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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賬簿:無盡以前

第三十五章 漫長的夜晚

空賬簿:無盡以前 脈動君 3590 2021-08-15 15:00:00

  “長甫、殳禾,這事不能全憑你們兩說了算。阿崇去了子午嶺抵御女妖的進攻,若是他在也會相信羅格人是無辜的,現(xiàn)在我們得看雪螟的意見,若她也覺得羅格人無辜,這事必須要從長計議?!?p>  敬寧生知道繼續(xù)和固執(zhí)的柳長甫是爭辯不出個所以然,不如按照他們一貫的作風,投票進行決定,而在場的六院元老只有雪螟沒有發(fā)話。

  聽到他們提到自己,蜷坐在地板上的雪螟木訥地轉過頭,她的臉上長滿了可怕的膿皰,像是數(shù)十只白色的大肉蟲雜亂堆砌在面龐上,因為過度的腫脹她的眼睛幾乎看不見,鼻子卻腫的又紅又大,因為紅腫鼻頭上的毛孔也顯得格外扎眼,嘴巴那塊到有著全臉唯一完好的皮膚,那張殷紅小嘴在這恐怖的臉上美的是那樣的突兀。

  雪螟伸出纖細的小手指向風白玉,她朱唇輕啟,雌雄莫辨的聲音從喉嚨中翻涌而出:“她,有罪?!?p>  隨著這位冬官府大司空的論斷落下,風白玉被拘禁在了大理寺的一間廂房內,而小陳被下了天牢,顯然他們是打算趁高崇不知清的時候將臟水潑下而絕了與羅格結盟之事。

  大理寺簡陋的廂房內,風白玉總算可以一個人清凈會了,她將今日發(fā)生的事情在腦海中迅速過濾著,這些事處處都透露著蹊蹺。

  先前一進屋,敬寧生就已去查探過死者的傷口,是因頸部血管被利刃割開,血液沁入氣管而造成的窒息性死亡,這是種很原始的刺殺方式,在他們云際城可能有一百年沒有出現(xiàn)過,而當送膳女官進來時屋內只有已經(jīng)死去的璠珠和拿著血刃癡癡望著尸首的小陳。這也就是為啥柳長甫和殳禾一口咬定羅格人有罪的原因。

  而小陳出現(xiàn)在那里也很是奇怪,昨天在子午嶺其實她曾暗中下令他去趟北國調查張落的身份,算來今日能趕到云際城已是勉強,并且方才也未曾瞧見飛行用的銀翼飛甲,再者從時間上他也不該出現(xiàn)在星宮,殺死璠珠則更沒有理由。

  念及此處風白玉更加篤信是有人陷害,想來柳長甫他們也定知道事情不那么簡單,但如此草草結案看來天人內部對與羅格結盟這件事分歧很大,風白玉明白若不妥善處理定會為羅格族惹來巨大的麻煩。

  當然最大的困惑還是在璠珠的尸身上,天人一族是由天空樹孕育而生,成年后便不會衰老也沒有年歲的限制,但若是死于非命,則會肉身化為齏粉,靈魂重新回到天空樹的孕囊之中,等待著下次再以果實的形式將生于世。

  女子托著腮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知何時陷入了夢鄉(xiāng)。

  睡意朦朧中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風白玉的身旁,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女子睜開睡眼,那是個美麗溫柔的天人女子,周身散發(fā)著天女般圣潔的光芒。

  “璠珠……”這個名字本能的從她的嘴里跳出。

  “是我?!?p>  “你不是已經(jīng)……”風白玉緊緊握住她的手,那雙手并非虛幻,而是冰冷的實體,“你真的是被小陳殺死的嗎?”

