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云騎著摩托車在附近的鄉(xiāng)鎮(zhèn)兜了兩天風，回到了家。
頭發(fā)花白的母親，看見自己的兒子回來，一臉的不高興。
“媽媽，我回來了?！?p> 他小心翼翼地說著，唯恐聲音大惹起母親發(fā)火。
“我把你這個敗家子，你把咱家的自行車弄到那里去了？”
原來母親為自行車的事在發(fā)火，還以為……
“賣了！”他淡淡地說道，“賣了五十元?！?p> 母親眼角流著淚，哽咽道：
“你成天到晚不著家就罷了，不往回拿錢也就罷了，還把我們置辦的自行車賣了。老天爺呀，我怎么生了你這么一個敗家子！”
母親并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在外干了什么，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知道成天到晚干活。
母親縫縫補補、緊緊張張了這么多年，從來都是把一分錢當成一元錢看待。
“老天爺呀！我這是把誰虧了，生了個兒子，簡直就是個二流子！”
在母親的心中，只有辛辛苦苦在家務(wù)農(nóng)才是干正事。這不怪母親，母親就是這樣生活的。
“媽媽，我們有錢了，我準備給三個姐姐把欠款和銀行貸款還了去，另外我準備給她們每人給一萬元?！?p> 本來他想告訴母親，他賺了三十多萬，但害怕把母親嚇著，到唇邊的話，他重新咽回到了肚子。
“你這個狗娘養(yǎng)的，是不是也瘋了！嘴里盡說胡話！”父親放下手中的鐮刀，剛進門就沖著他咆哮著。
聽父親的話，好像最近村子里有人瘋了！
母親用布滿補丁的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淚，沖著父親說：
“大呼小叫啥，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母親滿是皺紋的臉蛋擠出來了艱難的笑，他發(fā)現(xiàn)那笑在無限得放大，慢慢地長上了灰色的翅膀，變成了一個怪物，艱難地往天空飛去，飛在半空，落在了一片沼澤地里。
“狗娘養(yǎng)的，你把自行車弄到那里去了？院子里的摩托車是誰的？”
父親依然怒氣沖沖，宛如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敵人。
他想起了小時候偷偷翻墻看過的一個電影，名字叫《老子、兒子和刀子》。
他對那個電影的影響是非常深刻的，因為他偷偷摸摸翻過墻，還沒有看夠二分鐘，便被賣票員揪著耳朵趕跑了。
這件事被父親知道后，除了扇了他一巴掌，還給了他一腳，最重要的是罰他兩天沒有去學校。
他愛上學，提起上學，就來精神。父親知道他這個弱點，兩天沒有要他去上學，作業(yè)壓了一堆堆，害得他補習了一個通宵。
“去給毛驢填草去，就一輛破自行車，你嚷嚷什么，丟了！”
母親把父親往窯洞外推，父親雖然脾氣暴躁，但在母親跟前從來沒有發(fā)過脾氣。
這個世界，總是一物降一物，一物克一物。
父親低著頭，走出了窯洞。
望著父親走遠，母親低聲說：
“回來就好，年輕人都愛逛，這次逛好了，就不要亂跑了，秋田也到場了，打碾了給你買幾個羊放去?！?p> 看著母親情緒恢復了平靜，他慢慢說道：
“媽媽，我這次出去，幫助西原市上的袁老板收購酸棗仁，見了大錢，摩托車是我買的，今天下午咱們村上有集市，我?guī)寢屓ペs集。”
“真的是你買的？”母親滿臉迷惑不解。
“真的，兒子從來沒有騙過你?！?p> “這話不假！”母親臉上露出了笑，沖著驢窯的父親喊道，“娃他爹，摩托車是云買的，他沒有當二流子，打工賺錢去了?！?p> 父親遠遠地“哼”了一聲，母親接著說道：
“那袁老板可好了，下次見面，一定記得給帶一筐雞蛋?！?p> 家里有十個母雞下蛋，只有家里來重要親戚或者逢年過節(jié)，母親才舍得打幾個雞蛋吃。
節(jié)約下來的雞蛋，母親總要提到集市上變賣了，換回來一些針線布匹或者油鹽醬醋。
“云，你去雞窩看看，這些天只收了九十八個雞蛋，就差兩個了?！?p> 他走出窯洞，來到雞圈，大紅冠子公雞看見他，揚起頭，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撲來。
他匆匆逃跑，還是被大紅冠子公雞在右腿上狠狠啄了好幾口。
“死雞，還上天成精啦！”
大紅冠子公雞聽見母親的聲音，頓時像泄氣的皮球，乖乖地放過了他。
“這公雞認人，你看我咋忘記了告訴你，疼不疼，我也是老糊涂了，那有不疼的事，趕緊搗點蒜抹抹?！?p> 母親一邊說著，一邊彎著腰在雞窩窩里找雞蛋。
“我算來算去，得一百元?！蹦赣H一個雞窩接著一個雞窩找著，“醋也沒了，鹽也沒有了，買了十個針，不經(jīng)用，折完了……”
“媽媽，我掙了……”
他本來想把賺來錢的喜悅分享給母親，可母親打斷了他的話。
“還缺兩個雞蛋?！?p> 母親滿臉的無奈，重新從雞窩窩里找。
“媽媽，我賺了……”
他本來想對母親說他賺了三十五萬，但母親沒有等他把話說完，眼睛盯著一個母雞，小聲說道：
“云，墻角那個母雞馬上就會下，不要驚動它?！?p> 母親用目光巡視著每一個母雞，好像將軍在檢閱自己的士兵。
“哎，那個母雞今天不會下蛋，我看錯了，還缺兩個雞蛋。”
母親低著頭，無限的沮喪，慢慢走出了雞圈。
“云，你有摩托車，也用不了多大時間，去你李嫂家借兩個雞蛋，就說我說了等下一集還給她?！?p> 這去李嫂家最少二里路，來回也得五里左右的路程，這坑坑洼洼的路，油錢也得一個雞蛋。
“媽媽，就兩元錢的事，我給你?！?p> “小兔崽子，才打了兩天工，尾巴就翹上天了，認為你有錢了。你的錢歸你，家里開銷還是用雞蛋來換，趕緊去給我借兩個雞蛋?！?p> 母親罵罵叨叨著，轉(zhuǎn)身向窯洞走去。
他木然地站在原地，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跑著去向李嫂借兩個雞蛋的，可現(xiàn)在……
“我算來算去最少也得一百元，醋呀醬油呀，洗衣粉也沒了，上一集借了你三媽的六十元今天一定得還，一個雞蛋一元錢，還差兩元錢。”
母親念叨著，回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呆如木雞，一動不動。
“云，娘的話，你怎么就不聽了?！?p> “媽媽，從現(xiàn)在起，咱家不但不需要向別人借錢了，而且兒子要還錢。”
母親一臉茫然地望著自己的兒子，好久，緩緩說道：
“你的錢該不是偷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