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還有別的村莊嗎?
是否會有小鎮(zhèn),大城,異國,外邦?
是否會和村里的格局不同,比如養(yǎng)魚的多些,人們每天都能吃魚?
一開始想這些,原本無可挑剔的日子就變得乏味起來。
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琢磨起這件事的?
我也忘了,那也不過是幼時玩伴的隨心想象,只是我讓那想象在我心中生了根罷了。
我有些煩我們這群人里面年紀最大的那個孩子。并不是他對我不好,他簡直要把我當成他的女兒來養(yǎng)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著我。怕我累怕我傷,甚至怕我睡不好。
可越是這樣,我越覺得他愛這個地方,他會拖著我爛在這個地方。
我又不敢自己一個人離開,可是除了他,我該去找誰呢?
在某個無法御寒的雨夜過后,這種對于離開而產(chǎn)生的焦慮在我內(nèi)心無限放大,使得我血流不暢,喉管不通,頭腦發(fā)昏。
我得了重病。
當我從昏睡中醒來后,我被旁人告知,自己的雙腿已經(jīng)殘廢。
人們都說我生了惡疾,落下病根,壞了腿腳??晌铱傆X得,自己是在昏迷時,被人挑斷了腳筋。
有人,有人想把我留在這個村子里。
我逐漸對所有人抱有戒備,連為我端飯的那個孩子都被我扔的東西給砸出了門,他每次都會執(zhí)拗地站在門口,等我扔完了所有能扔的東西,才上前給我喂飯。
我越來越離不開他了,所以我越來越恨他了。
我不應該在這里。我無法適應這個地方,村子也沒有能容忍我的地方,我應該離開,我必須離開。
我經(jīng)常會看著我的腿,那是倆條細的過分、白的病態(tài)的腿,鄰里們從前都夸我的腿有富貴命,但在我腿傷之后,就沒人再提過這件事了。
這倆條腿,好著的時候,也沒法帶我離開村子。現(xiàn)在壞了,倒是能把我好好留在村子里了。
“小秀……”
他站在門口,提著飯盒。
我看著他,胸口處便生起一股火來。
“滾!”
“……”他抬起頭,沒有回應我的叫罵。
我沒有停嘴,可越是罵他,我心里就越是難受。
他是唯一一個能和我說話的人了,可我僅剩的情緒只能讓我和他這樣交流。
我……是不是有點可悲?
“真是個好日子?!边^了不知道多久,他低下頭來,對我笑了笑:“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見我愣神不語,他走進來又說道:“你不想著去村子外面,看看山外面是什么樣子嗎?”
“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小秀的心思挺好猜的,反正你呆在這里心情也不好,不如咱們就出去一趟?”
他把飯菜擺在床桌上,一邊給我添飯,一邊說道:“咱們可以問老鐵叔借個板車,高大娘家有小驢兒,我攢了不少干糧。到時候我趕小驢兒,你就坐著?!?p> “你……會回來嗎?”我問道,他看著我,并不回答。
恍惚間,我聞到了空氣當中的茶香。
這種茶香,像是我爹還在世的時候,最喜歡喝的那種茶?
是我的回憶,在挽留我?
還是坐在我對面的他呢?
“……小秀不想回來,那我也不回來?!彼f完這句話,站起來揉了揉我的頭發(fā):“趕緊吃,咱們明天就走?!?p> “要帶上小墩子嗎?”我沒忍住,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他停下腳步,頓了一會才轉(zhuǎn)頭說道:“小墩子……就留在村子里吧,他肯定不愿意走,和他說了,說不定就走不了了?!?p> 我的心又活了。
桌子上的飯菜久違的勾起了我的饞蟲,我不顧形象地扒拉起飯來。
那天的飯菜格外的香。
第二天的清晨,我被人從睡夢中喚醒。
他連帶著被子將我抱起,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
門口,是我見過不知多少次的小板車,可它現(xiàn)在承載著我的一切希望,這讓它在我眼里變得無比豪華。
他細心地在板車上鋪滿了干草,我坐在上面,蓋著被子,回頭看了看還沒有醒來的村莊。
太久沒出來過了,我甚至連家里新添置了幾棵樹都不知道。
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我現(xiàn)在正和那個離不開的人一起離開,我已經(jīng)沒什么好留戀了。
懷著喜悅,我在干草堆里再度入眠。
咦?
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