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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驚寒食

第四十四章 戰(zhàn)士二刺御馬監(jiān)

春驚寒食 魂動師之導(dǎo)師 4134 2021-10-28 23:33:58

  藥師二女在忙碌著,臉上圍著布巾,給排著隊的鄭州受災(zāi)民眾中的病人把脈。

  她們坐席背后有數(shù)個大竹筐,里面滿滿裝著一筐醬油色的藥丸,一筐裹了白霜的藥丸,一筐艾汁色的藥丸,還有草葉無數(shù)。二人簡單快速問診之后,就從后面筐中取出對癥的丸藥,放在蒲包里交給病人。

  一個形銷骨立的病人伸出干瘦的手,牡丹姬手搭上脈搏,不禁眉頭微皺;她伸縮一下手指,以為自己重復(fù)勞動發(fā)生了疲倦,或是對方病虛太弱,致無法摸到對方的脈搏,于是她換了個姿勢,以兩手拇指分別按住來人的撓動脈和尺動脈的位置,測他脈搏。

  沒有搏動!是具尸體!

  牡丹姬大驚失色。

  此時幻聽姬已憑長久的默契,察覺了牡丹姬的不對勁。她雙手搭住牡丹姬肩膀,將她向后一拖,一掌揮出,說時遲那時快,偽裝做病人的尸體手鋼爪似的抓過來,牡丹姬衣角嗤啦一聲被拉裂。

  圍觀人群大驚,排隊的人望風而退,像是向后倒伏的海浪。

  幻聽姬跳出來與那人偶似的尸體斗了幾回合,但那尸體行動笨拙,幾乎無法擊中幻聽姬,只是繞著她來回出招。

  幻聽姬怎能容忍救災(zāi)之時,有人以法術(shù)在此搗亂,口中喃喃,手中已持柳葉如符紙般飛出,正中那死尸額頭。柳葉上碧綠靈力一電,只見一堆紅色靈絡(luò)如蜘蛛絲般從那尸體的骨頭上委頓于地,那死尸像灘稀泥似的倒在地上。

  幻聽姬氣得將手邊石灰粉抓起一把就撒在那已經(jīng)開始腐敗的尸體的身上:“是誰用方術(shù)搗亂?!”一遍招呼軍士:“將這晦氣的尸體燒掉,地面好好清理。重新排隊!”

  牡丹姬卻站起來,她發(fā)現(xiàn)幻聽姬頭上的柳葉少了一片:“糟了,我們中計了。是九王殿下,當年白先生沒有傳授他人偶之術(shù)的精髓,而我們依憑的身體,都是白先生造出的——九王上次被藍先生挫敗,他一定是有了什么新計劃,想要偷學(xué)人偶之術(shù),圖謀白劍!”

  卻聽周璜騎馬潑喇喇跑過來:“二位姑娘,不好了,督軍大人、不,沈公公被攆到南京去守陵了!圣旨令他不許耽擱,這兩日就啟程。來跟二位姑娘商量,可有解救之法?”

  二女面露難色:“我們不能插手陸上人的政治爭斗,只希望他曾經(jīng)種下足夠多的羈絆,織就安全網(wǎng),可以接住此一落?!?p>  ******

  野墳堆上,狐鼠奔竄,鬼火瑩瑩。在一片地獄圖景中,妖僧身穿繡著八寶的雪白袈裟,緩步而行,如同仙人凌波、如同天神降臨大地。

  白骨鬼兵分列兩行,仿佛是教眾等待著教宗的蒞臨。地上有一處被掘開的墓地,空著的新木棺槨張開一張黑洞洞的大口。

  妖僧修長干枯的手中捧著一罐骨灰。

  一只白骨的手像螃蟹、像高腳蜘蛛似的快速跑過來,上面銜著一片翠綠的柳葉,發(fā)出不屬于這個時代的輝光。

  “原來如此,將人類生前的意識作為系統(tǒng)的初始值,刻印在微縮的硬件上,再進行軀體的投影嗎?怪不得我一直沒有參透?!毖斐鲩L長的指抓,捏住那一片翠綠的葉子,仔細端詳。

  他行頂禮膜拜大禮,三次膜頂后,將骨灰罐打開。里面有一顆晶瑩的舍利,他將那片碧綠的柳葉插入舍利之中。只見在那透明的舍利中心,像是小孩子常玩的彩色玻璃球中封入的染料,那綠色漸漸蛻變成寒微的紫色,像硫酸銅晶體一樣長出一簇簇規(guī)則的平行四邊形晶樹。

  妖僧將晶樹小心翼翼地埋入骨灰之中,鄭重地合上骨灰壇的蓋子,置于挖開的棺材之中。眾白骨兵將棺材鏗地一一聲沉重地合上,又埋上薄薄的一層土。

  妖僧雙手捏訣一揮,以骨灰壇為中心,浮現(xiàn)紅色靈絡(luò)的曼荼羅陣。

  “存在于過去時間中戰(zhàn)士的靈魂,

  雖肉體消散,

  英魂不致迷失;

  如今賜汝虛擬的肉身,

  當從潛意識之海中

  重新浮現(xiàn)吧!”

