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
嬰落灰敗的臉色還是嚇到了上仙,他冰冷的眸子驟然一縮,瞳孔內(nèi)一點點產(chǎn)生了裂痕。
“跟我回去……”
魏寧的話中聽不出情緒。
那小女子充耳不聞,自顧自的拿起蓮花燈四處比劃著。
上仙微微皺眉,想去拉嬰落的手踝,卻只見一盞蓮花燈被舉到了跟前。
微弱的光照在了男人臉上,仿佛有什么在冥冥中變幻著,如同跳動星光叫人心動不已。
“你來啦!”
嬰落低垂著眸子卻滿面驚喜,這樣甜甜的笑容與她枯槁的臉顯得十分不搭。
魏寧明顯怔愣一下,卻還是收斂住了神色。
“我等你好久了……”
小女子一癟嘴,眼淚如掉線的珍珠竟順著眼眶顆顆滑落。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好多人像你卻都不是你?!?p> “你怎可,你怎可食言!”
嬰落通紅著雙眼,身體卻閃著破碎的熒光隱隱消散。
魏寧的冰塊臉上終于藏不住的驚慌,他顫抖著牽起小女子便想走,生怕晚一步便永遠(yuǎn)失去一般。
“有什么事,回去再說?!?p> 話音未落,嬰落猛烈的掙扎起來,魏寧生怕將她弄傷忙松了手。
“你說,七月十五帶我去放荷花燈的!你食言了!”
少女迎著月色嘶吼起來,纖長的睫毛灑滿了星星點點。
“七月……十五……”
魏寧突然痛苦的捂上心間,她……等的人……
那年少女清澈透亮的雙眸再次浮現(xiàn),她薄唇輕啟、兩頰染上了隱隱的緋紅;
“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他今夜還在山下等我,我……”
……
那日,原是……原是……七月十五……
所以…先忘了的人竟是自己……
看著眼前破碎的少女,他喉中干澀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
怎會……怎會……
魏寧伸手想觸碰少女,卻只得抓住一片熒光。
落兒等的人……怎會是我……
怎會是我……
堂堂上仙,突然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企圖留住眼前的虛影。
“別怕,我這就帶落兒回去?!?p> 音色顫抖沙啞……
“全世界的冷晶石都在降安山上?!?p> “落兒會沒事的……”
他口中念念有詞,茫然的釋放著仙力想要渡給嬰落,卻一拳打在棉花上始終得不到回應(yīng)。
“你可知為何自湮雪秘境歸來,便一飛沖天再無瓶頸?”
“五重天雷劈下來,你的內(nèi)丹還能完好無損嗎?”
“因為你身上這顆,是委蛇的半神之丹!”
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猶如凡人一般,飽受世間情愛之苦。
“什么……”
魏寧猛然抬眸望向了我,修行之路慢慢,他竟未察覺到不妥之處……
萬年來他險象環(huán)生手中不知錯殺了多少無辜的性命,只為找到嬰落那顆半神內(nèi)丹……
錯了,一切終究是錯了!
這個睥睨眾生的上仙驟然失了顏色,仿佛一夕之間蒼老了許多。
“半神內(nèi)丹……”
“怎會這樣……怎會……”
魏寧逐漸陷入癲狂,如同剛剛的嬰落一般,又哭又笑。
“終究是我,是我害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卻見他突然身形一滯,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霎那燃起星火。
……
人間的夏夜總是漫長的,本仙能看到一點一點的亡魂順著燃起的蓮花燈木訥的尋著轉(zhuǎn)生,走向了布滿彼岸花的黃泉之路……
空間驟然變得灰白,一聲血肉撕扯的刺耳之音打破寧靜。
“哧!”
鮮血瞬間噴涌而出,撒在了漾著燭火的蓮花燈上;魏寧面色慘白口中鮮紅也不斷涌出。
一身錦衣染紅了大片、高大的軀體中生生被洞穿出一個窟窿、血肉模糊……
魏寧漆黑的眸子布滿哀傷,堪堪望向了我,似乎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青鳶上仙,我一直很佩服你……”
“敢與反抗天道?!?p> 他說著,突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伸出骨節(jié)分明、沾滿鮮血的手小心翼翼捧起那顆閃著七彩光芒的內(nèi)丹。
“幫我把內(nèi)丹還給落兒……”
“我……”
大口鮮血自男子口中涌出,染紅了衣襟、瞧著分外凄涼。
魏寧一雙明眸子霎時變得暗淡無光,我望著他心中五味陳雜……
“來不及了……”
空中點點熒光輕柔的將魏寧環(huán)抱了住,隱隱約約聽到少女清澈的嗓音:
“你怎么又哭了,小哭包……”
上仙不知何時已然淚流滿面,他痛苦的嘶吼著,企圖運(yùn)作流散的仙力將嬰落抓住卻如何都觸碰不到了。
“別……走……”
“落兒!落兒!”
“我錯了,我竟不知,你一直在等的人……是我!”
“帶我走好嗎?”
“帶我走……”
“我好想你……我……”
又一口鮮血噴涌而出,魏寧堪堪半跪了下來,萬念俱灰。
月光赫然灑下,將夜晚映照的恍若白晝,一顆星辰忽明忽暗,卻還是遙遙墜落……
上仙隕了……
綠衣少女仿佛還在樹下蕩著秋千,一旁的少年則是使盡渾身解數(shù)舉起木劍笨重的揮舞著。
歡聲笑語化作時間長河中無關(guān)痛癢的一點,揉碎其中……
本仙將半神內(nèi)丹拾起,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靜。
兩個苦孩子,真的看不出我的身份嗎……
我拿出倆個魂魄單人包間——紫陽攝魂葫蘆,不禁喃喃:
“拔了情絲也沒什么效果啊,果然戀愛腦有沒有情絲都根本難不倒?!?p> 情絲:腦的問題,關(guān)我情絲什么事?
本仙轉(zhuǎn)頭將烏魘倒了出來,他翻滾一圈眼神怨毒:“死妮子,差點沒給我悶死。”
老大叔拍拍屁股上的灰,剛起身,眼前的景象讓罵罵咧咧的他即刻住了嘴。
只見一片白衣弟子將我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為首的中年男人眉頭緊縮,瞧著十分嚴(yán)肅。
“就是她!”
看門的小弟子憤憤然指著我,恨不得將我殺之而后快。
“天宗?不就是魏寧那個宗門嗎?”
烏魘笑笑,瞬間釋放出一片黑霧,似乎并不將他們放在眼里。
“這么多夢,六樓不得擺滿?”
大叔似乎看到什么了不得的東西,雙眼放光。
看來修道之人的夢境無比精彩啊……
“得了吧,凡人修仙自是為逆天改命,命格不在我冥界手中,趕緊走吧?!?p> 本仙拍著腦門哭笑不得,還得先將苦情二人組丟進(jìn)六道輪回里,沒時間在這整幺蛾子。
黎明的曙光劃破夜空,黑色濃霧散盡,一行人面面相覷,兩個大活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