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駿馬脫韁，鴿爪剔牙

　　次日鄒府。

　　鄒婧早早的就起來了，細細梳洗打扮過后，又把昨日新買衣服中最中意的一身換上。

　　上身淺藍底色對襟短衫，上繡三株幾筆勾勒而成的海棠。純白立領(lǐng)下，還用兩枚蝴蝶胸針封住領(lǐng)口。下身是同款褶裙，兩端飄著自然垂下來的淡黃色絲絳。

　　清秀的面容、雪白的膚色，再搭配一身這樣素雅的衣服，整個人看起來清新脫俗、單純甜美。

　　鄒婧對著銅鏡細細打量，確認沒有瑕疵以后，拽著外八字就來薅睡懶覺的張潮。

　　“起來了懶豬！太陽烤屁股了！”

　　自從昨日晚間，張潮說了要去景陽派送手札以后，鄒婧就好像打了雞血似的。畢竟平時鄒元毅把這個惹禍精看得緊，遠門基本不讓出。

　　“幾點了??？”趴在床上的張潮有氣無力的問道。

　　“辰時鐘聲已經(jīng)響過很久了，估計再有一刻就到巳時了！”

　　“哦～”人只哦了一聲，沒動靜了，片刻間低低地呼嚕聲響起。

　　“哎呀！你還去不去了！”鄒婧扯著張潮的小細胳膊，來回搖晃。

　　“去～你先讓下人備馬吧～我再盹一會兒，昨天實在是累死了～”張潮趴著不動彈，只嘴里烏了巴突的說著。

　　“一個時辰以前就備得了。你快起來啊～”鄒婧還在搖晃著。

　　張潮又沒聲音了。

　　鄒婧急了，右手輕拍床榻，張潮立刻被震了起來，隨即一揚左手，整齊碼放在桌上的衣服，如受招引一般飛來。趁著張潮人在半空的瞬間，麻利的給他套上衣服。套褲子的時候，鄒婧稍稍加了下力。

　　當(dāng)張潮落下來的時候，面色赤紅，雙目充血，額角血管凸起。顯然人已經(jīng)醒了，但是一言不發(fā)，只面目猙獰的躬身捂著小腹。然后跳下床，奪門而出。

　　“干嘛去呀！”鄒婧沒好氣的問。

　　“上廁所！”

　　巳時鐘聲響罷，二人才悠悠出門。臨上馬前，張潮還特意讓下人在馬鞍上，多加了一層綿軟的坐墊。

　　城南官道，鄒婧縱馬馳騁，驚得入城販夫、往來信差四散回避。張潮跨馬，慢慢的跟在后面，倒不是他還沒學(xué)會騎馬，只是有點疼。

　　大約午時左右，兩人來到五霸崗下。連綿起伏的荒山野嶺橫亙在前，官道在此處隱入林間，化作九曲回腸的崎嶇山道。

　　鄒婧更加開心了，輕揮馬鞭，躍馬入林間。時而在馬背上躍起，采摘枝頭野果，時而輕嘯，嚇退草中潛伏的虎狼。

　　遠在后面的張潮早已看不見鄒婧身影，只能遠遠望見林間一片片驚鳥掠起，心里不住感嘆，這才是脫韁野馬。

　　可他就慘了，那感覺就像新手上路，路寬車少的地方還好，遇到車流擁擠就完了。心也慌，手也抖，感覺經(jīng)過的每輛車都會碰到自己。

　　林深樹密，山路崎嶇，一入林間的駿馬，野性似乎自然而然的釋放了出來，風(fēng)馳電掣一般發(fā)足狂奔。馬上的張潮，只感覺每一棵迎面而來的樹干，都會撞到自己的臉上。一聲聲的驚呼，連剎車都忘了，只嚇得想捂臉。

　　就這么被呼嘯而過的參天大樹折磨了約一個時辰，二人終于來到了景陽總舵。

　　姜維聽張潮說明來意后，接過手札，便把二人請進聚義廳，又吩咐門徒看茶。

　　“這……”姜維看完手札，捏著下巴，直嘬牙花子。囚牛是自己年少闖蕩江湖時候捕到的，跟了自己快三十年了。說實話，真舍不得。可要是拒絕吧，不敬武祖的高帽就被戴到頭上了。

