗎?”
宇文茂不悅地應著:“行吧,兒臣知道了?!?p> 他端起酒盞喝了一口,臉上換上幾分戲謔又道:“哎對了,母后,兒臣這回倒是聽說了個有趣的事兒?!?p> “哦?”皇后挑挑眉。
“兒臣聽聞,那個向來不近女色的病秧子,這回居然帶了個受傷的小娘子回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