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是由人變成神的?！焙ｏL輕吹，燭火搖曳，沈自丹看了一眼案上一尊紫銅鎏金的水月觀音坐像，觀音一條腿自然垂下，另一條腿踩在蓮花流火凝固的須彌座上，左手自然地搭在膝上，面容清秀?！坝^世音，觀世音，你真的能看到世上一切人的乞求嗎？”沈自丹透明的手指輕輕拂在一卷陳舊的絹上：《地藏火卷》。
“叫施七先生過來?！?p> ******
“穆罕默德，是由人變成神的?！笨_麗娜望著在一日五次的禮拜中，朝著麥加方向拜倒的滿剌卡奶媽，喃喃地道。
“你這個異教徒的妖女！就應該受石刑被砸死！”奶媽恨恨地道。
“我是來喚醒你們的，我是來救你們的。你們的文明將要遭受滅頂之災，我是來提醒你們的。”卡羅麗娜有些驚愕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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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基督，是由人變成神的。”老安東抬起他淺藍色的眼珠，在白色的燭光下凝視著尼古拉-鄭。
“你這么說，是會被羅馬教廷燒死的?！蹦峁爬?鄭道。、
“至少在公元4世界以前，《以諾書》都廣受教會的認可，圣經(jīng)中的《猶大書》也受到以諾書的影響，我們在圣經(jīng)中還可以讀到彌賽亞、天使墮落的痕跡。
基督教誕生的時代，可以說是人與神共存的時代，羅馬城中，到處生活著神祇。神是人類世俗生活的一部分。
一開始，羅馬帝國只不過認為基督教是猶太教的一個奇怪的分支，，直到公元313年，羅馬的君士坦丁大帝宣布基督教合法化。就是在那里，君士坦丁皇帝召集紅衣主教和牧首們，坐在一起，經(jīng)歷了長達數(shù)月的爭吵、投票，一一確認《圣經(jīng)》中可以作為合法經(jīng)典的文獻；就是在那里，《以諾書》被投出了正統(tǒng)，成為了偽經(jīng)，禁；耶穌基督被羅馬皇帝欽定為彌賽亞，得到羅馬帝國的官方支持，借助帝國的力量，由人，變成了神。”
“什么？”尼古拉-鄭感到荒謬又好笑，“你是說，耶穌基督是在羅馬被投票投成神的？”
——”老安東道?！斑@么說……的確有點可疑?！蹦峁爬嵉?。
“基督教在羅馬剛開始傳播的時候，并不是只有耶穌基督一個人在傳教
自從猶太教的預言中宣稱了彌賽亞，歷史上，從來就沒有缺乏人子和彌賽亞的候選人，
——所謂猶太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他們號稱的分裂也都是彌賽亞人選的不同。
而決定了耶穌基督就是羅馬的彌賽亞的，就是君士坦丁皇帝的那場大會。
從此以后，基督教成為羅馬的國教，乘著帝國文化的西風，和羅馬帝國的鐵騎一起，遍布了歐亞大陸?！?p> “那如果像蘇格拉底似的，支持耶穌是彌賽亞的人恰好比支持施洗約翰的人少一票，要怎么樣，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嗎？叫圣約翰教嗎？”尼古拉-鄭道。
“正是。”老安東睜著透明的眼睛點點頭。
“那羅馬教會還蠻遵守組織原則的咧?！备晔嬉孤犚娝麄兊膶υ?，吐槽道?！凹妨?，就是你們說的天使加百列，是女性嗎？”
老安東道：“加百列是熾天使，大天使長，應當是無性別的?！?p> “天使都是男的嗎？”
“天使都應當是無性別的?！?p> “那……天使墮落的時候，為什么只和美麗的人類女兒淫亂，人類的女兒生下邪惡的巨人。
為什么不是天使和人類的兒子淫亂，天使生下邪惡的巨人？”
“你看過偽經(jīng)《以諾書》？”
“算了，反正我們知道，天使是一種和人類沒有完全生殖隔離的，很可能是人屬的生物?！?p> ******
Enoch 6:1-3:以諾書6:1-3:
“時間流逝，人類的子孫繁衍了，當時他們生下了美麗又清秀的女兒。而天使，這些天堂之子，看到她們且渴望得到她們，就對同伴說：『來吧，讓我們從人類之女中選擇妻子，生下我們的孩子。』”
Enoch 7:1-6:以諾書7:1-6:
“和人類待在一起的其他天使也娶了妻子，每人都選了一個妻子，他們開始融入她們的世界，和她們一起玷污自己…她們懷孕了，生下高大的巨人，他們的高度是3000厄爾(ell，等于450英尺)，他們消耗了人類的所有物。當人類無法再供養(yǎng)他們，這些巨人背叛人類并吃掉人類?！?p> ******
