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白玉像是顆被投擲而出的果子,掉在地上必然被摔個稀爛,好在美人終究是有人憐惜,一道金光掠過,那團紅色的火被同樣鮮紅的火籠罩而起。
待那兩團火焰在空中懸停,眾人方才瞧清,那哪是什么鮮紅的火,而是一身血衣的高崇。
高崇懷抱著風白玉,懸停在刑場的上空,背后那對金色的翅膀昭告著他的歸來。
紫色的眼眸審視著在場的每一個,而每一個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爭斗凝望著這個比天神還要俊美的男人。
他的純白戰(zhàn)袍上沾滿了鮮血,原本白凈的臉上亦滿上血污,腰間赫然掛著四個怪物的頭顱,一雙紫色的眸子里透出兇狠的殺意,是剛才戰(zhàn)場匆匆趕來還未消散的余溫,也是對在場同族所做所為的憤怒。
“高崇!你不是在子午嶺與蛇女的大軍相抗嗎,竟然偷跑回來!擅離職守,該當何罪!”率先說話的是柳長甫。
“笑話,柳長甫,你就是個笑話!”高崇順手解下腰間的一顆怪物頭顱扔了過去。
赤紅色的頭顱在空中翻滾了兩圈落在了柳長甫的手上,赤紅色的龍頭忽然咧開嘴發(fā)出凄厲的哭聲,柳長甫大叫一聲將這顆怪頭摔在地上,怒罵道:“高崇!別弄這些玩意來嚇我!”
“哈哈哈,這點小東西都怕,還有膽子在這里裝腔作勢?”
“喂,能把我放下來嗎?”被攬在懷中的風白玉小聲嘀咕著。
聽到懷中女子的聲音,高崇低下頭,露出略帶可愛的壞笑:“小玉兒你不想和我多待一會么?”
雖然并不想理會他,但此刻只有這個人能解決眼前的困局,風白玉只能佯裝乖巧地說道:“現在下面這么多人看著我們,等麻煩解決了,我再陪你玩不好嗎?”
“嗯,也對!”高崇想了想,捧著她翩然落地。
風白玉腳一觸地,立馬撒丫子的就從高崇懷里掙脫,去查看被砍傷在地的心澤的傷勢。
心澤表示無大礙,順手又將玄鳴劍的部分劍氣重新護在心脈上用以掩藏氣息。
“熱臉貼冷屁,你看風家公主關心的另有其人?!陛斄藲鈩莸焐线€得掙回來,柳長甫嘲諷道。
“這是我和小玉兒之間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說。”高崇狠狠瞪了眼柳長甫,又將臉轉向殳禾,“還不把這個羅格人放了!”
“放了?你搞清楚昨日發(fā)生了何事?”殳禾質問道。
聽到此言,高崇的眉頭微皺,閃亮的紫色眸子瞬間被蒙上了層哀愁,他已經知道了昨日將他撫養(yǎng)長大的璠珠死于非命。
殳禾不依不饒,指著身縛枷鎖的小陳說道:“這個羅格人殺了掌星使,你最親最愛的璠珠!”
特別是璠珠二字,特地強調加重的說了出來,這句話字字如刀尖戳入高崇的心,然后在心頭慢慢地劃動。
“閉嘴!”高崇怒目圓睜,金色的翅膀因為憤怒而不住顫抖,此刻他只想將殳禾還有柳長甫撕碎,單純是因為他們并不關心璠珠真正的死因,還妄圖想用此事掣肘于他。
但理智告訴他,現在還不是收拾這兩個人的時機,他將空氣大量吸入鼻腔,空氣順著氣管流入肺部,巨量的氧氣注入可以讓他的大腦變得更為理智和冷靜。
“這件事本就不該歸你管,處理這類刑事犯罪是我大理寺的職能,你無權在這里耀武揚威!”殳禾舉起彎刀對準了高崇。
“我無權?”說罷高崇將手舉過頭頂,食指高高指向天空,剎那間天空的盡頭涌現出大塊的烏云,伴隨著風雷之音,將整個云際城團團圍住,那團烏泱泱的云塊是由成千山萬的天人戰(zhàn)士組成,他們是高崇手下最鋒利的鐵騎,翱翔天際的軍團。
“你現在,還敢說我無權過問此事?”高崇再次質問道。
殳禾臉色鐵青,氣得說不出話來。
高崇又將手指對準了柳長甫:“柳大人,你呢?”