  紅色光陣閃動。在那棺槨之中,紫色晶體之樹驟然生長,形成一個以平行四邊形為構(gòu)成元素的大致的人形。這些平行四邊形越分越細,像是一個逐漸細化的細分模擬曲面,勾勒出越來越精妙的一個英姿勃勃的雕像。

  終于在雕像纖毫畢現(xiàn)之時,材質(zhì)、顏色開始貼附到雕像之上,形成一個臉上帶著一個恐怖的張牙舞爪的動物骨骼面具的戰(zhàn)士。

  一條血紅的靈絡(luò)紐帶正連接在他心臟的位置,也即小晶樹實體存在的地方!

  “禁術(shù):招魂!”隨著妖僧的一聲暴喝,土中驟然伸出一只人手!

  “是何人,膽敢將吾,從安眠中喚醒?”

  從黃泉歸來的戰(zhàn)士憑借雙手之力,將自己從土中挖出,站起來,白衣皂袍,緇色坎肩,身上披著一張虎皮,臉上帶著一個由老虎面部骨骼、牙齒編制而成構(gòu)成的面具。

  “獵人城最強的狂戰(zhàn)士,白鴉。由于曾在唐末的軍閥戰(zhàn)爭中,制造了徐州千人斬的戰(zhàn)績,被稱為:

  白鴉落地,寸草不生。

  汝、當為我唐皇的血脈所用!”

  “汝乃大唐之皇族、李氏之血脈?”

  “太宗玄孫、高宗曾孫,夏王李恪睿;就乃汝的重生之父、再造之主!

  我令你,奪取圣器白劍的殘骸,

  抵擋者,格殺勿論!”

  紅色靈絡(luò)像蛇一樣威脅地站立,李恪睿對于白劍的記憶傳入白鴉腦海。

  “哼哼哼哼,果然是、好劍!”

  ******

  官道上馬蹄聲潑喇喇地跑起來,好似什么人被追趕。

  道路兩側(cè)松枝幽幽、柏林深深,散發(fā)出一股幽遠又森然的香氣,黑暗的松濤被風所激惹,發(fā)出一陣陣地獄呼喚似的山呼海嘯。路邊似乎有一座頹圮的破廟。

  “快,快!繞過大灰山,前面就是巡江水軍在江北駐地,我們就可以求援了!”

  “快,快,別讓那東西追上咱們!”

  轟!一匹馬被從地底深處的紅色靈絡(luò)掣肘,登時摔倒了!

  上面騎士翻滾出幾丈遠,還沒等他站起身來看清是何人何物攻擊了他們,突然一個非常高闊的身影風馳電掣般一閃現(xiàn),白刃的刀光閃過,他已經(jīng)身首異處!

  高大的戰(zhàn)士割下他的左耳,串于腰上系的一只鐵環(huán)之上——上面已經(jīng)有兩只左耳了,正是押送沈自丹的隊伍的兩個探路士兵!

  眾人還以為他們是被豺狼虎豹吃掉了!

  那高大的武士深處帶著指虎、黑色皮手套的、訓(xùn)練有素的殺人的手,骨節(jié)分明,兩手食指、中指和拇指上都有弓弦磨出來的疤痕和繭子:他是個可以左右開弓的好射手。那手伸向那些繼續(xù)逃竄的馬隊,凝力一收,頓時,一張紅色的光網(wǎng)像早已設(shè)好的捕鼠陷阱,將疾馳的馬兒,全部拋到天上,落地生生割成碎片!

  馬上的騎士們也丟盔卸甲、血肉模糊,有幾個未死的,有的胳膊被削去了一截,有的大腿上血流如注,趴在地上哀嚎。

  沈蕓從破碎的囚車中匍匐而行,想去夠在混亂中被甩出去的春水。他的兩手和雙腳間還被鐵索連接,行動不便,但憑借對這股靈力波動的熟悉,他知道,是九王李恪睿的傀儡來了!春水就在領(lǐng)頭太監(jiān)的尸體之下壓著。

  糟了,鐵鏈被破壞的木樁卡住了!

