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交易
小廝低頭小聲道:“世子,有人求見,說是替主子來拜訪您?!毙P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什么,卻吐字清晰。
楚牧之的手一頓,然后緩緩落在了棋盤上,面色不變的淡聲道:“不見?!?p> 小廝沒有驚訝,也沒有猶豫地低頭應(yīng)了一聲是,然后轉(zhuǎn)身出去了。
小廝走后,楚牧之看著棋盤地目光有些若有所思。
外頭的雨下得依舊很急,一個閃電在空中炸開,一瞬間的亮如白晝。楚牧之的面色在這道亮光的映照下一如既往的平和安逸,不動如山。
許久,小廝又輕手輕腳地推門走了進(jìn)來。
“世子?!?p> 楚牧之抬眸:“何事?”
小廝回道:“小的已經(jīng)回了說您不見客,那人也沒有說什么,只立在我們院子門口紋絲不動。小的讓人去勸了他幾次,他不說話也不走。倒是從我們院門口路過之的有人指指點點。小的怕……”
雖不知這人是誰的仆從,若是有人故意而為之,讓公子這么多年的謀劃付諸東流,那就憋屈了。
楚牧之聞言沒有任何表示,依舊低頭打他的棋譜,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小廝有些不安地站在那里,主子沒讓他出去他又不敢走。
不知過了多久,楚牧之將手中的棋子放到了棋罐里,淡聲道:“讓他進(jìn)來?!?p> 小廝如蒙大赦地松了一口氣,躬身退了下去。
踏雪被帶了進(jìn)來,站到楚牧之面前的時候還不停的往地上滴水,將屋子中間鋪了地衣的地面滴得濕了一塊,小廝往他腳下瞥了好幾次。
踏雪一言不發(fā)地給楚牧之行禮,禮儀周到細(xì)致,讓人挑不出理來。
楚牧之神情淡定安適的由著他行了禮,微笑著點了點頭:“也替我向你家主子問好。”
說著便端起了手邊的青花茶盞,示意小廝送客。
小廝看向踏雪,等他走人。
踏雪卻是置若罔聞般的從自己的胸襟里摸出了一封已經(jīng)拆開的信,自顧自地放到了楚牧之面前的桌子上。
楚牧之有些驚訝,看著自己面前那封被踏雪藏在懷里沒有淋濕的信箋,臉上的笑容變得極淡。
不知為何踏雪覺得屋子里的有一瞬間的窒悶,連呼吸也有些不順暢起來。
“你家主子這是何意?”楚牧之突然輕笑一聲,悠然地問道。
“想請世子做個交易?!?p> 楚牧之不再看那信箋一眼,盯著踏雪的目光雖然依舊帶著笑,笑容卻十分的淡漠,他語調(diào)柔和地緩緩道:“這就是你們的誠意?不管別人愿意與否?”
踏雪不知為何,心神就是一攝,卻還是硬著頭皮道:“我家主子說了,左不過順手推舟,舉手之勞,說不定還能給自己結(jié)一個善緣?!?p> 楚牧之不由得愕然,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古怪,突然他啞然一笑,搖了搖頭溫聲道:“你家主子到底是誰?姓楚的還是姓墨的?”
見他猜中,踏雪有些驚訝,更多的是汗顏,卻又有些松了一口氣地感覺,畢竟楚牧之肯與他接話了:“如果姓楚,自然不會與世子做交易了?!?p> 楚牧之似笑非笑:“你家主子有沒有說,若是那人不肯結(jié)善緣又當(dāng)如何?”
踏雪控制不住想要去抹額角的汗的手,頂著壓力老實地?fù)u了搖頭:“主子沒說,只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p> 楚牧之聞言沉默了片刻,伸手將那封開了封的信拿在手中:“這封信里說了什么?”
踏雪吞咽了一下,低頭將信上的內(nèi)容背了出來,沒有半分遲疑。
楚牧之看了他一眼,將信扔回了炕桌上,淡聲道:“你先回去吧?!?p> ?踏雪張了張嘴,頓了頓,才低聲道:“皇室削減燕北軍軍餉,之后又預(yù)謀派人在燕北軍內(nèi)部引起騷亂,并引發(fā)民憤,不過是為了撼動軍心,挑起事端,好借機(jī)達(dá)到削減燕北軍軍隊?wèi)?zhàn)斗力的目的。燕北軍一直是皇室的一塊心病,而當(dāng)今陛下認(rèn)為經(jīng)過十幾年的經(jīng)營現(xiàn)在朝中時局已經(jīng)穩(wěn)定,削弱燕北王府的時機(jī)也已經(jīng)成熟了?!?p> 楚牧之笑了,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輕撫著青花茶碗的碗沿:“你的主子是姓墨吧。”
踏雪點頭面不改色:“世子說的沒錯,小的的主子姓墨,可是卻不姓楚,況且,若是燕北軍真讓皇室收掉,那第一個身受其害的就是世家。所以小的比任何人都希望燕北軍隊強(qiáng)盛?!?p> 楚牧之嘴角噙著一抹意義不明的笑,聲線低沉美好:“這話也是你主子說的?”
