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宴酣之樂,非絲非竹,觥籌交錯,起坐而喧嘩者,眾賓歡也。
此時此刻的白礬樓便是各處觥籌交錯的樣子。
蕭謹(jǐn)亦的屁股剛落下,對面的兩個女孩便又嘀嘀咕咕了起來。
“吳大哥什么時候到啊?”蕭樂菱起頭問道。
林靜姝嘆了口氣,“今夜他與他師傅論天道,恐怕要稍晚一會,放心,我已經(jīng)拿刀警告過他了,今夜若不來,以后咱們也不幫他攛掇這局子了?!?p> 兩人說話的功夫,溫?zé)岬氖垡呀?jīng)被兩名侍從搬了進(jìn)來,林靜姝眼中一亮,像個酒鬼一眼盯著石槽上頭的雪花酒。
甜而不膩,醇而不輕,簡直人間極品。
“少喝一些,回去了尚書大人若是知道是我?guī)愫攘司?,隔日怕是要在朝堂上奏我一本?!笔捴?jǐn)亦打趣道。
林靜姝白了人一眼,聞著香甜的酒氣決定不和他一般計較。
“不過就是幾碗酒罷了,你當(dāng)我是吃素的不成?!彼觳火埲耍攘司品讲庞X得身心舒暢。
“公子您瞧,對面好像是蕭謹(jǐn)亦他們?!毙睂堑奶熳炙奶柗坷?,高章聽到了小廝的話,眼神輕輕地掃過對面。
果然是蕭謹(jǐn)亦和蕭樂菱。
“要不說您和這位小姐真是緣分呢,郎才女貌簡直就是天賜良緣?!?p> 緣分。
有幾分吧。
郎才女貌。
也夠得上。
至于天賜良緣,高章嘴角勾起了一絲苦笑,前幾日蕭謹(jǐn)亦因為這婚事不妥還特意約了他在御園相會。
他們并無交集,非親非故,當(dāng)年在學(xué)堂中又是針鋒相對過,他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嫁給自己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p> 可他了解蕭謹(jǐn)亦,這人不是一個不識大局的人,現(xiàn)在朝堂的位置如何他心里應(yīng)該比誰都有數(shù),此時若是兩家聯(lián)親與他只會好處大于壞處。
可他還是不愿意。
可見,這件事不但是他不愿,有的人肯定是更加不愿的,比如他對面的這個小姑娘。
“公子,要不要奴才去和王爺說一聲,咱們兩家同樂?!?p> 有時候同樂樂不如獨樂樂。
高章也很明白這個道理,于是搖了搖頭。
身旁的奴才嘆息了一聲,像是覺得自家公子委屈了自己一樣,瞧瞧人家蕭小王爺,身邊兩位美人相陪。
再瞧瞧自己家的公子,孑身一人。
真是可惜。
汴京的這些姑娘都沒長眼睛。
“孟爺,這酒的味道果然是、、、”
果然是好,小仆不敢亂說話,尤其是見到孟唐臉上的神色已經(jīng)不太好的了的時候。
這小女子果然是厲害,他記得干爹當(dāng)日曾說務(wù)必要將此女待會張家酒樓,可他橋頭受辱和人置了氣,恰好那些時日京城的反賊作亂,此女也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他便以為這人是在汴京活不下滾回老家了。
誰知這人不但沒走,還在白礬樓里當(dāng)起了掌廚。
好一個厲害的女人。
她以為在汴京當(dāng)了掌廚是什么,做做菜釀釀酒嗎,如果她這樣以為那就大錯特錯了,汴京之地臥虎藏龍,勾心斗角。
當(dāng)日她一無所有自然不知畏懼,如今她已然成了掌廚,身后是白礬樓,若是丟了人那便是丟了白礬樓的臉面。
他且要看看,她此時此刻從主動變?yōu)楸粍雍筮€能不能有哪些無畏的本事。
“小二的?!泵咸铺纸械馈?p> 小二的聽到呼喚本是不愛去的,畢竟誰喜歡服務(wù)對手呢,尤其這孟唐,陰險狡猾在他們家里頭是出了名的小豺狼。
他今日來了這里必定就是雞蛋里挑骨頭的,大家心里明鏡兒的。
可那又能怎們辦呢。
來了就是客呀。
“孟爺吩咐。”小二的笑道。
“叫你們掌廚出來?!?p> 小二怔住了,“孟爺可是覺得酒不對味,還是菜不對口?”
