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秦落已然殺紅了眼。
秦落覺得重生之后她的脾氣還是很好的,譬如櫻桃每次偷偷溜出去給那個許太醫(yī)送點心,再或者趁出門給她打探消息的時候拿她的錢買買買,她都只罰櫻桃多蹲兩個時辰的馬步,沒怎么生氣過。
但這一次,她是真的生氣了。
她擁有李清洛的記憶,那段記憶里李清洛雖整日游手好閑,可從未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更沒有真正得罪過任何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單純的姑娘,卻一次次遭人暗殺,推進逐月湖就算了,如今竟是派出了七個專業(yè)的殺手來殺她。
倘若今日在這里的是真的李清洛,憑借她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是定然敵不過眼前這七個壯漢的。
這么想著,秦落更生氣了,從院子里一路殺到了廢宅的廳堂內(nèi),眼睛不適應(yīng)光線的突然變化,只隱隱看到角落里有一個人影,便舉了匕首準備殺過去,待湊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人影并不是黑衣人的同伙。
極大的慣性帶著秦落繼續(xù)往前沖,她為了不傷及無辜,忙急速側(cè)身避開,這樣一來重心不穩(wěn)便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附近的黑衣人見有機可乘忙舉劍刺來,秦落一個轉(zhuǎn)身險險避開,手臂卻被鋒利的長劍劃開一道口子,還未待那黑衣人有下一步行動,一枚箭矢便準確無誤地沒入了他的喉嚨。
剩下的兩名黑衣人皆已受傷,見秦落手臂已中箭,卻仍朝他們沖來,對視了一眼便準備咬下嘴里的毒牙自盡。
只是還未待他們有下一步行動,一只潔白的繡花鞋便向他們二人的臉上踹來。
待他們反應(yīng)過來,便覺臉上劇痛蔓延開,嘴里的好幾顆牙齒不知在何時已經(jīng)被踹飛了,包括那顆毒牙……
秦落不等他們反應(yīng),又從袖中摸出幾枚極細的銀針扎入二人體內(nèi),二人頓時便昏了過去。
這是那日在靈霧山遭遇狼群之后秦落找宋郢要的,宋郢當(dāng)時還嘲笑她一個整日無所事事的貴女根本用不著來著,沒想到才過了不到一個月便用上了。
秦落這般想著,這才突然發(fā)現(xiàn)方才那黑衣人刺向她的那一劍應(yīng)該是淬了毒,此刻手臂上中箭的那一塊皮膚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
她忙從衣衫上撕下一塊布料,準備綁在手臂上防止毒液蔓延,可布料還未來得及綁上去便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腦海中許多光影掠過,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里是一片郁郁蔥蔥的山林,山林中有一方小院,院內(nèi)有一株桃花正開得灼灼,桃花樹下坐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正舉著一本書大聲讀著。
她很想看清那少年的模樣,卻怎么都看不清,遠處隱隱有鐘聲和誦經(jīng)的聲音傳來,她繼續(xù)努力想要看清那少年的模樣,卻在少年抬起頭的那一剎那,聽見耳邊溫柔的少年嗓音喚她:“姐姐。”
再睜開眼,便是在一處普通的民宅中。
身邊坐著一個陌生的少年,就是在荒宅里她差點誤傷的那一個。
少年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生的唇紅齒白,即使穿著一身破爛的衣衫,也依舊看著極為清秀。
見她醒來,少年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繼續(xù)喚她:“姐姐。”
姐姐。
秦落一下子有些怔住了。
她死的那年,她那庶出的弟弟秦宇才七歲,最喜歡跟在她身后,喚她“姐姐”。
說起來,小宇若是還在,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可以獨擋一面的少年郎了吧。
秦落突然有些悵然,一開口,語氣卻有些艱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陸嶼,姐姐叫我小嶼就好?!鄙倌昴樕系男θ莞鼱N爛了:“姐姐救了我,日后我便跟著姐姐了?!?p> “小宇……哪個宇?”秦落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島嶼的嶼啊,姐姐怎么了?”少年見秦落神情激動,忙問道。
秦宇,陸嶼。
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就像她叫秦落,而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名清洛,這也只是巧合嗎?
秦落壓下心頭無數(shù)的疑惑,朝少年笑笑:“沒什么。這是哪里,你又是如何將我救過來的?”
“這是村里蘇老板家,你倒下之后便又有一個姑娘帶著一個車夫模樣的人跑了過來,我們便合力將你抬到了村里?!?p> 少年似乎很喜歡她笑起來的樣子,看起來很是高興:“蘇老板看到你身上的毒,說她有個朋友之前送了她一盒藥丸可解大多數(shù)的毒,便將你帶了回來給你吃了一顆,然后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你便醒過來了?!?p> “那個車夫和姑娘呢?那個姑娘為何沒在這里?”
直覺告訴秦落不對勁。
李清桐若是見到她受傷了,不可能丟下她不管,放任一個陌生人在她身邊照顧她。
“哦,后來又來了一個人,好像是蘇老板喊來的,剛好那個姑娘也認識他,就去跟他說情況去了,再后來官府的人也過來了,他們就又被拉過去問話了?!鄙倌暾f起這件事,就明顯有些漫不經(jīng)心了。
秦落試著從床上下來,準備出去看一看具體情況,沒想到剛一站起來,腿就開始有些發(fā)軟。
“姐姐我來扶你?!鄙倌昝N心地上前扶住秦落。
秦落在心中暗道一聲這個少年可比宋郢體貼多了,任由少年扶著她向外走去。
“蘇老板,我姐姐醒啦!”少年扶著秦落走到外間,朝大廳的方向喊了一聲。
坐在大廳的人應(yīng)聲朝這邊看來,秦落一下子便呆住了。
一身淺藍色夏裝的女子身材纖細,纖纖素手正扶著一只素白的瓷胚勾勒著花紋,瓜子臉,黛煙眉,寧靜淡雅如她手中的青花瓷瓶。
那人正是她前世的手帕交,蘇南若。
十一年過去了,歲月對她似乎格外寬容,三十多歲的她看起來卻仍像是二十出頭的樣子。
秦落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姐姐你怎么了?”見秦落盯著蘇南若看了一會兒,突然就哭了起來,陸嶼忙問道。
“蘇姐姐……”
眼看著蘇南若亦放下手中的瓷胚,朝她走來,秦落再也忍不住內(nèi)心洶涌的情緒,在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況下輕輕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