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急,嘩啦啦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接連拍入腦中,總是不得安寧。
也許是這不同尋常的雨,也許是陸師兄離開時的那些話。
李甫清看著窗臺不斷搖曳的枯草,只覺得不是辦法。
“幫主你去哪里?”周繼靈恰好到了門前,迎面撞上外出的李甫清。
“你找我有事?”李甫清放緩了腳步。
“幫主,雪影最近倦怠不動,也不喜飲食,像是得了重病,我與父親試了很多辦法都不起效果,實(shí)在拿不準(zhǔn),只能來找您出手!”周繼靈回道。
“雪影生病了?帶我去看看!”
李甫清趕到時,原先俊逸壯碩的雪影明顯瘦了一圈。見李甫清來,趴在地上軟弱無力的它,才懨懨地抬起頭,低聲地“嗚嗚”兩聲。
“幫主來了,請恕我有失遠(yuǎn)迎!”周大龍見李甫清真的來了,臉上浮現(xiàn)喜色。雪影得到李甫清幾次運(yùn)轉(zhuǎn)御獸經(jīng)的梳理后,戰(zhàn)力逼近三階妖獸,實(shí)是他們父子的最大助力和本錢。
“雪影?”李甫清跪坐在他的面前,撫摸著它雪白的毛發(fā),已經(jīng)略感粗糙。
“嗷,嗚嗚嗚~”
雪影無措的眼神,在見到李甫清的到來后,終于有了一絲明亮。
李甫清安撫著雪影,問道:“它是什么時候開始有這些癥狀的?”
“回幫主,大約一個月前,最初只是渾身無力,有時候不服從修行。直到前幾天,等我發(fā)現(xiàn)雪影連站立都困難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
周繼靈說著,眼圈竟也紅了。
“屬下試了所有能試的辦法,甚至偷偷以一個升仙大會名額的資格,從五大家族買來一枚二階益血丹。雪影服下后,當(dāng)天就能活動,我本以為它已經(jīng)好了,想不到,雪影已是病入膏肓,只能來求幫主!”
“還請幫主恕罪,我私自將幫中名額出售,還望幫主治我的罪,只是求幫主念在我這一年還算勤懇,法外開恩!”周大龍就要跪下,李甫清趕緊扶住他,說道:
“你們也是想救雪影,名額我已經(jīng)交給你們,用你自己的東西,換雪影的命,何罪之有?野狼幫還需要老周你幫我撐著,這一年來你和老朱管理資財(cái),已經(jīng)讓我野狼幫步入正軌,又有什么罪過?”
“雪影我一定會救,就算你們不說,我也一定會救!”
李甫清義正辭嚴(yán),周氏父子連連稱是,恭敬地站到了一邊,見李甫清要出手,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在他們眼中,李甫清是無所不能的。
“雪影,張口!”
“哈!”雪影哈著口涎,吐出了它薄薄的大舌頭。
李甫清用兩根手指夾住,隨后鼓動靈力,從這里鉆了進(jìn)去。這里血管薄弱,比之渾身都是堅(jiān)韌毛發(fā)的他處,可以省不少的力氣。
李甫清細(xì)致地捋了一遍,在他無比強(qiáng)大的感知和精純的金色靈力下,一絲潛藏在雪影經(jīng)脈中的黑色靈絲,仿佛燭火通照,登時無處遁形。
那黑色靈絲,仿佛是一個寄生在雪影身體里的幽影,李甫清發(fā)現(xiàn)它的時候,正吸附在雪影的經(jīng)脈中,不斷蠶食它的精血,壯大自身。
“這是黑魔教徒的氣息!雪影,忍著點(diǎn)!”
李甫清直接出現(xiàn)在了自身靈池,運(yùn)轉(zhuǎn)御獸經(jīng)的同時,大喝道:“進(jìn)來!”
果不其然,雪影碩大的身影,直接投射在了自己的靈池中,這是一抹虛影,卻惟妙惟肖,李甫清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它身體中,靈力的游走情況,那一縷黑氣也無從遁形!
“哪里跑!”李甫清雙手并用,一連打出數(shù)十縷靈力,悄悄地將所有分路堵死。
“所有路都堵死了,我看你往哪里跑,都給我上!”
隨著李甫清的一聲令下,煌煌明光之下,黑氣被迅速絞滅。
李甫清心神回歸,喜道:“解決了!”
然而雪影一聲噴嚏,黑濁的鼻涕一口飛濺而出,而他的身前,李甫清還捏著它伸長到了極致的舌頭。
兩人一狗嚇得目光呆滯,周繼靈甚至緊張到屏住了呼吸。
“臥槽!”
然而,這些亂七八糟的液體混合物,都被一陣詭異的風(fēng)懸停在了空氣中,再也無法向前。
“主人,你要出去?”
屋門大開,忽地雷光一閃,照出一個極其高大的黑影,全身上下都被雨水灌濕,她卻渾不在意,正是被李甫清忘在一旁的小灰。
李甫清還未回答,小灰的語氣陡然充滿了殺氣。
“黑魔教的氣息!”