  “沒錯,是那具羅格軀體殺死了我?!?p>  “為什么……小陳沒有理由殺你?!?p>  “我們所有人都知道那具軀體沒有理由殺我,但這些對于長甫他們來說,又有什么關系呢?!?p>  風白玉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她開口又問道:“在典籍中記載,天人死后都會化為星星的碎屑,可是你的肉身為何完好?!?p>  璠珠溫柔地笑著,像是慈愛的母親凝視自己的孩子:“我是星官,自然可以算出自己的終時。我答應了雪螟要將自己的肉身留給她,所以早就有所準備,這不是難事。”

  風白玉張口還要問,卻被冰冷的食指輕點嘴唇,璠珠繼續(xù)說道:“孩子,我的時間不多了,有件事我必須問個清楚。你愿不愿意用自己的身心來回應阿崇的愛情?!?p>  “高崇?”

  “阿崇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很久之前我就為他推演過星命,你是他命中注定的愛情,但我推算不出你的一切?!杯[珠捧起風白玉的臉,依然溫柔地笑著,“如果你也愿意愛他,你們會長久的幸福,若你無意接受他的愛情,還望你不要傷害他的心靈?!?p>  “我……我和他還不熟悉……”

  “我的時間要到了,可愛的女孩這件事還望你考慮清楚,這也是我這生最放不下的事情……阿崇是個好孩子,他的命太苦了……”

  璠珠的軀體漸漸變得透明,像是星星的碎屑般在空氣中化成團暖暖的光暈,這團光暈向著天空樹的樹冠飛去,向著只屬于天人的永恒歸宿飛去。

  風白玉癡癡望著,這樣的景象是她從未見過的圣潔之景,她的心靈也如同被蕩滌了個透徹。

  當靈魂歸于天際,生命消失無盡,風白玉悠悠睜開眼睛,她像是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可這個夢是如此的真實,她轉頭望向窗外,此時已經(jīng)月上梢頭,天空樹將天空切割的支離破碎。

  “怎么都過了這般久了?!彼哉Z道。

  起身走到門邊將臉貼到門框上,她偷過門縫對著外面說道:“外面的小哥,能帶我去見那個被關起來的羅格人嗎?”

  門口看守的天人回應道:“不可。”

  “求求你啦,我在屋內都悶了半日,明天我的族人都要被你們處理了,還不能讓我去給他送個斷頭飯嗎?!?p>  “不可?!?p>  “不可,不可,不可,你只會這一句話嗎?!憋L白玉擠眉弄眼,硬是想從門縫里看看這個小哥究竟是何人,用何種表情與自己對話,可看了半天只能瞧見潔白的大翅膀。

  “喂,小哥,高崇和我關系好得很,你就幫幫我唄。”她已經(jīng)放棄掙扎,拿著高崇當槍使,“你聽說沒,高崇今天早上給我送了頂金色羽冠,他親自用他的羽毛給我做的?!?p>  “……”

  “求求你了?!憋L白玉知道自己全身而退很容易,但是要讓小陳得救并化解兩族矛盾則非易事。

  “你太輕浮了,高崇大人怎么會喜歡你這樣的人。我們天人都比你大上千歲有余,你這口口聲聲哥哥喊的難受不難受?!遍T外的看守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道。

  “那……大叔?爺爺?”紅衣女子依舊貼在門縫上鍥而不舍的嘀咕著,可無論怎么叫嚷門外不再有回應。

  風白玉再次湊在門縫上向外張望,外面白色的翅膀已經(jīng)瞧不見了,她皺起眉頭反倒向屋內退了兩步,心中暗想著著幫天人到底又在打怎樣的算盤。

  隨著“吱呀”聲響門被打開了,皎潔的月光下殳禾依舊是身簡潔的藍色官服,他身側畢恭畢敬站著個同樣一身藍衣的護衛(wèi),想來之前和自己對話的就是這個人了。

  風白玉細細打量著二人,都是一副臭臉,于是自己也擺出同樣的臭臉予以回應。

  殳禾說道:“你要見你的手下了?”