  還在地上蠕動的傷兵被那巨大的陰影一刀刀斬殺!對方總在殺人之后將左耳割下穿在鐵環(huán)上,巨大的陰影一步步朝沈蕓逼近而來,一個、兩個、三個……已經(jīng)是第七個了!

  在他舉起雪白的巨刀之前一瞬!

  呲啦一聲清響,沈蕓的手指終于碰到了春水的白玉劍柄,求生欲的寒玉內(nèi)力與春水和鳴,發(fā)出巨大的寒氣四溢的爆炸。壓在上面的送信太監(jiān)的尸體被寒玉內(nèi)力瞬間凍成冰塊,又炸得粉碎,滿地皆是冰血的碴子散落?!拌K!”沈蕓用盡全力,承受著鐵鐐的重量,接住了戰(zhàn)士白刃這一擊!

  兩人刀劍相交之間,由于二人靈力之疾勁,在交接的鋒面上形成沈蕓飛霜四溢的冰盾和那戰(zhàn)士紫金交迸的光流!

  沈蕓一個翻滾卸力躲開,趁機用春水削開身上鐵鐐——鐵鐐在春水發(fā)起的低溫下微觀結(jié)構(gòu)喪失,不能持力,脆得如同酥餅。

  “你是何人?!為何聽從妖僧繼曉的調(diào)遣!”

  “好靈劍!

  獵人城最強的狂戰(zhàn)士,白鴉。獵命而生,吾不受任何人的調(diào)遣,只為還唐皇血脈再生造化的一個人情。”他單手橫提斬魄長刀,刀身長度十尺,這狂戰(zhàn)士身高兩米,長刀帶柄立起竟比他人更高。

  長刀前段半開雙刃,靠近刀柄處開單刃,白花花的刀刃上之上像電路板一樣開滿了復(fù)雜而規(guī)律的放血槽;刀背和刀刃之間有減少空氣阻力的導(dǎo)流洞;中間有一段是不開刃的,凹陷向內(nèi)——這是可以用作雙手刀,此刀在對戰(zhàn)之時既可以做武器又可以做盾牌,攻防皆備。只是此刀沉重,一般人根本揮舞不動。

  斬魄長刀和輕靈的春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兩人內(nèi)力獵獵,互相對峙著試探、繞了幾步。雙方通靈相感,都知道對方靈力熾盛,不敢怠慢。

  沈蕓將手按在春水之上聽它鳴動,按照他的判斷,斬魄刀又長又重,肯定會拖慢對方的速度,這么長的刀,就算在空氣中揮舞起來,呼呼生風,空氣阻力也一定是不少的。他自認為比較有勝算的打法是近戰(zhàn)快攻。

  他準備積蓄靈力,一戰(zhàn)突破。

  春水卻發(fā)出不穩(wěn)定的一種更加急速的脈動——這不是春水斗氣昂揚的表現(xiàn),春水在催促他逃跑。

 ???什么,逃跑?這個人偶的靈力應(yīng)當遠不如占據(jù)春水的我!他只不過是李恪睿的又一個傀儡罷了。

  “春水,為什么?”

  猶疑之間,對方嘴唇露出一絲冷笑,大步攻上!沈蕓已無時間猶疑,挺劍而上!

  與想象的不同,對方使用如此大刀如此輕快靈活,仿佛那刀根本不存在重量一般,當當當當春水數(shù)次出擊都被對方以極其熟練的動作擋下,如同銅墻鐵壁!

  只見長刀遠攻如矛,近戰(zhàn)如刀,防守如盾,在那戰(zhàn)士手中翩然飛舞,逼得沈蕓身形大動,左右上下跳擋閃避,不得不以自身的移動彌補春水的不足。(在萬華川谷教授戈舒夜寒玉內(nèi)力之時,沈蕓身形幾乎不動)而那戰(zhàn)士,你簡直要懷疑他拿的不是一把金屬的長刀,而是任人拿捏的一道光幕了。

  “原來如此,春雨劍法?!睉?zhàn)士在百招后,已經(jīng)胸有成竹,游刃有余地穩(wěn)住了對戰(zhàn)的節(jié)奏。沈蕓心叫不好,這正是當年他打喬安貧使用的戰(zhàn)術(shù),一旦自己的攻擊節(jié)奏被打亂,攻守之勢就要逆轉(zhuǎn)了!