　　坐在一旁的張潮、鄒婧沒有搭話，因為他們只管送信，別的他們也不知道。更主要的是，他們看見恭立在姜維身后的老熟人——姜布冠。

　　而姜布冠也目光灼灼的瞪著張潮。

　　“勞煩回稟鄒老，我已知曉此事?！崩先司S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復(fù)，先不著急表態(tài)，等跟膠濟宗主商議過后再說。

　　張潮仍舊沒有搭話，只用戲謔的眼光看著姜布冠，一旁的鄒婧同樣挑釁的揚了揚小拳頭。

　　“二位認得犬子？”姜維疑惑地問。

　　“一面之緣?！?p>　　“哦哦，既然如此有緣，又同在武都，你二人以后要多親近近。”姜維對著張潮說道。

　　“該如此?！?p>　　“哎嗨～看我這腦子，二位自武都趕來，少說也兩三個時辰，想必也是餓了吧，不如在舍下將就一口？”

　　張潮看了鄒婧一眼，后者正在不爭氣的揉著肚子，也就答應(yīng)了下來。

　　姜維吩咐姜布冠去準(zhǔn)備酒菜，然后就開始和張潮攀談起來。他眼見張潮“儀表堂堂”，話里話外間便開始起了套路，總想探得張潮是如何當(dāng)上的鄒府贅婿。

　　張潮也不傻，但是他是真不知道，于是就笨拙的跟姜維打起了太極。

　　另一邊，姜布冠出了聚義廳后，急匆匆喚來下人，簡單寫了個字條就塞給他，并告訴他，趕緊飛鴿傳書給潛江少主龔學(xué)偉。然后，就去準(zhǔn)備酒菜。

　　不多時，聚義廳內(nèi)一桌上等酒席已經(jīng)備得。

　　姜維剛要伸手說請，張潮、鄒婧已經(jīng)竄到了桌子上。

　　張潮擼胳膊挽袖子，捏著盤沿，對嘴扒拉。鄒婧雖然餓了，但是仍舊一如既往的挑食，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愛吃的吃兩口，剩下的推給張潮。

　　其實也不是張潮不懂禮數(shù)，只不過來這個世界第一頓飯，張潮就是這么吃的，也不見有人管。還以為兩個世界禮數(shù)有異，大丈夫干飯當(dāng)如此，也就把風(fēng)格發(fā)揚了下來。至于鄒婧嘛，鄒元毅寵溺至極，她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誰敢去管。

　　可不明就里的姜維一臉錯愕，這也太粗野了，眼見一桌上等酒席被兩人都快打掃干凈了，不免又有些心疼。

　　這景陽派是近畿八派中最薄弱的一環(huán)，本來背靠五霸崗，山里多虎豹，搞點皮草冒充奢侈品賣到武都，日子還算可以。但是近幾年，西陸商人把各種高檔華服帶到武都，裁藝粗劣的景陽貨便沒了市場。萬不得已，只能賣點鹿茸、虎骨、虎血等養(yǎng)生品，湊活日子。

　　桌邊的張潮，終于把手伸向了桌中央最后一道硬菜——豉油乳鴿皇。

　　一向摳搜的姜家父子繃不住了，也加入到搶食的行列。

　　聚義廳外，門徒端著陳年花雕正往廳內(nèi)走。

　　嘴里嗦嘞著半只乳鴿的姜維連忙打眼色，端走！端走！

　　風(fēng)卷殘云過后，一桌狼藉。

　　張潮打著飽嗝仰坐在椅子上，一旁鄒婧還不老實的用手指輕戳他那微微鼓起的肚子。

　　對面，姜家父子，一人捏了一根牙簽大小的乳鴿爪，在嗦嘞味兒。這一桌上等酒席，幾乎是沒吃幾口。

　　坐了片刻，吃飽喝足的張潮起身告辭，拉著鄒婧就走了。

　　聚義廳上，只剩下了各懷鬼胎的姜家父子，在用已經(jīng)嗦嘞到?jīng)]味兒的乳鴿爪剔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