“人類無法虛構(gòu)任何事物——哪怕是說謊?？杉幢闶撬麄兯f的任何一個謊，做出的任何一個夢境，虛構(gòu)的任何一個故事，背后都隱藏著真實存在世界中的信息對于他們的‘映射’。
人類無法虛構(gòu)任何東西，一切都不過是經(jīng)過層層口耳相傳，變形的訊息。歷史在口口相傳中變成了故事，故事變成了傳說，傳說衍生成了神話，神話變成了宗教、教條和迷信。
但你要剝掉那一層層的偽裝，變形?！笔u光道。
一只壁虎爬過沈自丹的桌案，它的尾巴細得不正常，像是被貓兒撲斷后又重新長出來的。
而桌子上的落地生根，葉子上生出一簇簇和母株一樣的小苗。
像是一道電光劈入沈自丹的腦海，他恍然大悟道：“藥師就是人類，人類就是藥師！
藥師由人類變成，而普通人也可以變成藥師！
藥師的雙手，可以治愈人類的疾病，是因為人類想要治愈同類的疾??；
藥師的大能，可以讓人斷肢重生，……是因為，人類本來就有恢復斷肢的能力，只是那種能力在分化中被隱藏了。藥師……解開了生命之樹對于人類的禁忌！
所以翔士不再衰老，所以天使可以超越時間的桎梏，長久地存在！
小貫雖然死了，但藥師族并沒有就此絕跡于地上，因為藥師會從人類中不斷產(chǎn)生，三山會不斷地將這些藥師納入麾下，是為了什么呢？……血池，血池……”沈自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輕輕撫摸在自己的嘴唇上。
“血池是藥師的醫(yī)療裝置，永生者在血池之內(nèi)恢復他們的全能性！”他刷地一聲抽出劍，指著施搖光：
“你是不是藥師？”
“也許是，也許還不是。”施搖光眼神平靜地看著他。
“但我想冷昭陽和大小姐，哪怕是沒機會活下來的萬貴妃和先帝，他們出了血池，應當都是藥師了?！鄙蜃缘ぱ壑蟹懦鼍G色的、渴望的光。
“將藥師的血，盛在圣杯之中，那其中蕩漾的，是永生之水?！蔷褪侵圃煅氐姆椒?，不是嗎？”
施搖光瞳孔縮小了。
“我為藥師族的秘密付出了一切，我為陛下付出了一切——如果藥師族真的有再生造化之力，我沈蕓就是藥師之子，那圣杯也合該是我的，為什么我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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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生物，生存和發(fā)展在此有向一維時間線宇宙內(nèi)的生命體，由于組成它們?nèi)怏w互斥力的電子必須在正時間線內(nèi)才能存在，能量的交換必須滿足熱力學第二定律，所以無法宏觀上超越時間?！?p> “在狄拉克海中被擊打出的帶正電荷的空穴，正電子，在數(shù)學形式上，恰好等于一個在逆時間中的帶負電的普通電子。
后來狄拉克方程的解被更新了解說，所謂不可能存在的負能級，并不存在什么被電子填滿的狄拉克海，負能級的解，就是反物質(zhì)世界。
反物質(zhì)世界的熱力學第二定律，能量傳遞的方向顯然是與我們所處的世界反方向的，他們的“負能級”就是我們的“正能級”，就如同正數(shù)和負數(shù)的世界那樣均衡而對稱。
當我們的世界中的一個普通電子沿著負時間方向運行，它就會等效成一個正電子——普通電子是因為沿著我們的時間線向前，所以才會展示為帶負電。
這就意味著，當我們世界中的一個普通電子沿著時間線向前逆行時，會立即成為正電子，而原地和原世界線內(nèi)的電子發(fā)生湮滅；我們世界中的一個帶質(zhì)量的物質(zhì)沿著時間逆行，會成為自身的反物質(zhì)，而立刻和原世界線內(nèi)的自我發(fā)生湮滅。這就是所謂‘逆時間旅行被禁止的原因’，也是產(chǎn)生在我們這個世界的物質(zhì)承載的生物意識體無法超越時間的物理原因。
但是有種基本粒子，它的反物質(zhì)就是它自身?！庾??！?p> “光能夠承載些什么？
每次離開時間，我們都失去了一切，包括我們的肉體。我們的肉身中的每一個物質(zhì)基本粒子與過去的我們湮滅發(fā)出的兩個伽馬光子，就是我們最后的遺跡。”樹姬道。