  沈蕓銀牙一咬,必得速戰(zhàn)取勝,劍走偏鋒,正刺入那戰(zhàn)士大腿。正常人收了這一劍,必然吃痛跪下,結(jié)束對戰(zhàn)。

  “你知道,兩人對戰(zhàn)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嗎?”

  “?”

  “絕對的力量優(yōu)勢!”狂戰(zhàn)士受傷后根本不受影響,突然暴起,完全放棄技巧和刀鋒,將大刀如一塊棺材板一樣劈頭蓋臉地朝沈蕓頭面上砸下來!他身高力壯,臂展極大,簡直像一頭小山似的棕熊,將對手罩住。任沈蕓武功再精妙、春水再堅無不催,也只有顱腦迸裂、骨頭盡斷的結(jié)果!

  沈蕓劍被阻滯,攻擊沖勢無法驟停,眼看就要被那巨刀拍碎!

  千鈞一發(fā),有人勾住他腰帶鉤將他向后一拖?!芭?!”一聲巨響,煙塵四起,攻擊范圍內(nèi)的馬的尸體已經(jīng)被砸出一個斬魄長刀形狀的凹坑!里面肌骨全化為肉醬,血肉、內(nèi)臟迸濺在沈蕓臉上身上,將他嚇得一個激靈。

  卻見背后拉他逃出生天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路跟蹤他的楊昶!

  沈蕓瞳孔放大,略一震驚;楊昶顧不得寒暄,伸出一只手拉他起身:“還不快走,那個不是活人!他感覺不到痛!到廟里去,寺內(nèi)長刀無法施展,我們可以借空寺土墻守一陣,趁機返攻!”

  ******

  二人飛身竄入小廟中。

  戰(zhàn)士看著他二人躲入廟中,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只見他將奪魄長刀插在地上,用手一彈,鏗鏘金石交撞之聲,他身上背負著的奪魄長刀刀鞘突然自動展開,扇骨一般伸展出許多型號不同、由大到小排列的兵器。更兼有毒藥、毒針、吹筒等等。

  他看上去像個專業(yè)的屠夫。

  【藥師與獵人】

  “閣下是什么人?難道不知道殺害御使,是殺頭大罪嗎?”楊昶削斷碗口粗松枝,做門閂抵在寺廟木門背后。他叫喊出聲,一方面想要震懾對方,一方面想探探對方來歷。

  “罪?匍匐在地上的陸上人類,依憑著社會結(jié)構(gòu)才能活下去的羸弱個體,憑借什么,膽敢給獵人定罪?——即使你們能夠定我的罪名,誰能執(zhí)行這罰呢?”白鴉冷淡地道。

  “你是異邦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難道不怕我大明的威勢嗎?”

  “異邦人?獵人城屹立于大地之上,不遵守人類的社會秩序,不歸屬于人類的任何帝國,獵命而生,的確可以算作異邦人。

  不過,食物鏈上的掠食者,又為什么要遵守他低一等級的、被采食者的社會公約呢?

  人類對于獵人來說,不過是用來取食的東西罷了。不要掙扎了,你們就乖乖地洗干凈脖子,等著被斬魄刀收割吧。

  就像你們妄想依憑這棟小小的人類的巢,就阻攔住我獵人的腳步?”話音未落,狂戰(zhàn)士肩上火藥箭筒已起,引線火花四射,楊昶拽著沈蕓飛身離開寺廟的山門,進了小小的神殿。

  隨著他們的腳步,一聲巨響,豈止是寺廟的山門,連同山依托的半拉石墻也轟然倒塌!

  “獵人城?——你們和藥師族有什么關(guān)系?!”

  “藥師族?”狂戰(zhàn)士打著鋼釘?shù)钠ぱヂ涞赜新暎徊讲奖平∷缕秃煌敛⒉焕喂痰耐鈮?,然后若有所思地停住了?p>  ******

  白鴉:

  我聽說過藥師族——是我獵人城八女族的姊妹。

  因為我獵人城擁有遠超人類的對于宏觀局勢的認知能力,就是存在我們的首領(lǐng),八女族。

  八女族是永生者,不,與其說是永生,倒不如說,她們以令人類不可思議的方式存在著,族中女性的記憶會代代相傳,不知道傳了多少代,終于發(fā)生質(zhì)變,累積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對前后千年的人類歷史脈絡(luò)都了如指掌的先知。

  獵人城的獵人,像堅硬的牙齒保護著脆弱的大腦一樣,保護著柔弱先知。

  但知是一種力量。

  唐末,軍閥割據(jù),帝國落日余暉,各自為政;人類諸侯為了從先知那里得到有利于自己的情報,只有一個問題。

  所有的問題都指向‘誰會成為下一個盛唐的王’?

