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裙子被扯破,女子欲哭無淚的看了沈禾一眼,最后無奈的嘆息一聲,轉(zhuǎn)身跑開了。
知道自己處在真實的時空中,沈禾就沒有那么無動于衷了,可現(xiàn)如今她光裸著身子坐在床上也不能做什么,那女子很快回來,身后還跟著八個與她服飾相同的女子,八個女子手中扛著寬大的裙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向她走來。
女子們動作麻溜的替沈禾穿上衣裙,小右一邊扶著沈禾朝殿外走,一邊催促道:“公主,陛下和大臣們可都在外面等著呢,真沒想到我們還有這么揚眉吐氣的時候,這些人以前欺負我們的時候嘴臉可丑了,現(xiàn)在需要公主了,就把公主當仙女一樣供著,真是惡心”。
小右就是沈禾醒來時在她耳邊說話的女子,剛才穿衣時沈禾聽到別的侍女叫她的名字。
沈禾將小右看似不不連貫的話串起來,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沈禾成為了一個國家的公主,這個公主從前并不受寵,可現(xiàn)在這個國家需要與水藍星聯(lián)姻,她沈禾此刻就派上了大作用。
只是這個陛下的算盤打錯了,她沈禾是不會去聯(lián)姻的,她還要去找江季寒呢。
想到江季寒,她的眉眼垂下,掩蓋住眼中深切的悲傷,上次她從大慶來到那個喪尸遍野的地獄,就與大慶徹底分割,再也見不到大慶的人。這次她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她還能回到那個有江季寒的地獄嗎?
她還能再見到江季寒嗎?
想到這里,她的心猛的一窒,無法呼吸的痛楚瞬間攥住了她整個人。
小右就見公主的腿像是軟了一下,身子猛的朝前趔趄一下,小右連忙扶住公主的胳膊,等穩(wěn)住公主的身子時,她卻感覺到有滴水落到自己的手背上。
她抬眼望了望天空,也沒有下雨啊!
此刻宮殿外熙熙攘攘站滿了人,他們俱都望著沈禾,高高的臺階上站立著一個中年男子,他褐色的短發(fā)上戴著一枚王冠,他威嚴的面容中帶著慈祥,正笑著看著沈禾。
沈禾卻覺得他的笑令人不舒服,許是小右的那番話吧!
“也是一個慣會裝腔作勢的表演者”,沈禾想。
陛下緩慢的走下階梯,朝沈禾走來,他先是深情的呼喚一句,“星彩,我最尊貴的女兒,此刻你前往水藍星和親,是救了我們土黃星所有的百姓,朕代表所有臣民對你表示感謝”。
沈禾對上他的眼睛,有些渾濁,但從眼睛里透出的野心,是什么也遮擋不住的。
接著他上前一步,想要給沈禾一個擁抱。
沈禾下意識的后退一步,眼中滿是防備。
土黃星陛下的雙手一僵,笑容有些凝滯,他伸出手,拍了拍沈禾的肩膀,溫柔道:“星彩,此去水藍星還不知有沒有機會回到故國,要好好照顧自己??!”
