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街上的人是誰

　　汴京繁華迷人眼，孫清兒覺得自己老是呆在家里頭是想不出好主意的，她從城跟腳下買回來的一些栗子，又從后山砍了幾棵小苗回來磨了幾個套筒，在上面笨拙的勾出了四朵花樣。

　　蕭謹(jǐn)亦已經(jīng)和她說過，萬事都不能老是靠著她，即便一輩子不能復(fù)明也要尋出個自己能夠照顧自己的辦法來。

　　可他雖然和孫清兒這么說，心里卻始終希望一夜醒來雙眼便能恢復(fù)如常。

　　彼時(shí)，他站在樹根下，撿起了一支細(xì)長的木棍在手上瞄了瞄，半盞茶前他已經(jīng)摸好了位置，在距離這百步之外有一顆粗壯的老樹，從前他射箭射的極好，在朝中的武將中可排上一二，有百步穿楊的本事。

　　可現(xiàn)在他的眼睛看不見，心里也沒了底，若是風(fēng)吹葉動，他光憑耳朵便可以尋得足跡，可大樹本就是靜物，這讓他有些無從下手。

　　手中射出去的木枝像是沒了方向的羽毛，消失在了茂密的森林中，連落地的聲音都是輕飄飄的。

　　徒增的失望和惱意再一次席卷而來。

　　另一頭兒，孫清兒做好了第一批栗子糕第一個想到試吃的人就是蕭謹(jǐn)亦，可偏偏這人出去了許久也沒回來，她有些擔(dān)心，不過蕭謹(jǐn)亦說的對，他若一輩子不好，自己總不能跟一直跟在他身邊的。

　　好在他是個會功夫的，闖蕩江湖這么多年即便磕碰了也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她收拾好了自己，也不推小車，也不拿食盒，輕飄飄的就進(jìn)了城。

　　汴京那么大，她還沒好好看過，一個還沒有好好認(rèn)識這里的人又怎么能做出這城里人喜歡的東西來。

　　姑娘的荷包里沒有幾錢銀子，只能在家吃飽喝足了再出來，此時(shí)，她看著頭頂滿城的明燈，恰有一種如在夢中的迷幻。

　　這些花燈幾乎遮住了中街上的大部分商戶，若從上望下去瞧，一排挨著一排，相隔十步之外才能看清楚這底下的繁茂模樣來。

　　至于大街上那些新鮮好玩兒的就更不用說了，頭回真正的打量天子腳下，對她來說一切說都是新奇的模樣。

　　不僅是東西新鮮，人也是新鮮的，在外城孫清兒只見過自家的鄉(xiāng)親，可到了汴京卻大開眼界，這里匯聚了五湖四海的文人俠士，還有各國進(jìn)城的商賈使臣，有騎馬的，有坐車的，還有牽著駱駝的，孫清兒此時(shí)覺得自己也成了他們的一員，進(jìn)了這汴京城里共赴風(fēng)流。

　　不大一會兒，望火樓上忽然敲了幾聲急切的鼓聲，街上的人紛紛停了腳步，登時(shí)議論紛紛了起來。

　　孫清兒不大明白還在逆著人流往中街上走，忽然胳膊上被人拽了一下，就在這三步之間，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的從給她身邊擦過去了一只瘋馬。

　　瘋馬仰著蹄子在城里亂跑，橫沖直撞，撞的街上的攤子不過瞬間就搖搖欲墜，路人紛紛躲到了街邊的店鋪里，眼瞧著這馬就要把自己也撞得頭破血流，但就是絲毫沒有平靜下來的意思。

　　“你這姑娘，沒聽到望火樓的鼓聲啊?！?p>　　孫清兒偏頭道，“望火樓不是查看火情的嗎，我還以為是哪里著了火?！?p>　　一聽這話就是剛從外地來的，胖嬸子大嗐了一聲，說道，“這城里哪有那么多火情，望火樓上不同的鼓聲有不同的意思，下次你再聽到這個就趕緊往邊上湊，這是街上又出什么事兒了?！?p>　　胖嬸子眼睛點(diǎn)了點(diǎn)不遠(yuǎn)處的瘋馬，只見一個玉冠男子從遠(yuǎn)處騎著馬趕過來，眉頭擰著，從馬上飛身一躍一把拉住了瘋馬的韁繩。

　　這馬這樣瘋癲，隨時(shí)都有把他甩下來的可能，可他卻絲毫不懼，煞有耐心的拽起韁繩，對著這馬恩威并施，不消一會兒，終于感受到一陣疼痛的馬兒甩起了高高的前蹄，落下的同時(shí)也平靜下來。

　　未幾時(shí)，后頭跟著官兵也終于圍了過來，趕忙將瘋馬四周為了個水泄不通。

　　男子從馬上下來，摸了摸馬兒的前鼻，沖著后頭喊道，“莫都，過來把胭脂帶回去。”

　　喚作莫都的男人從后頭飛快的跑了過來，頭上已經(jīng)急的滿頭大汗，見馬兒徹底被馴服，才松了一口氣的說道，“多謝吳司辰，要是沒有您，胭脂怕是今日要闖了大禍?！?p>　　他越說嗓子眼里就越是委屈，男子見了忙推搡了人一下道了句少矯情，又看中了看后頭馬車上絲毫未亂的綢緞和錦衣，嘆氣道，“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人還沒死呢，你哭個什么勁。”

　　莫都擰了一把鼻涕，見這男子如此冷漠無情，牽過胭脂的韁繩靠在馬臉上說道，“胭脂惦記王爺?shù)胗浀陌l(fā)了狂，我也快惦記王爺?shù)胗浀陌l(fā)狂了。幸而胭脂無事，要是有事了，等王爺回來我死一百次也不夠?！?p>　　他這邊正說著，后頭的隊(duì)伍已經(jīng)悉數(shù)跟上，男子抬了抬手讓后面的隊(duì)伍先行，低頭恨鐵不成鋼的道，“我害苦了他，若再不保住這馬，別說你的小命了，就是我的也得安分的交上去?！?p>　　說把男子拽著一人一馬嘆氣道，“走吧，別讓樂菱等的太久了?！?p>　　瘋馬被牽走，街上的人流又恢復(fù)了如常，男子走在最后頭，眉間滿是消散不去的愁容，他官位司天監(jiān)，對著周遭氛圍最是敏感，許是覺得后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他走了一會忽的停下了腳步，回眸和姑娘的眼睛對了正著。

　　街上恢復(fù)了熱鬧，人群川流不息，男子看了看女子的樣子，又瞧了瞧那雙清透的眼睛，只見那人狹促間沖自己客氣的笑了笑，于是自己也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個頗為善意的笑容。

　　孫清兒第一次見到好看的男子是蕭謹(jǐn)亦，眼前的這個是她見過第二個好看的，她嘴里嘀咕了一會，瞧了瞧好似全然沒有事情發(fā)生過的汴京，同旁邊的大嬸道了聲謝，轉(zhuǎn)而就沿著街邊往汴河的方向去了。

　　那男子頭戴玉冠，錦衣繡袍，看起來儀表堂堂，尤其是那一雙目若秋波的眼睛，光是看上一眼就叫人不能難忘。

　　想到眼睛，孫清兒心里忽然生出了一陣失落，她的景大哥也是這樣好看的男子，若是那眼睛重新見光，憑一雙眸子定能比這個男子還要好看百倍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