  重兵來犯,圍城叩關(guān)。

  為了抵御他們的攻擊,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成為了獵人城的一人利維坦。

  以一個人的力量,對抗所有軍隊;為了防止其他獵人叛變出賣先知,在恐怖博弈中,我必須自身的力量大于其余人之和。

  我以我身成殺神,保護所有人,同時被我所有的同胞忌憚。

  我背負著保衛(wèi)天國之門的噴火的十字架,就這樣度過了我的一生。

  而如何保持我對先知絕對忠誠?大軍退卻之后,就是內(nèi)部的分裂;眾人竊竊私語的暗流挖墻腳,積毀銷骨。

  “你既是最強,要如何證明你不會反?”如果是人類君主集權(quán)權(quán)力的博弈中,名義的權(quán)力中心和實際的權(quán)力中心,必有死生之戰(zhàn)??v然又先知站出來說“她從頭到尾都知”,但由于是一人一票的城邦,我還是被陶片放逐。

  但此時的我明知受冤,還是逡巡在城下不肯離開——因為我知道,一旦利維坦和暴力威懾解除,人類和獵人虛假的和平將不存在,先知必亡。我心中無限忠于先知,于心不能忍,但我不明白我為什么會如此執(zhí)著,如同熱戀的情郎守在少女的樓下。

  在我的同胞要趁我的心靈柔弱之時將我擊殺之際,這個秘密被揭破:

  原來稱為一人利維坦的人,靈魂已經(jīng)在祭壇上作價出賣——我并不是像我自己想象的那樣,由于自身強大而成為一人利維坦,而是被先知選擇,進行了“心靈的刻印”。

  在我的腦海和我的激素中,人為地制造出我對先知無限忠誠的愛情——就像是阿片類藥成癮一般。

  每次我為先知奉獻,腦中的歡樂激素就成倍迸發(fā)。

  而這一切虛人工糖精般廉價而虛假的,注射的愛情,就存在于當我被選為最強戰(zhàn)士的榮譽徽章之上。(這時他摸了摸心臟,那里似乎有一枚樹枝形的吊墜)

  提供這個裝置的,就是我的母族、八女族的姊妹,藥師族。

  藥師族的永生和八女族不一樣,他們是依靠后代基因中極強的復(fù)制和修復(fù)能力;而八女族則是只有意識——那種感覺,就像是演化之樹的分叉,分化之工的分配,一個選擇了肉體不滅,一個選擇了意識永生。

  八女族智識豐盛而身體孱弱;

  藥師族的成體都極其長壽而強壯,后代無數(shù)。藥師族的成體都極其長壽而強壯,后代無數(shù)。男子成為雄姿英發(fā)的紅藥,女子成為姿容絕代的沒藥;正是他們,才能夠成為最好的獵人——才成就了我。

  但我的靈魂,卻被利用,連愛情的自由都被釘在十字架上。

  我的意志崩潰了,拋棄了我的責任,遠遁陸地上,與人類的女子尋歡作樂。

  當我想起要回首來處之時,獵人城已被滅了?!チ死S坦的先知,就猶如三歲孩童手中的傳國玉璽。

  我失去了靈魂的歸宿,卻永遠戒不掉我對過去的思念了?!业囊簧荒芸枯氜D(zhuǎn)于各個諸侯的刺殺行動中,作為藥師族的我壽命很長。我目送了三四個妻子的離去,才最終在碌碌無為中迎來了自我的死亡。

  但是在這漫長而孤寂的歲月中,只有殺戮和捕獵,成了我的習(xí)慣!

  ******

  白色的煙氣越來越濃,逐漸像濃霧一樣從地上涌進寺廟,并且像云霧一般升騰,要填滿整個小小的山寺。

  這些煙很重。

  “糟了!毒煙——這是君流離!他真的是藥師族!”

  楊昶突然醒悟,捂住口鼻,和沈蕓一起往大佛的雕像上爬去,到高處想要避開。但被他們封閉的廟宇就像一個一定會被充滿的盒子。

  白鴉發(fā)出冷笑,原來他早已在寺廟的上風處點燃了毒煙,像一個熟練的捕捉野獸的人一樣,要將寺廟中二人熏暈或半死才動手。

  他說那么多只不過是在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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