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秀寧是被春梅叫醒的。
天剛蒙蒙亮,長安來信了。
二弟李世民的信,用的是最緊急的傳信方式。
信的內(nèi)容很短:“殺來俊臣,回長安,大事休?!?p> 朦朧的睡意瞬間被這封信驚醒。
李秀寧心中突然一慌,這慌張來的極其突然。
為什么要殺來俊臣?
為什么他回長安,大事休?
是在太原城內(nèi)殺了他么?
一連串的疑問,讓平日里一向理智的李秀寧有些蒙。
二弟李世民的能力她是最清楚不過的。
他們?nèi)嗽陂L安,大多時候,都是世民拿主意,這一點李秀寧也很清楚。
因此雖然信中沒有提為什么要殺來俊臣,但出于對李世民的信任,李秀寧十分果斷的下令:“春梅,讓馬三寶點齊府中的武畏軍,在院內(nèi)等我?!?p> 她說著開始換軍甲,春梅則一愣:“三寶哥尋姑爺,還,還沒有回來?!?p> “什么?”
李秀寧秀目一瞪,殺氣逼人。
這個楊默,不會喝酒還逞強,當(dāng)真是有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昨日里對他剛有的好感瞬間消失。
咬了咬銀牙,飛快的換好軍甲,拿起長劍親自點齊了自己的親衛(wèi)軍,直奔來俊臣下榻的客棧而來。
二弟既然說殺他,不管如何先把他囚住再做計較。
武畏軍是李秀寧的親衛(wèi),人數(shù)雖然不多,卻全都是以一當(dāng)百的勇士,而且只聽從她一人號令。
二十名武畏軍將客棧團團圍住,李秀寧親自進去,一問之后,臉色有些白。
來俊臣已經(jīng)走了,再問,方才知道是昨天大雨時,天剛黑匆忙坐停靠在汾河旁的船走的。
此時只怕早就離開了太原,便是用快馬也追不上。
從太原到長安,順著汾河可以一路直下匯入黃河,再轉(zhuǎn)到潼關(guān)騎快馬,三日便可抵達長安。
看著延綿到天邊看不到盡頭的汾河,李秀寧又想起李世民那封信中透著十萬火急的語氣,心瞬間涼了。
“小姐!那里有件蓑衣,像是姑爺編的!”
眼尖的馬三寶看到對面柳樹下的蓑衣,眼前一亮,嘴里說著,快步踏橋而過。
待確定那件蓑衣便是楊默所編的后,主仆二人的臉色瞬間一變。
“姑爺,姑爺是跟著來...”
后面的話,三寶沒有說下去,他的心里升起一股無名的怒火。
對背叛者的憤恨燃燒起來的怒火。
緊接著,又有士卒來報,說店家看到常亮跟著一起走的。
常亮、楊默和來俊臣!
李秀寧只覺得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這些日子的壓力突然迸發(fā),即便是這個鐵娘子也撐不住了。
汾河的水,安安靜靜,沒有因為李秀寧的昏倒停止流淌。
千百年來,這條河水載著無數(shù)船只,從東北到西南,從西南到東北。
送走了無數(shù)的離人,也帶回了無數(shù)的游子。
有的人,坐著船,懷著滿腹的抱負(fù)離開。
有的人,坐著船,帶著滿身的傷痕歸來。
而來俊臣則和他們不同,他更多的則是劫后余生的慶幸。
坐在船頭,看著身后早就不知道隔著多遠的太原城,又看著手里那本《羅織經(jīng)》,依舊驚魂未定。
這本《羅織經(jīng)》里寫的東西,并非前世自己寫的《羅織經(jīng)》的內(nèi)容。
卻是他在太原城內(nèi)這幾日的一舉一動。
不僅有在軍營里的記錄,還有在集市中的詢問。
當(dāng)看到這本書的時候,他渾身的汗毛都樹了起來。
萬萬沒想到,這幾日里以為瞞過所有人的自己,居然一直在別人視線內(nèi)。
那人居然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甚至還知道自己不是這個朝代的人!
