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咱家很快就有大錢了!”
這是孟訣聽到父親的最后一句話,語氣里滿是自信和暢快。
這滿身肌肉疙瘩的中年漢子,剛剛從工地回家,渾身臟兮兮臭烘烘的,布滿褶皺的皮膚十七年來第一次舒展開來,就像是他立刻會中個幾百萬的彩票一樣。
“有錢了就幫我找個后媽吧?!?p> 孟訣只當他說著玩,哈哈一笑,蹬著自行車出門兼職去了。
只是他沒想到,當他再回家的時候,屋門前,已經(jīng)圍滿了人。
老孟死了。
法醫(yī)鑒定,是心臟病突發(fā),猝死。
…
直到葬禮完畢,孟訣都處于大腦一片空白的狀態(tài)。
他還接受不了老孟已經(jīng)死去這樣荒誕的事實。
心臟???
不可能。
在工地做木工的老孟身體向來極好,從沒有過什么心臟病的癥狀,更何況,為了撐起這個家,他也很關(guān)心自己的身體狀況,每半年都必定會去醫(yī)院檢查一次。
這樣一個人,心臟病突發(fā)?
孟訣不愿意相信。
慰問的人緩緩離開,擺設(shè)簡單的小平房里,只剩下兩個人。
孟訣,還有老孟的工頭,楊軍。
孟訣手里拿著一個魔方,低著頭一言不發(fā)。楊軍在他身旁巴巴的抽著煙,一會瞅瞅靈位上的老孟,一會看看發(fā)呆的孟訣,愁容滿面的搖頭。
“小孟啊,老孟可不想看著你這么消沉下去的,你得振作起來。”
楊軍和老孟的關(guān)系很好,經(jīng)常來他家和老孟喝上兩盅,老孟一走,平時大大咧咧的孟訣突然變得沉默寡言,他看著心里也是極為難受。
“楊叔,我爸最近上班的時候,有什么不對勁嗎?”
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的少年忽然抬起頭來問道。
楊軍正瞅著老孟的遺照,被孟訣突然開口給嚇了一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這小子已經(jīng)幾天沒有說過話,終于肯開口了。
那就好那就好,能溝通就好,楊軍連忙將煙頭息掉。
他最怕的就是孟訣陷入悲痛的情緒走不出來,那整個人都廢了。
然而孟訣已經(jīng)回過神來了,他覺得,老孟的死,有些蹊蹺。
“哎,我想想啊,老孟這最近上班…沒感覺有什么變化,要真要說哪里不對…勁太大了算嗎?”
“勁太大了?”
“對啊,雖然說干我們這個,是挺練勁兒的,但你爸的力氣,簡直天生神力。
就說上個月,我們兄弟幾個掰了次腕子,他那力氣,簡直堪比一頭牛??!三個老工人都掰不動他一個?!?p> 楊軍驚嘆的同時,也不得心里不唏噓,誰能想到,他能突然就敗在心臟病上。
“力氣很大…還有什么其他的不一樣的地方嗎?”孟訣沉吟片刻又問道。
“還有不一樣…”楊軍視線落在孟訣手中的魔方上。
“玩魔方吧,也是上個月開始,他不知道從哪買了個魔方,就是你手上這個?!?p> “魔方?”孟訣看著手中的魔方。
一個普通的三階魔方,很重,金屬質(zhì)感,上面的漆色已經(jīng)幾乎全部脫落,整個魔方看上去黑乎乎的。
“對啊,咱們休息的時候,他就玩這個魔方,當時這個魔方還有好多白色塊,這兩月來被他都磨沒了,全變成黑的了。你看,剩下的那塊白色也快沒了?!?p> 楊軍伸手拿過孟訣手中的魔方,指了指上面近乎已經(jīng)變成灰色的一格。
接著他雙手發(fā)力,從上到下一層一層的擰了一轉(zhuǎn),只聽見魔方內(nèi)有機械齒輪的轉(zhuǎn)動聲。
“他每天就這樣一層一層擰,我問他,他就說這玩意練臂力。我們也試過,就是無聊的小玩意?!?p> “是嗎…”孟訣喃喃道。
老孟回家時候也經(jīng)常拿著魔方不松手的。
甚至死的時候,手里還握著這個魔方。
這個魔方,有那么大的魔力嗎?
