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余年前的初遇

　　聶錚與李素瑾的相識，這還要從十余年前說起。

　　在那個時候，有一座書院，名曰白鹿，主張“有教無類”，是修行人心中圣地，無數(shù)修者都希望自己有機(jī)緣能在此聆聽教誨。

　　然而嘗試者無數(shù)，真正能夠拜入山門的，少之又少。

　　那時的聶錚不過十五六歲，正是貪玩爭勝的年紀(jì)，不知從何處聽來白鹿書院的招生法門格外神奇，于是隨便留下一封家書，只身前去。

　　不為求學(xué)，只是想瞧一瞧，這招生法門到底有多神奇。

　　聶錚到時，蜿蜒的山道下已經(jīng)聚集了許多人。

　　有些如同聶錚一般，獨(dú)自一人，也有些帶了許多隨從。

　　最為夸張的是些異族人，梳著奇怪的小辮子，數(shù)量多得猶如自家茅坑前的門簾。

　　也有些沒梳辮子的，頭頂油光锃亮，四周則是茂密的黑森林，仿佛某秘處生出了一顆鹵蛋。

　　大熱天的，那些扈從穿著皮草光著半邊膀子，也看不出是冷還是熱。

　　被簇?fù)碇氖且粋€錦衣華服年輕男子，看樣子和自己差不多歲數(shù)，坐在一架車輦當(dāng)中，擺了一個格外裝逼的姿勢，滿臉傲氣的掃視四周，同時還一口一口的抿著小酒。

　　據(jù)說異族人喝酒不都是論碗嗎？

　　這大半天嘬一口……和自己認(rèn)知不符。

　　他的車輦四處透風(fēng)，那些白色薄紗做簾子整個跟蚊帳似的斜斜掛起，也看不出是窮還是富。

　　姑蘇那邊的豪商，座駕可沒有漏風(fēng)這一說。

　　在車輦一旁，則立著一個身搭半件獸皮的小鬼，渾身上下臟兮兮的，還有不少淤青和血污，他懷里抱著一只小貓咪，一只手時不時的輕撫一下。

　　這種古怪的組合，十分抓人眼球，因此不少人都在打量他們。

　　車輦中人似乎很享受這種注目，舉止行為越發(fā)擺譜。

　　當(dāng)然了，異族人很多，并非各個如此排場，也有些打扮的好似一個泥腿子，手中兵刃也只是個魚叉，但從那人精氣神上，就能看出并非庸手。

　　但是……有兩個一眼看去就知道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居然也來了此處。

　　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各自頭戴綸巾手持折扇，沒有一星白點(diǎn)修者模樣。

　　而其中一個，還好看的不像話，皮膚白皙柔嫩不說，說話時嘴角居然還有兩個小梨渦。

　　見周圍陌生人多，顯得有些嬌怯怯的，藏在那個又黑又高的男子身后。

　　“哥……這里人好多，我們什么時候登山呀……”

　　“稍等片刻，據(jù)說會有教習(xí)出來引路的。”

　　“這里很多人……素瑾有些害怕?！?p>　　那又黑又高的男子一聲冷哼：“儒家女子，書香門第，還不知羞恥！居然敢偷跑出來，回去后看我如何收拾你！”

　　那名自稱素瑾的女子扁了扁嘴：“我已經(jīng)換上男兒衣衫了……”

　　“呵……早就跟你說了，臉要弄得黑一些臟一些，不然你這般容貌，誰瞧不出來？”

　　“可……只有臉黑，脖子和手還是白的……”

　　“你也抹黑便是！”

　　“那吃東西時多臟啊……”

　　又黑又高的那人翻了個白眼，不再言語了，圣人所言誠不我欺，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

　　這時候的聶錚只是遠(yuǎn)遠(yuǎn)見過這兩個人，聽不見他們的對話，當(dāng)然更未有什么交流。

　　很快山道口就出現(xiàn)一個人，眉若遠(yuǎn)山秋水剪瞳。身上一件藍(lán)白相間的薄紗罩衫，嶙峋亂石間山風(fēng)微拂衣袂，絲絲白霧間，裙帶翻飛宛若神仙中人。

　　如此風(fēng)采，眾人皆以為是白鹿書院的山長親自下山來迎，不料那人開口時，竟是一道清脆動聽至極的女聲，好似深谷黃鶯，只是面色冰冷，似乎對世間一切俗物都不甚關(guān)心。

　　居然是一名著了男裝的女子。

　　“在下莫輕璇，今日代黃教習(xí)來迎你們登山，在場諸位皆可一試，書院自有辦法對眾人進(jìn)行篩選?！?p>　　“不知仙子可是山中先生？可否將篩選之法告知一二？”

　　“爾等登山后便知?！?p>　　莫輕璇就這樣立在山道口，抬頭望天，對眾人的詢問皆不做理會。

　　排場最大的那波異族人最先擠過來。

　　“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登山？”

　　無人回應(yīng)。

　　“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登山！”

　　莫輕璇眼珠微微一斜，冷冷開口：“在下話從不說第二遍?！?p>　　車輦中錦衣華服男子被噎了一句后，并不敢太過造次，只是冷哼一聲，斜睨了一眼莫輕璇，一揮手，大聲喝道。