踏雪低頭不語。
楚牧之也不在意,笑著溫聲道:“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朝廷要裁軍,燕北也只有順行君意。”
楚牧之這話踏雪自然半個字也不會信,于是他沉聲道:“可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小的雖然不才,可是也知道邊境雖然被燕北軍鎮(zhèn)守幾十年了,卻依然有那么些人虎視眈眈時刻想著要卷土重來。敵軍滋擾民安。若是沒有燕北軍坐鎮(zhèn)燕北,燕北的民眾又當(dāng)如何?所以燕北軍不能敗也絕不能退。”
楚牧之這才將視線投注到踏雪的身上,認(rèn)真的看了他幾眼,突然笑道:“那你有什么法子能解決朝廷針對燕北的裁軍令?”
踏雪聞言看了楚牧之身旁站著的小廝一眼。
楚牧之目光溫和地看著踏雪,微笑道:“無妨?!?p> 踏雪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p> 楚牧之坐在上首,深沉的眸光微微一閃,沒有說話。
“主子知道現(xiàn)任寧夏總兵吳驍和是燕北王的手足兄弟,當(dāng)年老燕北王有意讓燕北王與吳家結(jié)親或許也有讓楚吳兩家在關(guān)鍵時刻守望相助的意思在里頭。所以,若是有朝一日朝廷要下令裁軍,燕北王府最有可能做的應(yīng)該就是想辦法將一部分燕北軍調(diào)入寧夏。以分散朝廷的注意力,保全燕北軍實力。”
楚牧之聞言眼中的訝異一閃而逝。這是已故的老燕北王當(dāng)初在世之時布置的一步棋,他雖然并不以為然,但是他的父王卻是贊同的。
可是那人又是如何猜到的?
不愧是世家,是在京都的墨廷道還是遠(yuǎn)在漠北的墨廷楓呢?
墨廷道是無爭的閑散性子。即便這種閑散是只是個表象,他也不認(rèn)為他能猜出來老燕北王的布局。
墨廷楓遠(yuǎn)在漠北,又如何操控?
外頭的雨聲越發(fā)的急了,室內(nèi)卻是靜謐而沉悶。
踏雪的聲音也漸漸沉穩(wěn)自信了起來:“主子還說,想必世子覺得那個辦法不是好辦法。其實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換了手就是換了姓?!?p>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這個道理。說句不好聽的話,吳驍和到底是不姓楚,任燕北王府家與吳家的交情再好。最終也拗不過一個‘利’字當(dāng)頭。時間久了,誰又能說得清了?”踏雪舔舔干裂的嘴唇。
“退一萬步說,即便吳家與燕北王府一直同進(jìn)同退。吳家自始自終都以燕北王府馬首是瞻,可萬一吳家到了身不由己的時候又能如何?我朝武職雖然可以世襲,吳驍和的總兵一職就是承襲自他的父親吳夏淳。可是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也有旦夕禍福。世襲的位子并不代表就能一直固若金湯。與其將希望寄托在盟友身上,到不如將力量握掌握在自己的手里?!?p> 楚牧之的眼神莫測中帶了一抹深意,嘴角卻依舊掛著淺淺的笑,不說話也不表態(tài)。
踏雪說到這里暗自打量楚牧之的神色,卻是什么也看不出來,不由得又有些不安起來。
這時候一陣風(fēng)從開著的窗戶吹了進(jìn)來,并帶來了濕潤的水汽,楚牧之蹙眉輕咳了起來。
踏雪發(fā)現(xiàn)眼前的少年即便是咳嗽,也有一種平常人沒有的閑適優(yōu)雅的儀態(tài)。
并不像旁人說的那般放浪不羈。
他這才想起來燕北王府小世子身體一直就不好,需要時不時的靜養(yǎng)。
可是踏雪從進(jìn)來見到他之后卻好像就忘記了他是病人這件事情,楚牧之身上有一種無以言喻的神彩,這種神彩能吸引人的所有注意,讓別人忽視他的弱勢。
這會兒踏雪打量他才發(fā)覺,楚牧之的容貌果然是出色的,他一舉手一投足,他的眼神,他的聲音語調(diào)所散發(fā)出來的屬于楚牧之的獨特韻律才是吸引人無法離開目光的原因。
就像姑主一樣,姑主也是如此特別之人。
踏雪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不由得有些尷尬地移開了眼,暗罵自己魔怔了。
楚牧之剛剛咳起來,候在身旁的那個小廝急急問道:“世子,不如明日再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