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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園今生

第三十九章 驚覺

夢園今生 余音坊 1747 2021-09-01 12:30:18

  我被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喚醒,后頸酸疼令我?guī)缀跻詾椴弊訑嗔?。還好,孩子就在身邊,只是手足亂舞,大約是餓了的緣故。我忙抱起他柔軟的身子,查看他有無受傷——謝天謝地,他仍是完好無損的。

  一邊哄著宜忠,我一邊觀察這“囚室”——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小屋,僅一扇木門,估計(jì)有人把守著;屋里不算邋遢,也不算整潔,剛好放下一張木床和一把椅子。雖然還不明白這一切突變的緣由,但我至少清楚地明白:我們被綁架了!

  我三步并作兩步來到門前使勁拍門板,希望引起外面人的主意。門果然開了,我只隱約看到一個樓梯間,視野就被一個彪形大漢堵住了。

  我不覺倒吸了一口氣,咽了幾口唾沫。從那大漢身邊擠進(jìn)一個精干的中年人,斜了我一眼,冷笑道:“嚄,這么快就醒了。叫你兒子別哭了,吵得爺們心煩!”

  他的口氣若在平時足以引起我的怒責(zé),然而現(xiàn)在,我卻不敢輕易動怒,只得放緩了語氣,不卑不亢:“大人孩子都餓死了,你們還勒索得成嗎?!”

  他牽牽嘴角,一副不以為然的姿態(tài),揚(yáng)手叫那大漢去拿吃的來。食物擺到面前椅子上,不過是兩個饅頭,一碗稀豆?jié){。

  那中年人又說:“你男人要是早答應(yīng)我們老大的要求,你們娘倆兒不就不用受這份苦了?——林大,在這兒好生看著!”

  門被狠狠地鎖上,我頗有些錯愕,但最終氣餒地垂下了頭。

  宜忠也許哭了太久,嗓子都啞了似的,只能一陣陣地抽鼻子,叫人看得好不心疼。我趕緊端起豆?jié){一點(diǎn)點(diǎn)用嘴喂給他喝,又安撫著他幼小的身體,直到他沉沉睡去。

  一點(diǎn)微弱的光從門縫、門底鉆進(jìn)黑黢黢的房間,頭疼得厲害的我無力地躺在狹窄的木板床上,把孩子摟在朝內(nèi)的臂彎里,生怕傷到了他。

  一場意外的變故是令人恐懼的,但被誤認(rèn)為長天的妻子,在心底有很難說沒有一種竊喜,然而我又不禁猜想:此刻長天會在想什么呢?

  ————

  長天不得不向老爺說明了緣由:錢莊受南京的一個幫會頭目要挾,交兩千元的保護(hù)費(fèi),長天應(yīng)付了五百大洋,表面上躲過了一劫,實(shí)際上仍避不開流氓無賴頻繁的騷擾滋事,反而導(dǎo)致錢莊原有生意的冷落。

  “爹,您也知道那些人貪得無厭,給了他一次他還會要第二次、第三次!如今軍閥混戰(zhàn),錢莊生意本來就不好做,還要應(yīng)付名目繁多的課稅,我們的流動資金并不充裕。為了這事,我忙得焦頭爛額,把絹鳳和忠兒送回來也是希望他們能在家里保個平安,真想不到還是出了事,還連累了……三娘!”

  老爺也嘆了口氣,問:“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如此,你想好怎么辦沒有?合家平安勝過家財萬貫,我只要你盡快救出忠兒和玉喬,免得他們受苦,其他我都不管!”

  “是!”

  ————

  囚屋里的兩天是玉喬有生以來最漫長的兩天,她大概地了解了被綁架的原因,料想前期長天久不回?fù)P也正是為了這方面的麻煩。

  老爺看重孫子,也不會無故拋下自己,因此玉喬相信,孟府很快就會來贖他們。有了這條底線,她的心里也稍微安定些,受人脅持吃些苦頭也不想計(jì)較了;只是苦了孩子,兩天沒有奶水喂,全靠些豆?jié){糖水飽肚,眼看著竟消瘦了一圈,連啼聲都不似從前般嘹亮了。玉喬無限憐惜,想方設(shè)法地省下易消化的食物喂給他,還要處理他的排泄和清潔等日常生活問題。

  等忠兒好不容易睡了,玉喬難得清靜下來,一個人的影子便浮上心頭。平日孟園里瑣事不斷,她從沒有一段完整的時間去思考自己的情感,而這兩天卻成全了這方面的需要。

  玉喬看看熟睡的孩子,如果沒有他的存在,她可能都想不到那一層上去。現(xiàn)在,如果外面的歹人想要傷害這孩子一丁點(diǎn)兒,玉喬相信自己都會和他拼命去的?!荒茏岄L天的孩子受到絲毫損傷!

  長天,這一刻她竟是如此想念他,想念過去與他在一起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她曾經(jīng)把他當(dāng)作長明的替身,在認(rèn)識到長明的無情后,又將他視作幫助自己立足孟園的一根支柱、一種資源,被愛深深刺傷過的她已經(jīng)不相信愛,已經(jīng)習(xí)慣了把愛當(dāng)作手段。

  然而,三年了,守著老夫幼子的她,又何嘗不是靠著這堅(jiān)實(shí)敦厚的肩膀才一點(diǎn)點(diǎn)挺過來,一點(diǎn)點(diǎn)有了勇氣去面對孟園的生活呢?

  玉喬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難道她的愛早已在這三年中悄悄蘇醒、萌芽、成長,甚至開花,只是她一直在固執(zhí)地不肯承認(rèn)?怎么可能會這樣呢!

  缺少了相互利用的借口,他們的情愛一下子暴露在倫理綱常的曝曬中,顯得萎蔫無力,更把性格好強(qiáng)的玉喬推到了自信的邊緣!

  “不,我不愛他!他也不見得真愛我,他們孟家的男人從老到少都是一個樣的!就像這一次,縱然他來救我們,也一定是為了他的兒子!”玉喬逼自己這樣想著,卻又被如此想法觸痛了心底柔軟的神經(jīng),是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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