“問那么多干嘛!”孟唐沒說話,他身邊的小廝倒是狗仗人勢的說道,“來者便是客,讓你叫你就叫,更何況了,這酒樓里新?lián)Q了掌廚那都得挨桌敬酒的啊,怎么,她是個女人就不用了?那她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就別出來干!回家?guī)Ш⒆尤パ?!?p> 這話說的便難聽了。
這分明就是欺負(fù)人。
可孟唐身邊的小廝聲音說的極大,這酒樓也不止他們一家好事兒的人,來這的大多都是好奇這女子的身份來探口信的。
酒雖好喝,可哪里有八卦好聽呢。
本以為沒了機(jī)會,只能喝酒。
如今見有人起了頭,自然紛紛跟上。
幾乎就是一瞬間好幾桌的人都喊著讓人出來。
小二的汗顏,這再不出來這些人是要群起而攻之的意思啊。
“太欺負(fù)人了!”林靜姝拍案而起。
蕭樂菱忙按住了她,“林姐姐息怒,這還沒怎么樣呢,你別太激動了?!?p> 女子怎么了,女子就要這么受人欺負(fù)嗎,這些男人當(dāng)初可沒有這么招搖過,今日看了掌廚是女子便無所顧忌了是吧。
林靜姝越想越氣,手卻被蕭樂菱死死的攥住。
“這個臭小子!”虎子擼起袖子上去就要和人干仗。
孫清兒嗤笑了一聲,忙將人勸住。
“你這樣出去豈不是中計了?!?p> 什么意思,這時候她還要看不起自己的說風(fēng)涼話嗎。
不中計就得挨欺負(fù),她膽子怎么這樣小了。
“我去吧,我原本也不知道這個規(guī)矩的,的確該罰?!睂O清兒笑了笑。
虎子怔住了,“你去?你知不知道這個孟唐在汴京號稱千杯不醉呀,你陪他喝,那是找死啊。”
千杯不醉嗎。
那就更要試試了。
虎子搖頭晃腦的指著孫清兒就要罵,
可等正過頭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女子已經(jīng)含笑盈盈的走了出去,連個飄然的衣角也未留下。
一樓的大堂里喧鬧聲不斷,正合了孟唐的心意。
鬧。
鬧得越大越好,鬧到無法收場,讓她見識見識,男人的世界里根本沒喲女人可以立足的地方。
“各位,今日是我招待不周,先自罰一杯。”
一聲清脆的聲音在中間月臺響起。
眾人齊齊看去,蕭謹(jǐn)亦被這熟悉的聲音吸引,也不由得回過了頭。
只見樂妓之間,女子被一身煙青色的輕紗籠罩,發(fā)髻規(guī)整的盤在腦后,柔和的燈籠下眼波流轉(zhuǎn),唇間含笑。
巧笑倩兮、顧盼生姿、眾人嗟嘆這廚娘果然是一位清麗絕塵的佳人。
不但是位佳人。
他們甚至沒有想到竟然是個年紀(jì)如此之小的丫頭。
這是、、、那日在河邊救人的小姑娘。
果然是個勇敢莽撞的性子。
蕭謹(jǐn)亦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腦中忽然想起了孫清兒,那位一心想要當(dāng)天下第一小廚娘的小姑娘,若是知道這汴京第一酒樓里掌廚也是個女子,她應(yīng)該會很欣慰,很高興吧。
可她去哪了呢。
思及至此,他喉嚨一動,眼神瞬間暗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