　　“走，一起上山！”

　　這人排場極大，不少人不愿惹事，主動避讓。

　　然而走在前面的一些人，則直接被這群人擠翻在地，頓時引來罵聲一片。

　　這就包括那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

　　“哥，好疼……”

　　“你自己不能小心點(diǎn)？”

　　這兄妹二人小聲說著話，前方把他們撞倒的異族人扭頭哈哈大笑。

　　“兩個書呆子，這樣都能摔跤，趕緊回家吃奶去吧——”

　　“你！”

　　那名又黑又高的年輕書生滿面怒容，卻只能捏緊拳頭，自稱素瑾的小姑娘則是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

　　“哥，我沒事的……”

　　聶錚就在他們身后，將這一切瞧了個清楚。

　　這小個子書生，一身的男子裝束，且不說言行舉止如何，單看外在，除了胸部像個男人，其他哪里還像男人了？

　　這時一個高鼻梁高顴骨身材高大的男人從一旁插了上來，雙手抱拳滿臉堆笑。

　　“莫生氣，莫生氣，讓他們先過也就是了，登山先后并無影響，在下西涼拓拔野，十分仰慕漢家文化，初來乍到，諸兄多多包涵，多多包涵，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聶錚，聶不器?！?p>　　“久仰久仰……”

　　“這位兄臺如何稱呼？”

　　“李玄，李妙文，這是胞弟，李素，李書今?！?p>　　“久仰久仰……令弟模樣著實俊俏，在下若能有他三分容貌就好了?！?p>　　又黑又高的李玄拱手稱謝，又白又矮的李素瑾則雙頰緋紅，一臉羞澀。

　　這位拓拔野挨個的寒暄一遍，自身姿態(tài)擺得很低，也不管對方對他持哪種態(tài)度，總是笑吟吟道聲久仰。

　　聶錚，李家兄妹和拓拔野四人年齡相仿，加上拓拔野總是笑臉相呈，喜歡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人說話，很快幾個人就相談甚歡了。

　　尤其是拓拔野，三句話就有一句涉及儒家經(jīng)義，還一副求學(xué)的低姿態(tài)。

　　李玄對此頗為受用，很快二人就并肩走在前面，時不時還相互對著作揖行禮一番，一副知音此生難覓，今朝咱倆一起走了臭狗屎運(yùn)的模樣。

　　聶錚與李素瑾并行，偏頭閑聊時總是看不見人，扭頭才發(fā)現(xiàn)李素瑾下意識間總喜歡落后半步。

　　“喂！”

　　“嗯？”

　　聶錚偷偷瞄了瞄四周，壓低嗓音湊過頭去：“你……真是男兒身？”

　　“??！啊，那，那是自然?！?p>　　聶錚仔細(xì)打量了一番這絕世容顏，哪里肯信。

　　不僅容貌是女子，就連舉止也都是女子模樣。

　　此時的李素瑾心如鹿撞，被人這么近這么大膽的瞧自己還是頭一次，跟哥哥以外的異性說這么多話也是頭一次。

　　緊張的雙手手心滿是汗珠，只能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后面，頭都不敢抬起，然而下一刻，異變陡生。

　　“咦？還真是男兒身，李書今你也太單薄了些，全是排骨?！?p>　　李素瑾呆立當(dāng)?shù)厝缭饫讚簦骖a、脖頸、耳根，通通紅透。

　　聶錚說著話，就用手勾住了李素瑾的脖子。

　　“都是大老爺們，紅什么臉，你覺得吃虧了，哥哥讓你摸回來，今年我十六了，你多大？我算是你哥哥吧？”

　　“素……素瑾十，十三了……”

　　“你說說你，堂堂男兒，那么忸怩，前面那兩人也是，每兩句話就要作一次揖，干脆拜堂好了。”

　　李素瑾整個人如墜云端，對聶錚的話充耳不聞。

　　“你這性子，如此內(nèi)向，以后如何討老婆？”

　　“素瑾……素瑾沒想過要討老婆。”

　　“十三不小了，姑蘇那里，像你這樣的讀書人早就訂了親了，你討不到老婆，是不是因為太瘦弱了？”

　　說著話，聶錚就撩開了李素瑾的斜襟，只看見里面一馬平川的白膩，緊接著就拉開了自己的衣襟，用拳頭捶了錘壯實的胸肌。

　　李素瑾目前整個人都是懵的。

　　剛反應(yīng)過來眼前這個摟過自己脖子的人，居然十分大膽的偷看了自己胸脯，沒來得及羞惱，下一刻就看見了他如此豪放的舉動，趕忙偏過頭去。

　　“都是男的你躲個甚！”

　　李素瑾無言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

　　“不器大哥，此……此舉有些失禮?！?p>　　“讀書人就臭毛病多，外面不少人把你當(dāng)成女孩子吧？”

　　“是……”

　　聶錚搖了搖頭，三兩步跳到跟前一塊大石頭上。

　　“不是我說你，你現(xiàn)在上來，把衣襟拉開，沖著底下大喊一句，‘老子是個爺們’，你看誰還懷疑你?！?p>　　李素瑾瞠目結(jié)舌，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