“翔士沒有真正脫離時間，而落到地上的天使就不是真正的天使了，即使他們擁有來自未來的能量利用途經(jīng)?！?p> “能夠離開時間的意識體，連意識所依附的物質(zhì)實在都要拋棄?？墒菕仐壛宋锢泶嬖诘奈覀?，還是我們自身嗎？”
“缸中之腦嗎？”
“光量子之腦?！?p> “時間的這片海還是自由海嗎？它還歸屬存在于此時空的智識體嗎？”
“也許現(xiàn)在還是，但很快就不是了，就像地球上的大海一樣?！?p> “你是說時空區(qū)間管理委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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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上突然傳來雷聲，像是獵獵的戰(zhàn)鼓聲。
那深暗的海面上突然飛過一駕駟馬的戰(zhàn)車，那些馬身上的肌肉已經(jīng)凋零，像是沙漠中的干尸風干在骨架上；戰(zhàn)車上的騎士也是皮膚已經(jīng)干縮，像是小河公主的干尸那樣，蒙在骨架上——即使是這個樣子，還能從她的骨骼看出，她生前一定是個美麗高挑的女子。
那恐怖的女神朝著他們轉(zhuǎn)過帶著頭盔的，空洞的頭顱——
老安東驚恐地劃著十字：“惡魔！惡魔！惡魔！”
“是誰？”尼古拉-鄭敲響警鐘，船上的船工連滾帶爬地跑到各自的位置上，那無頭騎士的背后，跟著一朵厚厚的、怪獸似的，直通天穹的積雨云。
紫色的閃電像一捧圓形絲瓜的瓤，包繞著淺灰色的雷暴云，落到海面之上！
“轟！”
“沒有頭，人還能存活嗎？沒有軀體，意識還能存在嗎？——如果存在，又是存在在哪兒呢？”
藍紫色的電光照亮了她蒼白的臉。
“翔士并沒有脫離時間，時間中的一切沒有脫離時間?！移鋵嵅]有地方可以逃跑。”
“你說什么？”顧沉星用力拉著降帆的纜繩，在落下的暴雨中問戈舒夜。
“最令我恐懼的事情發(fā)生了，可笑的是我以前竟從未想過這種可能性——這個船上有藥師。”
顧沉星臉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要么你是藥師；——要么我是藥師?！备晔嬉雇回５氐溃拔也粦斁芙^玉藻前的提議，我應當拿回驚地藏的。”
顧沉星看著她的眼睛，道：“不，不要這么做，不要因為短視而慌不擇路地投靠錯誤的人，不要因為病急亂投醫(yī)而飲鴆止渴?！?p> “我知道你所說的是正確的道路，可是真的做到有多么地困難啊——沒有驚地藏我們沒辦法對付沈自丹的！”眼睛下面出現(xiàn)一道擔憂的橫紋，這表示了她的恐懼。
“沈自丹？我以為你……”愛慕著他。
“不會有人比我更明白他會對藥師做什么?！?p> “按照冷昭陽的說法，可他不曾經(jīng)是藥師的保護者嗎？”
“勇士變成了惡龍，他越清楚地知道藥師的傳說是真的，他的渴望就會越強烈。即使到港，我們不能再和他們會合，也許我們只能聯(lián)絡(luò)冷判官……”
顧沉星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一件事我還沒有告訴過你，冷昭陽的斷指復原了?！?p> 戈舒夜的臉上露出一種絕望的神情?！盁o論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我都要取回驚地藏?！彼男囊呀?jīng)被恐懼占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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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判官，你也知道什么是，血池吧？”沈自丹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問道。
“那是前朝繼曉、李孜省、聞人憫人那群妖人為了蠱惑萬貴妃和先帝所設(shè)的騙局罷了！”冷昭陽壓制住內(nèi)心的震驚，強作鎮(zhèn)定地道。
“騙局？”沈自丹搖頭，“蠱惑先帝，是為妖道巫蠱；為我所用，為當今陛下所用，乃是棄暗投明，善莫大焉！”
“夫君！”林妙音在暗衛(wèi)刀尖的脅迫下尖銳地叫起來。
“藥師之血，有妙用?！鄙蜃缘てばθ獠恍Γ澳惝斈甓疾榈昧耸裁?？聞人憫人的血池之術(shù)是由誰所得？”