大軍懸于頂,加上高崇那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難保繼續(xù)爭執(zhí)下去他不會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柳長甫只得長袖一揮,徑直離開了會場。
殳禾那邊強力要求下嫌疑犯小陳還得收監(jiān)在大理寺,張落也被禁足在了鴻臚寺,其他人則各回各家另謀算盤去了。
折騰了兩天的鬧劇總算在高崇的鐵腕下暫時收場。
子午嶺上大火熊熊燃燒,千秋盤亙著巨大的蛇身,將四只小怪物的無頭軀體攬在身邊,她咧著嘴對嘴東方憤怒咆哮著。
美女蛇們遍體鱗傷的跪倒在她的周圍,其中一只說道:“母神,回去吧,天人已經走了?!?p> 千秋轉過巨大的蛇頭,吐著信子游弋到說話的美女蛇身邊,張開大口就將那美女蛇吞進了肚子。
片刻后美女蛇的慘叫聲停息下來,她張開大嘴,吐出幾根骨頭。
“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沒困住高崇那個賤人,還敢和我說話!”
美女蛇們嚇得渾身哆嗦,不敢出聲。
此時天空中飛來一只紅色瓢蟲,桑灼的聲音響起:“退回你的老窩待著去,這次的任務你辦的真是丑,好好反省反省?!?p> 千秋正要辯解,那紅色的瓢蟲化作一道赤紅色天火直擊她的頭部,巨大的蛇頭張大嘴發(fā)出痛苦的嘶鳴:“桑灼大人饒命,我錯了!桑灼大人饒命!”
求饒并沒有發(fā)揮作用,天火依舊無情灼燒著她,巨蟒扭動著身軀,只能用痛苦的慘叫和翻滾的軀體來排解肉身上遭遇的痛苦。
三道地獄之火灼燒后,那只瓢蟲也隱去了身影,千秋滿臉是血的從地上爬起身來,率領著眾美女蛇們隱入子午嶺深處去了。
黃泉海東方的入口,佇立著桑灼的宮殿。
他站在窗邊遙望著東方,從那里吹來的風都帶著花香和綠葉的清甜,本能的露出厭煩的神色來,特別是站在這個位置還可以隱隱綽綽的看到那棵巨大的天空樹,心中的煩躁更是難以抑制。
“主人,云際城里出現了您的氣息,請指示?!鄙砗笠粓F黑色魂氣漂浮著。
桑灼的拳頭重重砸在墻上。
“再探。”
云際城
刑場上的眾人分頭散去。
高崇便趕往了冬官府,可到門口卻吃了閉門羹。
天人雖然會飛翔,但彼此之間保持著約定好的禮儀,就是不會輕易躍墻頭進門,而像冬官府這辦重要的場所也會在天空部下結界,防止族人從空中進入。所以面對冬官府大門緊閉,任憑他怎么敲門也無人應聲,高崇依舊契而不舍拍著冬官府的大門。
“我知道璠珠的尸身還在你這,雪螟求你讓我看她一眼吧。”
“……”
高崇心里無比的難過,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拍門的手并沒有停止。
“雪螟,就讓我看她一眼吧?!?p> 依舊無人應聲。
“不要這樣絕情啊……”
一千二百年多年前,天空樹上結出了一顆看似普通的果子,每一顆孕育生命的果子都被送往保育院細心呵護,司掌生育的官員抱起新生的天人嬰兒,她驚訝的發(fā)現這個孩子有著一對與眾不同的金色翅膀。
從高崇記事開始,因為這對金翅,當時的元老們對他抱有極大的期許,導致小小年紀就被沉重的課業(yè)壓得喘不過氣,而和他同齡的孩子們則因為他的與眾不同而不愿意和他玩耍。
在那孤獨的童年里,已經是掌星使的璠珠會偷偷給他塞好多食物,也會帶他逃課出去玩,到最后直接將年幼的高崇抱回了星宮親自撫養(yǎng)。
