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領(lǐng)主府中,那心靈映像消散了。
我們逃出了這個世界,但旋即,面前出現(xiàn)了一人。
伶舟??!
我的怒火如狂風(fēng)一般呼嘯著沖上心頭,差點就要動手殺了他。
但,他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氣息……
心熇似乎告訴過我,那是……惡魔的氣息!
“果然……”
我很疑惑,他到底要干什么?是什么事物能夠讓他做到這樣,即使會被永世折磨、被惡魔吞噬,也無怨無悔。
伶舟恕對我們說出了一切。
時間線的錯亂、世界的殘缺,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我面前的伶舟恕,曾因被惡魔侵蝕心智而變得瘋狂,只要殺死所有與心渄關(guān)聯(lián)極深的人,就可以動用惡魔賜予的邪惡力量將心渄的靈魂與自己綁定,永生不散。
但令我震驚的是,伶舟恕他居然憑借強大的意志力自行掙脫了惡魔的控制,恢復(fù)了正常!
現(xiàn)在,伶舟恕決定趁著自己還未被惡魔完全占據(jù)頭腦,想要聯(lián)合我們?nèi)ゾ瘸鲂臏d,并殺死那個從我原本的世界來的伶舟恕。
他說,從皇瑀原來所在的那條時間線來的伶舟恕到了竹屋那里,為了獲得惡魔許諾的永恒存在,欺騙了先知心熇并將他推下懸崖。
而這一切碰巧被摘完野菜的心渄看見了,她無法接受這一切,也跳下了懸崖。
這條時間線的伶舟恕跟在身后,也看到了這一幕,悲痛欲絕,掩入夜一般黯寂的蓑衣中,與惡魔簽訂了契約。然后使用惡魔賦予的能力,回到了過去。
而皇瑀那條時間線的伶舟恕更是肝腸寸斷,親眼見到自己的愛人死去,一頭烏發(fā)瞬間雪白!而就在這時,他心中的偏執(zhí)與瘋狂也被惡魔放大到了極致!
這讓我感到十分困惑。究竟是什么讓一名整天無所事事的富家子弟變得這樣拼命?是那個心渄么?
等等,話說回來,為什么伶舟恕要殺的人的名單中有我?我并不認識這個心渄啊……并且,心渄還與先知關(guān)系很緊密……
忽然,一個極為可怖的猜想涌入我的腦海。
我當即離開了這個地方。
我要去冷怨冰牢,我要去那里!我要親眼看看那名叫做“心渄”的少女……
我瘋了一般沖入牢門,殺了所有獄卒。
等到我進到那間冰冷的牢房內(nèi)時,看到身穿黑衣的伶舟恕對著另一名眼神純真的伶舟恕下了手。
我反應(yīng)過來,那就是這條時間線的伶舟恕吧。而之前我見到的黑衣伶舟恕,果然還是沒有撐過去,心神之中已然住進了惡魔。
于是我毫不猶豫,全力一擊打倒了黑衣伶舟恕,正當我轉(zhuǎn)頭想問問那心渄現(xiàn)在在何地時,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那眼睛、鼻子、嘴巴以及眉毛精致地排布,我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即便過了這么多年,我還是能認出,并且絕對不會認錯——
這名少女,就是我的女兒,景斐!
原來如此。
心熇為她改了名啊……
讓我被折磨了這么久,呵……
我相信,如果我曾經(jīng)尊敬的先知心熇現(xiàn)在站在我面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一拳打去!一拳又一拳,直到把他打得血肉模糊為止!
看著女兒那傷痕累累的臉龐,我的淚水止不住地涌了出來。我真的很想仰天長嘯,把所有的憤怒全部釋放!
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我的女兒?為什么她非要受這種磨難?!
是、是我的錯么......不,難道讓景斐活在她親生父母的身側(cè),縮在小山里一輩子?
都是因為那個伶舟?。×嬷鬯 乙獨⒘四悖?!殺了你!?。?p> 我感覺自己好像又變回了原來那個嗜血的“魔王”,現(xiàn)在的我眼中充滿了仇恨,想回頭殺了那兩個給我女兒帶來災(zāi)難的人……不,是一個人。
我甚至不清楚自己給了自己一個怎樣可笑而又荒唐的理由。
但下一秒,我被突如其來的一道閃光擊昏過去。
醒來,我正歪在獄墻的一角,全身骨頭止不住地裂痛。眼前是兩個人在打斗,他們都是一樣的相貌。
只不過,白頭發(fā)伶舟恕的眼中全是喋血的紅色,而黑衣伶舟恕的眼中恢復(fù)了些許清明。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起了身,卻聽到了黑衣伶舟恕的一句話。
那是他的最后一句話:
“余大叔,請幫忙照顧好心渄……還有那一個我?!?p> 隨后,他的身上燃起熊熊烈火,連他手里那根破舊不堪的船槳都燃燒起來,熾熱的火舌舔舐著開裂的石墻。
我明白了,懷著復(fù)雜的心情最后看了黑衣伶舟恕一眼,然后匆匆逃出了這即將被付諸一炬的無情的牢獄。
出了冷怨冰牢,我立即向著某個方向趕去。血祭的嗅覺極為敏銳,它絕不會出錯!
果然,我在一處池塘旁看到了他們。
伶舟恕正和我的女兒坐在一起,握著手。
皇瑀旁邊那名叫玨兒的少女,還在吆喝著什么鴛鴦之類的話。
我聽到她說:“我舉雙手贊成你們在一起!沒有人反對!”