沈禾抬頭對上他的視線,沒有忽略他眼角閃過的一絲寒光。
接著陛下又道:“可千萬別忘記父王交代給你的事,你是朕最聰明乖巧的女兒,父王最是疼你,侍從一定會從你那給朕帶來最好的消息”。
陛下最后一句話的聲音突然加重,回蕩在沈禾耳邊,沈禾覺得有什么事情是她錯過了的,星彩與土黃星陛下之間像是達成了什么交易,但真正的星彩已經(jīng)死亡,繞是什么約定都應該隨著人逝而消失。
沈禾沒打算管土黃星帝國與水藍星帝國的事,但這些摸不著頭腦的事還是影響了她的心情,她還未從離開江季寒的悲痛中緩過神來,這些事情讓她更加堅定了一個決心,那就是要盡快從這個國家逃離出去。
和親公主的身份從來都不屬于她。
如果一個國家需要犧牲一個無辜弱小的女子來實現(xiàn)他的和平,那這個國家離滅亡也不遠了。
二十八個侍衛(wèi)護送著沈禾進入一臺巨大的扁行機器中,沈禾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機器,可是她卻能精準的叫出它的名字——飛船。
飛船如一般的房屋大小,其中一半盛放著她的嫁妝,二十八個將士與她剛進飛船,飛船就顯得有些擁擠,侍女中只有小右跟著她,土黃星陛下如是說,“到了水藍星,那邊自會派人來照顧我兒,飛船擁擠,就不必帶這么多侍女了”。
飛船先是慢慢升空,接著它的速度越來越快,沈禾從飛船的窗戶往下看,只能看到白茫茫的霧氣。
她閉上眼睛,倚靠在座椅上,開始思考下了飛船后如何逃跑。
小右又開始在她耳邊絮絮叨叨,“公主,公主”。
沈禾睜開眼睛靜靜的望著她。
小右猛的對上自家公主美麗清澈的大眼,一時有些不自在。
她總覺得自家公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公主母親的地位不高,再加上多年前因為一些事情惹怒了陛下,連帶著公主也被陛下厭惡,公主在宮中的生活并不容易。
公主在外人面前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外人都傳,星彩公主孤傲冷寂,可小右知道,這不過是公主保護自己不受他人欺辱的一種方式。
離開了人群的公主,會不自信,會恐慌,會想得到別人的看重,尤其是陛下的。
她最怕被別人看不起。
土黃金與水藍星的多年征戰(zhàn)消耗了彼此的力量,兩個帝國急需休養(yǎng)生息,而聯(lián)姻是最能保證兩個帝國能夠和平共處的方法,土黃金的適齡公主都已出嫁,陛下這才想起,那后宮深處還有一個自己早已不放在心上的女兒。
得知自己要去聯(lián)姻前夕,公主坐在床上不發(fā)一言,可不一會,她的眼角卻浸濕了,小右陪伴了公主十年,是最了解公主的人,她知道公主高興壞了,公主終于讓別人看到了她的價值。
現(xiàn)在的公主雖然也不愛說話,可是她的眼中滿是淡然與從容,仿佛從前想得到的一切,對她來說不過是過眼云煙。
她的眼中沒有公主的野心與自卑。
從前的公主走路是優(yōu)雅端莊的,像只美麗的白天鵝,小右從前只是看著公主走路,就看呆了,她敢說,凡是見過公主的人,一定會被她的美麗迷住。
可現(xiàn)在的公主走路生風,小小的裙擺已經(jīng)束縛不住她的腳步,卻不顯粗獷,而是讓小右看著就心情愉悅。
公主仿佛擺脫了過去重重的陰霾,活的自由,瀟灑與快樂。
這也是小右樂意看到的,她早就想公主從枷鎖中沖出來。
沈禾見小右許久不說話,只是呆呆的望著她,不解道:“怎么了?我臉上有臟東西?”說著,沈禾伸手摸了摸臉。
小右搖了搖頭,“公主臉上很干凈”。
沈禾搖頭失笑,指了指旁邊的座椅,“累不累啊,你也忙活大半天了,躺那歇會吧”。
沈禾從前在軍中與將士們同吃同睡,自然沒有覺得她的話有什么不對,可是小右卻愣在那里,許久不敢動,從前的公主最是在乎禮教規(guī)矩,生怕別人揪住她的錯處,在背后議論是非,公主怎么會讓她一個小小的奴婢與她同處一座呢。
若不是小右害怕公主,一定要把手背放在公主的額頭上,看看她……
有沒有吃錯藥。
要不然怎么像是發(fā)燒了呢。
小右垂下腦袋,輕輕道:“多謝公主體恤,小右不累”。
沈禾也看出了小右的不自在,她重新閉上眼睛,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對小右道:“這邊不需要你伺候了,自去尋個地方休息會吧”。
飛船在空中飛了一個月,這一個月無事可做,沈禾整日冥想,這些日子下來她越來越無法忽視這個被她強行壓抑在心頭的問題,若是她走了,土黃星與水藍星之間會不會引發(fā)沖突,進而引發(fā)戰(zhàn)爭。
聽說兩國之間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持續(xù)了五十年。
沈禾把目光放在正認真給她準備午食的小右身上。
“小右,你想要當公主嗎?”