如若不然,為何會用這本他前世里寫的《羅織經(jīng)》來試探?
是誰呢?
那個駝背大胡子的男人,究竟是誰?
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也是來自其另外一個世界?
一定是的,不然絕對不會注意到自己。
從昨晚到現(xiàn)在,坐在船上順風(fēng)而下的來俊臣一直在想著這件事。
面色十分難看,讓幾次想要過來詢問到了長安具體該怎么扳到李家的常亮欲言又止,最后回到船艙內(nèi)坐好。
來俊臣回憶著從來到這個世界的點點滴滴。
又想到了那日自己和李家贅婿楊默的對話。
他問自己吃沒吃過軟飯。
算是吃過吧,前世里自己端的就是武則天的軟飯。
但也是那個忘恩負(fù)義的女人,自己最后落得千刀萬剮的下場。
來俊臣忽而咬牙切齒起來,只可惜,那個老妖婆沒有自己的幸運,可以來到這個世界。
如若不然,定當(dāng)百倍還他。
幸運,一想到這個詞,來俊臣原本慌慌的心忽而又踏實下來。
自己是幸運的,死后能夠保留身子來到這個世界,而且還受到嚴(yán)國府的賞識,平步青云,難道不是幸運之極么?
這個朝代的皇帝枉死,自己就來到了這里,而且仕途比前世還要順利。
這不就證明,他來俊臣乃是天命之子么?
嚴(yán)國府...
一想到自己的貴人,來俊臣頗多感慨,那個叫做嚴(yán)嵩的老家伙,看自己的眼神,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而且派自己來太原搜集李家謀反的證據(jù),交代自己的話:不需要確鑿的證據(jù),有些線索就可以,若是能夠帶來證人就更好了。
仿佛,那個看起來渾渾噩噩,靠著一手好字獲得慶王賞識的老家伙,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能力。
又似乎比自己更幸運。
正胡思亂想著,耐不住性子的常亮湊了過來。
“來大人,來大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了太原好遠了,咱們到了長安,到底該怎么做,才能扳倒李家???”
常亮一臉的諂笑,眼前這個來大人的手段,他可是佩服的很。
若非是見識了他的那些手段,常亮也不敢跟著他去長安告李家謀反。
聽到常亮詢問,來俊臣收回思緒,穩(wěn)了穩(wěn)心神,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完成任務(wù)了。
而且也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李秀寧就算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不見了,縱然騎著千里馬,也休想追上自己。
至于說長安城內(nèi)的李世民父子,更是不用擔(dān)心。
自己順著汾河而下,只要到了斜口渡,便有忠于慶王的將領(lǐng)帶著大軍接應(yīng)。
李世民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傷到他。
只要有常亮和手里的這些資料,來俊臣有信心回到長安之后,讓李家不死也得扒層皮。
到時候慶王登基坐了皇帝,他就是第一功臣!
“如何扳倒李家,自然不需要你操心,你只要記住我之前給你說的話,不管誰問,就這么說,這一次保準(zhǔn)讓你抱得美人歸?!?p> 來俊臣露出笑容,拍了拍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工具人。
“啊,到,到時候,來大人真,真的能把李秀寧賞,賞給我?”
“那是自然,到時候李家抄家滅族,你是有功之臣,莫說是區(qū)區(qū)李秀寧,便是李家所有女眷,慶王殿下...不,陛下都會賞給你?!?p> 常亮興奮的搓著手,對未來充滿了向往。
他第一次覺得快船是那么的慢,恨不得肋下生雙翅,飛到長安。
來俊臣也有些激動,搭在常亮肩膀上的手,緩緩用起力氣。
船行一日,如離弦之箭,夜幕降臨,漫天繁星。
說到興奮之處的二人拿出船家備的酒水來,開懷暢飲。
最后喝的酩酊大醉躺在船板上,看著夜空,嘴里喃喃自語,嘴角不由得翹起來。
頗有些“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的瀟灑。
只是誰也沒有注意到,船尾處偶爾冒起的氣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