孟訣接過楊軍遞過來的魔方,嘗試著擰動起來。
的確很難擰動,孟訣的手指都已經(jīng)發(fā)白了,那魔方的一層才緩緩轉(zhuǎn)了半圈。
要擰動魔方需要的力氣,大概得七八十斤左右。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楊軍起身接聽。
“喂,老婆…我在這邊,嗯,知道,很快就回去?!?p> 掛掉電話,回頭看了看孟訣。
“小孟,快八點了,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叔就先回去了,明天再過來,有什么事給叔打電話啊?!?p> “楊叔,我知道了,您先回去吧?!?p> 楊軍轉(zhuǎn)身要走,忽然伸手從兜里掏出一疊錢,又回來塞到孟訣手里。
“對了,這是你爸的工錢?!?p> 愣愣看著夜幕中消失的楊軍。
老孟的工資剛剛才領(lǐng)了不到半個月,怎么可能還有這么多工錢。
這很明顯是楊叔自己的錢。
孟訣嘆了口氣,將錢擱在桌上。
當是自己借他的吧。
關(guān)上門,孤單的潮水猛地襲來,屋里寂靜的可怕。
從今以后,他便是一個人了。
手中不自覺的開始擰動起魔方來。
咔噠。
手中的魔方被孟訣豎著擰了一圈。
“真的是心臟病嗎…”
咔噠。
橫向擰動上兩層。
魔方僅剩的灰色方塊到了側(cè)面,正對著孟訣的胸口處,那原本灰色的方塊突然輕微閃爍了一下,整個魔方開始以灰色方塊為中心,慢慢旋轉(zhuǎn)扭曲了起來。
而方塊閃爍的瞬間,孟訣只感覺自己胸口驟然發(fā)燙,就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灼燒著他的皮膚。
他猛地跳了起來,伸手往胸口處掏去,摸出那灼燒他的東西。
一顆狹長,大約四五厘米長的犬齒。
狗牙子?
這顆狗牙子,是家里老狗旺財死去后,老孟從狗嘴里取下來的。說是忠犬一生護主,死后,牙齒也有驅(qū)邪破煞的作用,就給它穿了根紅繩,掛在孟訣的脖子上。
“怎么回事?”
感覺到狗牙子不再發(fā)燙,孟訣連忙將上衣脫掉,查看自己胸口的位置。
皮膚平整,干凈,沒有被灼燒的痕跡,連紅印子都沒有。
幻覺?
不可能,那疼痛他可是切身感受到的,絕不可能出錯。
待到他看向手中的魔方之時,他頓時啞然。
魔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四四方方的模樣,轉(zhuǎn)而變成了一塊不規(guī)則扭曲的鐵疙瘩。
而在那鐵疙瘩中央,出現(xiàn)了一個如同液態(tài)般不斷流動匯聚的金屬漩渦。
中心,便是那塊灰色的小方塊。
灰色方塊在其中起起伏伏,一時間,孟訣感覺,這鐵疙瘩恍若有著生命,正在呼吸一般。
“這魔方和狗牙子有關(guān)系!”
回憶剛才的狀態(tài),孟訣心中有了猜想。
狗牙子老孟也有一顆,老孟肯定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那么,是因為這個而死的嗎?
將那狗牙子試探的放在了灰色方塊的前方,孟訣仔細觀察著狗牙子的變化。
隨著狗牙子的靠近,孟訣也越加緊張,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甚至擔心自己會和老孟一樣,心臟病發(fā),猝死當場。
然而隨著狗牙子離那漩渦越來越近,狗牙子也沒有反應。
孟訣的手中,并沒有感覺到剛才那樣的灼燒感。
再湊近一點…
孟影往前挪了挪。
直到狗牙子接觸到那灰色方塊瞬間,一股無法抑制的眩暈占據(jù)了他的大腦。
眼前一黑,孟訣就這樣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