小右將飯食放在自家公主面前,疑惑的望了她一眼,嘴唇顫動兩下,最后卻沒有吭聲。
沈禾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笑道:“公主讓你說實話,你敢違抗嗎?”
小右這才道:“奴婢不敢說謊話,奴婢覺得能在公主身邊貼身伺候就已經(jīng)很幸福了”。
沈禾用手指抬起小右的下巴,深深注視著她的眼睛,“想嗎?”
小右對上自家公主的眼神,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害怕,她身子抖了抖,說了實話,“奴婢想的,只是奴婢這輩子是沒有公主命了”。
“若是讓你與我的命運互換,你愿意嗎?”
小右點頭,“愿意的,雖然公主要去別國聯(lián)姻,這輩子可能都不能擁有愛情,可是愛情本來就是奢侈的東西,小右更是從來沒想過愛情,公主的母國強大,水藍星必定會對公主很好,身份高貴,有人照顧,小右覺得公主真的很幸福呢,所以小右想成為公主這樣的人,公主,小右今天說了實話,絕對不是冒犯您的意思,請公主千萬不要怪罪”。
沈禾又朝她笑了笑,“我不會怪你,我要感謝你,我想讓你成為我”。
小右面上立即現(xiàn)出驚駭?shù)谋砬?,雙腿一軟趴在了地上。
沈禾把小右拉起,在她耳邊細細說著什么。
小右不住的搖頭,沈禾不停的用手拍打著她的后背,同時在她耳邊勸著什么。
許久過后,小右面上已經(jīng)結了一層薄汗,沈禾的嘴唇也早已說干,小右才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沈禾松了一口氣的躺回座椅上,耳邊傳來小右欲哭無淚的害怕聲,“公主,我怕”。
沈禾歪頭朝她笑了笑,“我相信你”。
小右還要說什么,沈禾抬手指了指案桌上的水壺道:“倒杯水,渴死了”。
小右轉(zhuǎn)過身,手朝前伸著,正要碰到茶壺之際,沈禾突然想到什么,手肘撐著座椅,一個翻身掠起,手腳麻利的搶過小右手中的茶壺,小右只覺得公主繁復的裙擺如花瓣般在自己面前散開,隨后又快速合攏,接著公主的笑臉就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她有些看呆了。
沈禾朝小右眨了眨眼,拎起茶壺朝嘴里倒水,等到渴意間歇,她笑著對小右道:“星彩公主,奴婢自己來”。
小右見沈禾這樣說,肩膀一踏,身子一軟又跪在了地上,嘴角一撇,又是要哭的節(jié)奏,沈禾一把將她拉了起來,用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淚。
“先提前適應一下新身份,怕什么,不要哭”。
小右的淚淚卻止不住,一瞬之間她的世界發(fā)生了天翻復地的變化,一個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公主,我怕”。
沈禾有些疼惜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的為難俱是因為自己,她把小右摟在了懷里,輕聲安慰道:“不要怕,萬事有我承擔,你只要乖乖做你的公主就好了”。
把小右忽悠著上了賊船,沈禾心中的巨石終于降落。
她與小右的密謀自然逃不過飛船中侍衛(wèi)的耳目,這些都是土黃星陛下千挑萬選出來的,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強手,他們此次跟隨沈禾去往水藍星,身上擔著兩個重要職責,保護沈禾的安全和堅守沈禾。
