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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山的云

第四十一章夢

走出大山的云 山谷村夫 2137 2021-09-23 07:08:40

  這是一個夢呢?還是如夢境般的傾聽?

  昨天的雪,已經(jīng)停了,冬天的月亮冷冷清清地掛在半空中。

  整個西原市,包括最貧窮的尚家河村,已經(jīng)進入了夢鄉(xiāng)。

  尚云睡了很久,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月亮已經(jīng)闖過窗子,進入了他的床頭。

  醒來,睜開眼睛,便進入了明亮的夜之王國。

  今夜,本來輪到冰蓮花值班,偏偏她算了一天賬,頭有點疼,而且還加了點感冒,這傾聽服務就論到他來頂班。

  冰蓮花的快遞公司開張一個月來,先后接單1531單,平均每天接50單,平均每天能見100元。

  他在自己的房間里,悄無聲息地走到窗口。一會兒看看孤零零的月亮,一會兒看看朦朦朧朧的夜。

  月光照在地上,形成了一個雙魚圖,宛如陰陽八卦圖。

  房子左面墻的另一個房子住著冰蓮花,她粗粗的鼻音在這個寂靜的夜晚尤其響亮,聽起來,她感冒特別重。

  房子右面墻的另一個房子住著馬一行,呼嚕聲如打雷。一個月來,馬一行的物流公司只接了一單業(yè)務。

  一單業(yè)務,還不夠馬一行這個月的房租費,盡管這里的房租費很便宜。

  月光偷偷摸摸地照在一個妙齡少女的相片上,娃娃臉蛋,穿著學生服,那是初三畢業(yè)那年,他給李玉露照的,用同學照相機照的。

  兩個月前,他離開家時,特意從影集里把那張相片抽出來,夾在書里,帶到了這里,放在了書桌上。

  在月光中,他看見她正在微笑注視著他。

  這一夜,她為什么不睡呢?

  他避免接觸她的目光,更不愿多看一眼她的微笑,他坐在同她并排的窗臺上。

  是的,夜已經(jīng)很深了,今夜沒有聊天的,沒有人愿意花錢接受傾聽服務,人們都睡了。

  整個城市也一樣,睡了。

  冷冷的月亮,宛如一把鐮刀,這個冬天沒有草,不用去給毛驢割草。

  月亮慢慢地在移動,在移動……

  如果可以,請你等一等,云想去遠方看看。

  月亮不語,突然躲進一片云朵里。

  云朵擋住了月亮,只因為月亮太孤單。

  哇!請看,月亮終于走出了云朵。

  他很久很久沒有如此欣賞過月亮了,沒有上學前,他總愛對著天空張望,許多個睡不著覺的夜晚,他的目光會穿過破爛的窗戶,在一望無際的天空飄蕩。

  上學后,他忙于學習,從來沒有如此很久很久的注視過黑夜的天空,也沒有如此專注地欣賞過月亮。

  他的思潮又回到了童年時代,在尚家河村溝壑縱橫、草木茂盛的山谷中、山崗上,挖土土捉蛐蛐的時代。

  那里,他第一次看見了一個和他差不多高、漂亮的小姑娘,小姑娘的名字叫李玉露。

  他的思想因為小姑娘的出現(xiàn),突然看見了整個黃土高原。

  看,那是一片片荒涼的土地;

  看,那是一群群起飛的小鳥;

  看,那是一條嘩嘩嘩奔騰的小河;

  看,這是稀疏的樹林,遠處是郁郁蔥蔥的原始森林;

  看,往南看,那是田野,田野上面長滿了小麥、玉米、谷子、豆子、高粱……

  看,那是一條條如鞋帶一樣的白帶子,那都是羊踏出來的羊腸小道;

  聽,那是一聲聲的狼叫,嗷嗷嗷;

  聽,那是一聲聲的貓頭鷹在叫,哇啊噢哇嗚嗷;

  聽,那是一聲聲青蛙的叫聲,哇哇哇哇哇哇;

  聽,那是一聲聲大紅冠子公雞的叫聲,該起床啦該起床啦;

  ……

  最后在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處破爛的莊院,正面的三個土窯洞透著濃濃的煙火味,斜面的一個土窯洞透著濃濃的驢糞味。

  還有幾個依山挖出來的土洞洞,分別住著豬、狗、雞、羊。

  不用想,那就是他的家。

  ……

  “你干什么還不睡覺?”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誰如此熟悉,卻要接受出錢的傾聽服務?難道不知道他的手機號碼嗎?

  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明明和你很熟悉,卻不能和你開心地聊嗎?

  不對,今天本來他不值班,對方一定不是來找他的。

  “今天是你的同事值班,名字叫冰蓮花,是個女的,怎么變成了你?”

  是誰能夠通過聲音認出他?

  聽聲音,那人一定是一個熟人,而且是女的,年齡不超過二十三四。

  “你還好嗎?”

  他一直在聽,長久的沉默后,他終于確定了這個聲音,只有李玉露才會有。

  這是書桌上的她在說話,還是夢?

  他低聲回答:“不知道……你呢?”

  彼此都沒有說話,傳來了一陣忙音。

  曾經(jīng)無話不說的他們,三個月沒有了聯(lián)系,這個深夜,她卻以收費模式開始了他們之間的聊天。

  “原諒我吧!”她的聲音低低的,一定是鼓足勇氣才說出來的。

  他沒有回答,他仿佛看見了……卻什么也沒有看見。

  “我曾經(jīng)懷疑你盜竊過?!?p>  他依然沉默著,月光穿過窗戶,他看見書桌上微笑的她。

  “我還懷疑過胡雪兒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

  他什么也沒有說,他靜靜地看著書桌上的她,那是一張?zhí)煺鏌o邪的臉,屬于少女才有的那種清純唯美的臉蛋。

  “我還懷疑過你這些年一直在欺騙我的感情!”

  他靜靜地聽著,宛如在聽一位述說者在述說,他只是一個傾聽者。

  “我知道我錯了,可我又不能大膽地向你承認錯誤,今天我終于以一個述說著的身份說了出來,壓抑在我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p>  他說道:

  “我已經(jīng)有了手機,我們還是通過手機聊吧!這個電話可是我們公司的,是收費服務的。”

  她爽朗地笑了,說道:

  “這么說,你原諒我了?”

  他報了他的手機號碼,對她說:

  “你沒有錯,只不過錯過了三個月時間?!?p>  她笑道:

  “今后我不會再一次錯過了。”

  他說:

  “對著蒼白的、憂郁的月亮不要發(fā)誓,黑夜中的一切誓言都難以經(jīng)受住陽光的照射?!?p>  她說:

  “這么說,你還是不相信我?”

  他說:

  “我現(xiàn)在只是一個傾聽者,我在和我的服務對象在聊天?!?p>  淡淡的月光從桌子上她的相片上面移開,跳到了地板上,突然跳出了窗戶。

  房外的街道堆滿了雪人,個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xiàn)。

  傾聽服務結(jié)束,他拉了拉窗簾,來到了床邊,準備上床睡覺。

  當他的手觸摸到折疊床的帆布上時,他越來越糊涂,這一定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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