  “是不是我的下屬,得見了才知道?!憋L白玉正色道。

  “嘴硬?!膘淌疽怙L白玉跟上,一邊問著,“你為什么不逃走,明明對你的看管并不嚴密?!?p>  “我又不傻,要是走了,不就等于認了自己有罪?!?p>  不多會,他們就穿過了居住的區(qū)域,進入了監(jiān)獄的范圍。借著月光和幽暗的燈光,風白玉發(fā)現(xiàn)在這條冗長的巷道兩側的牢籠內,關押的犯人屈指可數(shù),而在這本就為數(shù)不多的犯人內也多是羅格人。

  “你們天人都這般高尚不犯罪的嗎?”

  “并不,天人的刑罰不是你們羅格人能受得了的?!膘陶f道,“比起關押,直接就地正法更適合我們?!?p>  “毫無人性?!?p>  “不需要……”

  隨著走得來越深,看守的嚴密程度也遠超外面,除了守衛(wèi)著的藍衣人外還有機關和陣法的殘留。

  行至深處,在片略顯空曠的廣場中央赫然立著一座牢籠,而小陳正關在里面。

  風白玉停下了腳步,遠遠望去那堅固的鋼鐵牢籠上還拴著數(shù)條斷裂的鐵鏈,里面關著小小的人,在月光的照拂下哪怕是小陳那樣呆呆的青年也有了十惡不赦的駭人氣質。

  “這里曾是為了關一個叛徒而建。這個羅格人很榮幸能享受這樣的規(guī)格,除了千年前的那個叛徒,只關過這個羅格人了。”殳禾同樣也在欣賞著這幅詭異的畫面,“多少覺得這個囚籠關這小孩浪費了?!?p>  “我也覺得……”

  “想說什么就去說吧。”殳禾揮揮手,嚴防在牢籠周圍的藍衣人集體向后退了十步,給風白玉和小陳的談話留下了相對私密的空間。

  見自己的少主迎面走來,小陳癱坐在地上,緊握鐵籠的雙手不住顫抖,眼里透著欣喜但又夾雜著恐懼。

  他依舊是張開嘴想要說什么,但很快又咽了回去,這些都被風白玉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

  她面帶微笑在小陳面前蹲下,將雙目保持著一致高度,短暫的對視后風白玉開口說道:“你是小陳嗎?”

  男人點了點頭。

  “那為什么不說話呢,不記得我了嗎?”

  小陳依舊不愿開口說話,風白玉安慰道:“不要怕連累我……告訴我,你在北國都看到了些什么?!?p>  “我……”小陳試探性的張了張嘴,“我什么也沒看見?!彼赵跈跅U上的手垂了下去,頭深深低下埋進胸里,“我來到了張落所在的村子,那里一切如常,和他所說并無二至?!?p>  “……”

  “但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不知道怎么了,等我清醒過來,我就拿著刀坐在星宮的地上,那個叫璠珠的天人已經(jīng)死了……”他的眼里沒有光,悲傷地陳述著發(fā)生的一切。

  “僅此而已嗎?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情況?!?p>  小陳搖了搖頭,在他看來一切都很正常,幾乎找不到一絲破綻,自己就那樣順其自然的出現(xiàn)在了星宮,拿著殺人的刀。

  “好,我了解情況了?!?p>  風白玉嘴上說著了解情況,實際心里尚未有主意,她很想回到鴻臚寺躲在大家身后,但她知道不可以這樣做,如果在明日小陳被行刑前還未有轉圜余地,羅格和天人的結盟要就宣告失敗。

  她安慰著滿心自責的小陳,臉上寫滿了交給我放心,一定沒問題。小陳看著自己的少主,也破涕為笑:“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我解決不了的事情還沒有誕生呢。”風白玉拍了拍小陳的肩膀,轉身快步離開,她不愿回頭,只要稍有遲疑她的無能和脆弱就將暴露無遺。這一切細微的情緒變化都被殳禾看在眼里,舌頭下意思的舔了舔上唇掩飾著若有似無的笑容,風白玉的脆弱就是他扳倒高崇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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