我忍不住了,走了出來:“我反對?!?p> 我的聲音已經(jīng)冷到連我自己都覺得刺骨的地步了。我真的想殺了面前這個伶舟恕,然后帶著女兒回家。
可……
景斐說,她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身世。
她不恨我。
我的心上像是重重地挨了一錘。
她說,她長大了。
她說,她需要獨立了。
沒錯,我知道。她也是一個獨立的人,她也有自己的愛!
但是!
但是……
我想要她陪著我……
是,我很自私,我不顧景斐的愛情,只想要她陪在我身邊。
可我這么長時間來受到的苦難,全都是為了日后可以一直陪伴景斐所付出的代價!
我承認,我對伶舟恕的恨有些過頭了。伶舟恕并沒有什么錯,他為了救回我的女兒,付出了這么多,甚至連靈魂都將一同毀滅!
我明白一切,但我卻裝作一副毫不理智的樣子,一心要把景斐留在身邊!
可我只想……只想……
只想再在她饑餓的時候,為她端上那碗熱飯;在她睡覺的時候,給她蓋上那床被子;在她傷心的時候,扮起小丑的模樣引她發(fā)笑……
景斐不喜歡吃冷食,睡覺的時候經(jīng)常將被子蹬到地上。看到小動物死去會很傷心,哭泣時常抱著我的胳膊,我能感受到她給我?guī)淼臏嘏?p> 可現(xiàn)在,一切都要不復(fù)返了么?
我看著坐在池邊的女兒,以及旁邊的伶舟恕。伶舟恕的身體有意地往前稍探,擋住了景斐的半個身子。這股架勢,還是要保護景斐么?
我忽然想起了母親在臨終時對我說的一句話:
“箋兒,媽媽沒來得及給你足夠的愛……但是希望你不要仇恨這個世界……去愛一個人,好么?找到那個你愛的人,然后好好活下去……”
當時,我并未聽進去,依然對世界充滿了仇恨。
直到,我遇見了小小的景斐。
我沒有愛上窈窕風(fēng)流的女子,卻喜歡上了這小家伙。我就好像是接受了母親的愛,又把這份愛交給了景斐一樣。
現(xiàn)在,這份愛又要給另外一個男子。伶舟恕,也確實配得上擁有這份愛。
我還在抵觸什么呢?
“哈……”
眼淚與笑容一齊綻放。
我看了女兒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
身后有腳步聲。
我的女兒景斐,不,應(yīng)該是心渄,在整整十多年后,重新抱住了我。
是和以前一樣溫暖的感覺呢。
“謝謝你,爸爸?!彼f。
爸爸,爸爸……
這個字眼令我渾身一熱,再次充滿了力量。
我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了。
再見,我的女兒。
回到那陰暗潮濕的大牢中,我果然見到了一具殘破不堪的尸體。
黑色的布片在火焰中燃為余燼。
“你,為什么回來了?”
惡魔般的聲音如同地獄之喪鐘般震響,我見到了一旁氣喘吁吁的白發(fā)少年。
我微笑:“來給你補上最后一擊啊?!?p> 血祭隨著一道血流出現(xiàn)在我的手中。
我附在刀柄上輕語:“老朋友,這是咱們最后一次并肩作戰(zhàn)啦,使出全力吧!”
鋒耀驚天而起,嗜血的光芒籠罩了整間牢房。
“死!”
我瞬身閃前,血祭向著他的頭砍去!
“唰”一聲,那顆頭顱被劈成兩半,不過刀上并無實感。
“殘影?”
我回身,看到了一頭白發(fā)在眼前舞動。
“糟了!”我瞳孔驟縮,隨后一陣劇痛,我的左胳膊被伶舟恕用鋒利的斷柄卸了下來,鮮血淋漓。
我怒吼一聲,血祭亮起腥紅色,猛然刺出!
伶舟恕冷笑,又一記揮擊,想要我閃避,這樣我的殺招便會不拆而潰。
但……
“噗呲!”
伶舟恕的眼瞳劇烈地顫抖著。
我已經(jīng)不在乎這種傷痛了。
他的船槳斷柄砍入了我的胸膛,滾燙的熱血噴涌而出。
而血祭也刺入了伶舟恕的右眼,汲取著血液。
居然僵持住了……
可惡,可惡??!
明明,明明血祭再前進一厘米,就能刺入伶舟恕的大腦,殺了他!
可是……
我的手臂幾乎沒有力氣了。
手指在顫抖。
眼前的一切模糊了,逐漸,只有各種顏色的交融。甚至,就連色彩的分界線也消散了……
什么聲音也聽不到,觸覺……好像也消失了……
但是我不會放手!我的右手就這樣緊緊握住血祭,一定要殺了這個伶舟??!不然,我的女兒就危險了!
……
顏色也消失了。
一道白色的柔和的光芒包裹住了我。
我看到了……
那名溫柔地微笑著的女子。
“箋兒,你做的很棒?!?p> 我仿佛忘掉了一切,不顧所有地跑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她!
“媽媽!”
我哭了。
我的人生中一共也就哭了三次吧。一次是出生時的哭,一次是看到父親母親為我而死時的哭,還有一次是我與女兒分別時的哭。
這一次應(yīng)該不算入其中吧……
不管怎樣,我做到了。
父親母親給我的愛,我隨著真心傳遞下去了……
伶舟恕,你小子,可別讓我失望了啊……
再見,小小的景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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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泊舟
這是余箋一線的結(jié)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