李甫清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這是雪影排出的黑氣,我也覺察到了。雪影什么時候遇到了黑魔教的人?”
周繼靈惶恐不安,絞盡腦汁回想。
“幫主,我實(shí)在不知。我只知道那一日雪影誤傷了古副幫主,回來后就有些不一樣了。”
古石!
李甫清心中掀起滔天大浪,為何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只因?yàn)樗亲约簭姆菜字輲нM(jìn)來的,明明是被監(jiān)察使斷言,沒有修行資質(zhì),不可放入修行界的凡人,卻離開了自己安排的客棧,突然有了凝氣后期的修為!
“小灰,跟我走!”
轟?。?p> 在周氏父子驚訝的目光中,李甫清已于電光一閃后,消失不見!
……
小灰依然變回原形,乃是一只巨大的鬼鸮。李甫清騎在她的身上,可謂風(fēng)馳電掣,在它掌握了風(fēng)法后,速度和靈活更勝往昔,足以在絕徑林這樣逼仄復(fù)雜的環(huán)境中,全力飛行!
“可惜時日太短,我還未完全掌握清風(fēng)術(shù),否則如此這般?!崩罡η迮吭谛』覍挻蟮挠鹨砩希媲白阋粤罘踩四垦I衩缘膱鼍白儞Q,卻沒有對他產(chǎn)生一點(diǎn)影響。
“小灰,往那天鳴金雀部族的方向走!”
所謂老馬識途,小灰作為一只鬼鸮,記憶力十分驚人,去過的地方,哪怕只有一次,便會深深刻入腦海。
極遠(yuǎn)處隱隱有電光閃爍,在這終年籠罩在暗影之下的絕徑林,卻也只能撩動一絲暗光。雷聲一直沒能追上小灰的速度,待李甫清聽到雷聲,眼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巨大的尸坑!
黑暗之中,無數(shù)的尸體就像是胡亂涂抹的黑色油漆,而左近混亂至極的場景,更昭示著此處,在不久前發(fā)生的大戰(zhàn)。而尸坑上,有一抹新鮮的血跡。
“是他的血……”小灰扇動翅膀,猶豫道。
李甫清站在懸停半空的小灰身上,顫巍巍地擦亮了火球術(shù)。
明媚的光亮,照耀在腥臭逼人的尸坑上空,無數(shù)斑斕與殘酷,在這一刻涌入李甫清的眼中。
老樹添新痕,新血陷舊坑!
“陸師兄!”李甫清大喊道。
空有回響,不見其人。
李甫清舉起火球的手在顫抖。
“我不能亂,沒有見到陸師兄的人,這里不過是爆發(fā)了一場戰(zhàn)斗。動靜如此之大,陸師兄也沒有動用土遁符逃跑,說明尚在他的掌握之中!現(xiàn)在最緊要的,是找到他的行蹤。”
“他只不過受了傷,恰巧駕著法器飛過尸坑上空。他不是要采集證據(jù)嗎,肯定會接近尸坑的!”
李甫清的腦中嗡嗡作響。
“主人,我聞到了黑魔教的氣味!”小灰道。
“等一等,灰姐。你在這里,等我上來!”李甫清捏緊了拳頭,說著,便從小灰身上縱身一跳,跳到了尸坑之中!
血肉填作的尸坑,經(jīng)過幾個月的發(fā)酵,血水大都蒸騰一空,但腥臭的味道,隔著好幾里都能聞到,李甫清首當(dāng)其沖,更是幾近崩潰。腳下踩著枯朽的尸體,根本不足以支撐他的身體,一踏足,就再度深陷而下,而那些腐朽的骨頭,總有鋒利的存在,想要割破李甫清的肌膚。
這樣的環(huán)境下,若有傷口暴露,無異于飲下劇毒,必死無疑!
李甫清只有鎮(zhèn)魂和火球術(shù),幾乎沒有任何防護(hù),卻發(fā)瘋了一般攪動著尸坑的枯骨,尋找根本不存在的那個蹤影。
“你下次來,我一定親手殺一只三階后期妖獸,為你洗塵!”
李甫清仿佛沒頭蒼蠅,胡亂走著。每踏出一步,就有干枯的尸體被攪動,化為碎末。
“求你了,別讓我找到!”
就算是精血被吸干,但鳴金雀畢竟是鎮(zhèn)守邊陲的部族,實(shí)打?qū)嵉娜A妖獸,不在少數(shù)!
鋒利的殘骨,還是劃開了李甫清手臂和大腿上的皮。但他渾不在意,反而用雙手作為刨開尸土的鏟子,不計(jì)后果,瘋狂地向前竄去。
“他不在,他不在!”
李甫清已經(jīng)挖了絕大部分的尸坑,就在他放下心來的時候,他的右手,碰到了一具柔軟的身體。
完全不同于其他尸體的干燥。
他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顫巍巍地扒開了二者間的碎肉。
那張瞪大了雙眼,死不瞑目的臉,瞬間讓李甫清陷入了崩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