他們都是效忠土黃星陛下的,可現(xiàn)在他們與沈禾在一起,與她是系在一個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沈禾就抓住這個空子,成功將他們說服。
當然說服他們可比說服小右困難多了,耗費了沈禾很大的心神。
過了幾天沈禾終于得到飛船要降落的消息,她這一個月奔波的疲乏頓時全消,心中頓時歡呼雀躍起來,下船就意味著離她逃跑的日子越來越近。
飛船一降落,就被一隊水藍星士兵整齊的圍住,士兵揮舞著手中兵器,口中呼喚著歡迎星彩公主。
小右穿著盛裝順著階梯走下飛船,沈禾跟在她身后,士兵很快就列成一隊,侍衛(wèi)長出列,恭敬的向小右行了一個禮道:“星彩公主,水藍星的陛下及文武百官在崇明殿等您”。
沈禾跟著小右來到崇德殿,水藍星的陛下與王后并肩坐在高臺上,他們的右手邊站立著兩個穿著白袍的俊俏青年,文武百官規(guī)整的站立在高臺下左右兩側。
從蘇醒到現(xiàn)在沈禾只知道自己將要聯(lián)姻,可是聯(lián)姻的對象卻不知是誰,她環(huán)顧大殿一圈,心中大致有了猜想。
她是土黃星的公主,對方的聯(lián)姻人選的地位也必不可能低,高臺上站立的青年有極大可能是她未來的夫君。
但水藍星不是有三位殿下嗎?沈禾有些疑惑。
這兩人中哪個才是她的聯(lián)姻夫君三皇子殿下呢。
兩位青年俱都長相俊郎,身居高位多年,身上有種渾然天成的迷人氣質(zhì),但沈禾的目光只在青年臉上停留一秒就轉(zhuǎn)開了,她想起她與江季寒說,等這次災難過去,就與他成親,可他們的身邊總是災難連著災難,連她也不知自己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他。
早知道那夜就與他成親,最起碼現(xiàn)在想起來不會遺憾后悔,沈禾垂下頭,無聲的嘆了口氣。
小右穿著盛裝進入大殿后就有些畏懼,雙手甚至微微顫抖起來,沈禾的手極快的撐住小右已經(jīng)快要塌的腰,感受到沈禾手的力量,小右按照沈禾之前教她的那般,微微抬起頭,把自己的怯懦與自卑深埋在心底。
沈禾不了解水藍星帝國的陛下及文武百官,但她了解大慶的皇帝與文武百官,她在飛船上就教了小右一系列上位者愛講的官話,水藍星的人并不熟悉小右,初次見面肯定是客氣而禮貌的寒暄,小右的那番話雖然說的有些磕絆,但好歹將這場面應付了過去。
小右與沈禾走出大殿后,水藍星王后無奈的朝水藍星陛下一攤手,勉強的笑道:“寒兒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死活不肯來崇明殿看看他的未來新娘”。
陛下對王后笑了笑,“你也不用操心他了,他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與土黃金之間征戰(zhàn)了幾十年,也該歇歇了,寒兒知道該怎么做”。
王后溫柔的笑了笑,明顯松了一口氣道:“從前不知星彩公主是何模樣,是何心性,總怕我們的決定會害了他一輩子,今早兒觀這星彩公主模樣好,也知禮節(jié),懂進退,也會說話,只是有些怯懦擔小”。
陛下嘆了口氣,“聽說這孩子被她父王丟在后宮里一直不聞不問,沒人撐腰還不是被下面那些人欺負,怯懦膽小倒也實數(shù)正常”
“我去與那孩子說說話,彼此熟悉一下”。王后起身朝后宮走去。
陛下知道妻子是想更快的摸清這星彩公主的脾氣秉性,也就任她去了。
沈禾在飛船上坐了一個月,覺得自己的身子骨有些散架,她正側躺在床邊的腳踏旁休息,忽聽門外侍從喊道:“公主,水藍星王后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