“大人應該問問自己的祖上?！崩湔殃柌槐安豢旱氐馈！把刂g(shù)是聞人憫人從大人的先考妣那里得知的?！崩湔殃栃睦锍靶Φ溃汉茫揖拖茸屇阃诹俗约旱淖鎵?。
沈自丹一笑：“不巧得很，我沈氏祖上已經(jīng)被抄家了——不過你放心，一靠岸，我就會差人去把沈楊兩家的祖墳都刨個一清二楚。
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弄清楚一件事?！焙庖婚W，春水在冷昭陽的臂上砍出一條血痕——那傷口非常精確干凈地切開肌層，避開血管，漏出新鮮的白骨。
林妙音尖叫了一聲；沈自丹和冷昭陽誰也沒示弱一步，二人沒有語言，也沒有表情。只是默默地看著那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疤痕組織快速地將兩片肌肉結(jié)合起來，隆起增生，然后萎縮變淡，直到變成淡淡的一道痕跡。
林妙音捂住嘴，她突然明白自身已經(jīng)身處危險之中。
“林大夫，你猜，血池發(fā)揮作用需不需要人牲獻祭？需要多少？
當年死了那么多人，先帝和萬貞兒、聞人憫人都沒有活下來，戈舒夜是因為被驚地藏的結(jié)界所保護，而你，只有你——”
“不行，你不能害冷郎！而且我已經(jīng)試過了，他的血只有多能性，活性不夠恢復你的軀體！”林妙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戈姑娘不是也曾經(jīng)落入血池中又重生嗎？”
“但她是個翔士，不是純凈的藥師?！?p> “她腹中的胚囊！?。 痹跇O度的絕望之中，林妙音說出了那個最大的秘密，“正在發(fā)育的胎兒的細胞具有最大的全能性！趁現(xiàn)在，胚胎還沒有長大！只要取出那個，將胚囊放置在血池中，血池就會按照胎兒的發(fā)育階段，解開你身體所有細胞的所有全能性——你失去的器官就可以重新分化！你就可以完全！”
“需要活人獻祭嗎？”沈自丹問。
“血池系統(tǒng)需要能量和原料，理論上至少需要和被重建的人同體重的全血量，并沒有必要完全是藥師之血。但是，聽我的師父說，人類的血液有不同的類型，互相之間會排斥，只有藥師血是不會發(fā)生這種情況的，還是藥師血最安全?！?p> ?。ㄊ褂们靶枰M行交叉配型避免血液凝集，并且要和受體血型一致；如果全部采用藥師之血，藥師的紅細胞是無凝集抗原的，則沒有這個必要；但如果受體是藥師，則只能要求供血者完全是o型血細胞，ab型血漿。但在當時條件下沒有血型的認識，就只能全用藥師血。）
沈自丹露出滿意的、嘲弄的笑。“撤吧?！卑敌l(wèi)像退潮的水，呼啦啦離開他們的艙房。
“娘子，你怎么知道這么多？”冷昭陽眼神復雜。
“在追求著這個秘密的，絕對不止建章楊家?！?p> “那你救我……？”
林妙音從地上撐起身體：“就因為你是林家的女婿，所以你才被我三哥保了下來?！?p> “冷昭陽枉稱俠義，竟然為了自己活命禍水東引，去害別人？”
“我都是為了你！你居然責怪、怨恨我？
那個戈舒夜勾引有婚約的男人，未婚先孕，離經(jīng)叛道勾結(jié)邪魔外道，她才是壞人！而且她身上充滿妖法，圍繞著她的人都倒了大霉，她是七殺命格克夫克父克子啊！我們不能跟她再攪合在一起——
而且我看戈舒夜和顧大少也沒有什么很深的感情基礎(chǔ)，——沒有了這個孩子，讓顧大少和蘇大小姐喜結(jié)良緣，讓一切回歸正軌，不是一切最好的辦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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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丹眼睛看著春水，地藏火卷上的預言發(fā)出藍白色的光：
將圣少女的血，盛入圣杯之中，神刀在水中折彎，顯示出空間時間在此地此刻匯合，
過去、未來和此刻的世界線會合。
強光落在實體上，天使得到軀體，
萬物不必遵循因果，空間也離開光網(wǎng)的縛膊，
而脆弱、轉(zhuǎn)瞬即逝的朝露，因此而得永生。
“萬事俱備，只欠帕杜卡王子答應大明的，圣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