就這樣一個如姐如母的溫柔女子,如今卻不明不白的死去,同族間還借著她的死在相互發(fā)難,想到這高崇的心里愈發(fā)傷心。
“高崇。”
聽到有人喊自己,高崇欣喜的張望著,只見身后站著一個眉如飛鴻,眼如鳳羽的女子,一襲紅衣如云霞燦爛。
見來人是風白玉,高崇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嗷的一聲就哭了起來:“雪螟不讓我進去,他好無情,好無情啊,嗚嗚嗚嗚?!?p> “喂喂,你放開點,我要站不穩(wěn)了。”
“哦……”高崇放開了熊抱著的手,臉上還掛著淚水,淚水混著先去從戰(zhàn)場上沾染來的血污,白凈的臉變得臟兮兮一團,而他皺著眉頭,漂亮的紫色眼眸露出委屈的神色來,讓人見了好不心疼。
風白玉素日里大大咧咧慣了,也沒隨身帶手絹的習慣,見高崇哭的惹人憐愛,只覺心頭一軟,她蹲下身來,用自己的袖子替他擦去臉上的淚痕還有污濁。
嘴里安慰道:“璠珠的死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你放心,她的靈魂已經回到了天空樹。”
“你怎么知道?!备叱缯0椭」钒愕难凵窨粗?p> “我昨日夢見璠珠了。”風白玉難得露出如此溫柔慈愛的表情,她放下替高崇擦拭面頰的手,“你的臉干凈了,剛才臟兮兮的可真邋遢?!?p> 說著就要站起來,可高崇哪能饒了她,一把拽著她的手就將她又摁回了地上,高崇追問道:“你夢見她什么了?”
“喂,很痛哎!”猛的一拉扯,風白玉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嘟著嘴抗議。
“你夢見她什么了,她說了什么嗎?”高崇搖著風白玉的手追問道,像極了一個吵著要糖吃的孩子。
“她說她早就知道了昨日是她的終時,所以做了充足準備保存了軀體,并將軀體留給了雪螟?!憋L白玉說道。
“這個她早就和我說過,死后會把軀體留給雪螟。還有別的囑咐嗎?”高崇追問道。
風白玉搖了搖頭,她并不想把璠珠對她說的告訴眼前這個男人,但看著他可憐的眼睛只能回答道:“她還說,你是個好孩子,叫我不要欺負你?!?p> 高崇聽后,沉默了片刻,忽然轉過頭對著冬官府的門再次拍了起來,哭的更加大聲了:“雪螟??!開門吧,讓我看璠珠最后一眼,好不好!嗚嗚嗚嗚?!?p> 隨著“吱呀”聲響,冬官府厚重的門開了,里面探出個白發(fā)老嫗。
老嫗是羅格人,身著粗麻布衣,看起來年紀已經很大了,她被開門時門頭都落的灰塵嗆了嗓子,咳嗽起來。
高崇還坐在地上,他閃著淚汪汪的眼睛喚了聲:“嬢嬢……”
老嫗面露慈愛:“阿崇,回去吧,雪螟說了不讓你進來,死了這條心吧?!?p> “嬢嬢……”
“回去吧,聽話。”老嫗說完,又將重重的府門合上。
此刻的高崇真的死了心,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金色的翅膀耷拉在身后,樣子沮喪極了。
風白玉根在他的身后,見他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擔心他會做什么樣的傻事。
“小玉兒,你先回鴻臚寺吧。我好難過,身上也臟兮兮的,我要回家去換衣服,晚些時候再去看你?!笔浔瘋慕鸪狲B兒,在午間溫暖的陽光下跌跌撞撞的飛回自己的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