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被扔下的同時,內(nèi)侍也已將大致情況同梁帝說了。
本不該懷疑到一個弱女子頭上,可梁帝實在控制不住紛飛的思緒,這么會功夫已經(jīng)看了劉嘉寧好幾眼了。
反觀劉嘉寧,始終都是副“您有事嗎”的模樣,襯得他一舉一動都莫名其妙。
恰逢空余一口氣的凝香被一桶冷水潑醒,梁帝抿唇收回視線,眼底不耐愈重。
“罪婢凝香,還不素將實情招來!”
凝香聞言渾身一抖,驚恐抬頭,露出了血淋淋的一張臉,隨著她張口欲說話,一截斷舌滑了出來。
短暫的靜謐后,人群“轟”的炸開了。
都是高門大戶的女眷,即便府中有陰私,礙于身份也會端著些,何曾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
更甚有者慌亂到失去理智,梁帝還坐著呢,就想跑離御花園,逼的他不得不動用禁衛(wèi)維持局面。
除了些許上了年紀(jì)實在承受不住的,其余人等都圍了起來,湊在一塊咬牙發(fā)抖。
錦棠就躲在人群最不起眼的地方,只有劉嘉寧看得到的地方。
看她比了個“事成”的手勢,身上也無傷處,劉嘉寧松了口氣。
“不想再惹出亂子,就都給朕老老實實待著?!?p> 梁帝終于坐不下去了,負(fù)手走了一圈,將每個人的神情收入眼底。
“朕老實告訴你們,凝香非禁衛(wèi)所傷。此事已經(jīng)不單單關(guān)乎昭華了。”
“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不揪出來,朕怕是要寢食難安啊?!?p> 眾人噤若寒蟬,在他聲聲警告中垂首,不敢再亂動。
首個懷疑對象便是劉嘉寧。
梁帝深知她口中沒半句實話,坐下后也不詢問,只讓人把相府和安國公府的人聚到一起,每人身后都站著名禁衛(wèi)。
明晃晃的威脅,傻子都看得出,她劉嘉寧會看不出?
不管他們私下關(guān)系如何,這時候還不顧彼此性命的話,連他也要說一聲佩服了。
佩服她的狠,佩服她的膽大包天,佩服她的六親不認(rèn),無所顧忌。
他不開口,劉嘉寧也未說話。
兩人一坐一跪,就那么對峙著,各自的唇越抿越緊,好似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他們不在乎周遭投來的目光,陸淮山卻做不到淡然處之。
這也是出事后,他初開尊口。
“時辰不早了,陛下打算何時給臣個交代?”
氣氛并沒有因他的加入變的多好,反而更添了幾分凝滯。
沒辦法,誰讓他同時觸了兩人的霉頭呢。
一個本就虎視眈眈盯著他,另一個對他的信任也直接降到了最低。
更別說今日這事還是由他而起了。
劉嘉寧神色淡淡,忽略跪的生疼的膝蓋,目視前方。
“陛下倒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臣女行事講求個光明磊落。是臣女做的,無需陛下說,臣女自會承認(rèn),非臣女所為,縱使陛下想盡快給王爺個交代,無憑無據(jù)也不能將罪名強(qiáng)扣到臣女頭上。”
梁帝冷笑。
“讓朕將凝香帶來的是你,怎就如此湊巧,朕的人剛離開,她就自己出現(xiàn)了?”
“焉知不是有人心虛,想借機(jī)殺人滅口?”
周思雨怒火中燒。
“你少胡說八道!”
凝香又不是她的人,此局也不是她安排的,怎么就成了她心虛,她要殺人滅口了!
“我從剛才起就一直在這,身邊之人也一個不少,大家都可以作證!”
劉嘉寧笑了。
“我一未指名,二未道姓,周姑娘何必急于撇清自己,倒顯得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p> 周思雨這才后知后覺不對勁,想辯駁,“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又想著凝香舌頭都斷了,話都說不了還怎么威脅她,干脆破罐破摔,也不解釋了。
“是臣女草木皆兵,讓郡主看笑話了。換做誰是臣女這般處境,應(yīng)都做不到泰然處之。畢竟想似郡主這般冷血冷清,實在不易?!?p> 劉嘉寧斜睨了她一眼,未忽略她眼底的得意。
想著看一眼相府眾人的反應(yīng),心底另外一道聲音及時跳出來阻止了她。
大事未成,決不能讓自己有軟肋,以免重蹈覆轍。
她回京前便暗下決心,又豈是輕易能動搖的。
陸淮山一直默默盯著她,自是第一時間發(fā)覺她不對勁。
她極力掩飾,壓抑的,到底是怎樣一種情緒,為何凄冷苦澀如斯?
她不想將自己的另一面暴露于人前,陸淮山亦不想。
說穿了,都是他私心作祟。
一直都是。
“她舌頭斷了,不是還有手?!?p> 他說話一貫言簡意賅,熟悉他的人,譬如梁帝,早就習(xí)慣了。
知他比自己還不耐,梁帝也不再糾纏,免得月滿則虧。
內(nèi)侍未從陛下臉上看到不愿,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剛想讓人動手,恍惚間,黑影一閃而過。
定睛看去,那滿臉嫌惡拎著凝香的,可不就是靖王。
可見這一遭是把人得罪的死死的?。?p> 凝香還沒從斷了舌頭的陰影中回過神來,整個人便騰空而起,轉(zhuǎn)瞬砸到了一人面前,滿是血污的手摁到了那人的衣裙上。
周思雨“啊”了一聲迅速抽回,驚恐之下不住后退,好似看到惡鬼。
凝香于她而言,卻是惡鬼。
陸淮山嘲諷一笑,對她的反應(yīng)毫不意外。
“周姑娘在本王面前都放的開,怎么如今反倒嚇破了膽?本王素有活閻羅之稱,竟還比不過個將死之人,真是可惜?!?p> 劉嘉寧嘴角不禁抽動,實在不知哪里有可比性。
沾染上“活閻羅”三個字,對他而言倒成了好事,甘之如飴不說,還拿出來炫耀。
可見他不是人長歪了,是從里到外都歪了。
其他人也不明白他這到底算不算調(diào)笑,一時無從反應(yīng)。
好在王爺“寬宏大量”,壓根也沒指望她們反應(yīng),不然還真難為的慌。
周思雨不敢看他踩在腳邊的凝香,僵著身子笑了笑,比哭還難看。
“王爺此話,臣女聽不懂……”
“到底是聽不懂,還是裝不懂,周姑娘比本王更清楚?!?p> 陸淮山原本就不好看的面色更加陰沉。
“有膽子算計到本王頭上,該付的代價也需一分不少,周姑娘是打算如實交代,還是本王紆尊去趟國舅府,找老國舅面談?老國舅對陛下‘忠心耿耿’,必定很愿為陛下分憂,本王也不必繼續(xù)叨擾陛下,兩全其美。就是不知于周姑娘而言是好是壞?!?p> 周思雨橫行霸道慣了,仗著有長公主撐腰做了不少惹人嫌的事……
前提是,祖父不知道。
如若祖父知道了,非得拿鞭子抽她不可。
只是想想,周思雨就覺得后背陣陣抽疼,咬緊的牙在凝香被迫抬頭時,終于松了。
“長公主,是長公主殿下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